洗漱完畢,李修遠打開衣櫃,一眼看過去,幾件襯衫都顯的老舊,想來已經很久沒有買過衣服了。
單身男人的生活,雖說自由但缺乏精致。平時也不覺得,按照季節隨手拿起一件穿在身上,大大咧咧的也不講究。最近,李修遠不自覺地開始關注起自己的形象來。他知道,這是為什麽。
手機提示音將李修遠從這種自戀式的思維中拉了回來。打開手機,是黃尋峰發來的信息,李修遠笑了笑,心想這兄弟辦事真是利索,自己也該開工了。他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上午十點。
李修遠在書房把案件的相關信息又理了理,給助理周曉通掛了電話,要他安排下午與邵懷玉第二次見麵的事宜。李修遠需要對案件發生過程中的細節,再作相關的確認,特別死者駱漢帶在身邊的包。目前來看,隻有邵懷玉知道其中的秘密。
安排好工作之後,李修遠靠在轉椅的靠背上,點燃一支煙,突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這個周末不知道天氣如何?李修遠找開手機查看天氣預報,眼看著要進入盛夏,哪裏有好玩的地方可以去走走呢?正在躊躇,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嚇了李修遠一跳。
定睛一看,是方雨的電話。
李修遠不自覺地坐起身體,調整好呼吸和心緒,按下了接聽鍵。
“你好,我是李修遠。”李修遠突然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發緊。
“嗨,修遠,我是方雨。”聽筒裏傳來方雨清脆又富有活力的聲音,“你現在方便嗎?”
“嗯,方便,你說。”李修遠不好意思說自己還在家裏,這天高雲淡的工作日,躲在家裏總不是什麽好事情,他想。
“昨晚你說,關於邵懷玉不在案發現場的證明,你有自己的想法,現在成熟了嗎?”
看來方雨還是個急性子,昨晚送她回家之前提到了這件事,她恐怕一直掛在心裏放不下。這也是她對案子關心的一種表現吧。
之所以沒有把重回邵懷玉出租室獨自調查的事提前告訴方雨,李修遠是怕令她失望。畢竟,那隻是出自他一廂情願的猜測,連推理都算不上,茫茫然和方雨說了,到頭來一無所獲,總覺得不夠體麵吧。現在,在自己的想法得到初步證明後,終於可以告訴她了。
“昨晚,送你回家後,我到邵懷玉的出租屋重新體驗了一遍。”李修遠緩緩地說。
“嗯,然後呢?有沒有什麽新發現?”
方雨並沒有表示出吃驚和意外,一副意料之中的口氣。李修遠不禁有一點點小失望,期待中的驚訝,並沒有出現。
“怎麽說呢,電話裏一會半會也說不清,你什麽時候方便,見麵說吧。”
“你等下,”方雨在電話那頭似乎在計算的時間,片刻之後,她接著說,“中午有空,不知道你——”
下午李修遠安排與邵懷玉見麵,中午肯定是沒空了。
“下午我要去看守所,中午見麵也太匆忙,要不晚上吧,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如果是在晚上見麵的話,約會的意味會更濃一些,而不是幹巴巴的隻是為了工作,李修遠想。
“今晚啊——”方雨為難的口氣。
“怎麽了,不方便那就再找時間,調查案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見方雨為難,李修遠趕忙幫她解圍,雖然他自己心裏也有那麽一點希望落空的感覺。
“嗯,那我們再電聯係。”方雨輕聲說完,掛斷了電話。
李修遠看著手機,耳邊還縈繞著方雨的聲音。
在看守所再見到邵懷玉時,已經是下午十四點三十分了。
第二次見麵,兩人少了些許陌生,自然地也多了幾分親切。畢竟,在邵懷玉周圍,現在能站在她立場,幫她說話的人,隻有辯護律師李修遠了。
“給我支煙!”
帶邵懷玉進來的獄警剛一出門,她迫不及待地向李修遠要煙,布滿血絲的眼,無神地瞅著李修遠,流露出渴望。
李修遠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包裏拿出香煙,抽出一支遞到邵懷玉手中。邵懷玉哆嗦著手,接過煙,銜入口中。李修遠打著火,為她點上。邵懷玉不管不顧地猛吸了幾口,不大的會見室裏,頓時被煙霧填滿了。
“好了,你說吧。”邵懷玉對著天花板,吐出長長的一口煙霧之後說。這飄散的煙霧似乎穩住了她的心神。
李修遠理解邵懷玉的感受,一名故意殺人案的犯罪嫌疑人,在看守所裏麵臨的壓力可想而知。也許,處於這種境地的人才能真正體會自由的可貴吧。
“邵懷玉,上次我們談過之後,我去了你住的屋子。”李修遠用這種拉家常的方式開始了與邵懷玉的談會。在這裏,邵懷玉可能更想被當作一名正常人來對待吧。
“嗯。”
“二零八號房間還空著。見到了公寓的管理員老唐。”
“哦。”
也許已經很久沒有人和她談過帶有生活氣息的事了,聽李修遠說到自己曾經住過的房間,還有認識的人,邵懷玉本來無神的眼睛,轉動了一下。
“按照你晚上行進的時間和路線重走了一遍。”
“嗯。”邵懷玉把視線從天花板移向了李修遠,或許是李修遠的用心,出乎了也的意料。
“有些事情,我想再和你核實一下。”
邵懷玉表情的變化,看在李修遠的眼裏,房間裏的氣氛和緩了許多。
“你問。”
“你和駱漢一直是什麽關係呢?”
“這——”邵懷玉眨了下眼睛,“怎麽說呢,說的好點是情人,說的難聽就是他看中的‘雞’。”
“明白了。”
李修遠能從邵懷玉的語氣中體會出她對自己從事行業的鄙視和厭惡,同時她那表情中也帶著些許無奈、困惑和麻木。
“哼——”李修遠清理了一下嗓子接著問,“事發當天晚上,有人看見駱漢帶了一隻包。”李修遠說話的同時,眯縫著眼睛,觀察邵懷玉的表情。
邵懷玉將視線移到了空中,看著在房間中飄**的白色煙霧,沒有說話。
“你有印象嗎?”李修遠追問了一句。
“沒有,我不記得他有沒有帶包。”邵懷玉輕描淡寫地說,“他帶沒帶包又有什麽關係呢?”
李修遠用懷疑的目光看著邵懷玉。
“有關係,而且很重要,請你仔細想一想。”
邵懷玉眯起眼睛來,一副努力回憶的樣子,半晌之後,她搖搖頭說:“好像有,又好像沒有,當晚我喝了酒,實在想不起來了。”說話時,她的目光第一次直視著李修遠的眼睛,仿佛在強調自己話語的真實性。
不知為什麽,在與邵懷玉目光相接的瞬間,李修遠並沒有感受到對方太多的真誠,反而看出了眼前的這個女孩的一種決心,雖然還不知道她在心裏決定了什麽。
“好吧,下一個問題。”
李修遠知道,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也沒有了什麽結果,邵懷玉能靠一人之力出門闖**,為妹妹遮風擋雨,不能用一般柔弱的女子來看待她。既然她對這個問題含糊其辭,那自有她的原因,也許是真不記得了,也許是其他。
“你說。”
看邵懷玉的煙將燃盡了,李修遠主動又遞給她一支,她接過煙,用將燃盡的煙頭點著。
“案卷裏記載,案發的第一現場是你發現的,你是報案人。”
“對的。”
“能說說當時的情況嗎?”
“這和警方說了很多遍了,你看案卷就可以了。”邵懷玉皺著眉,不耐煩地說。
李修遠瞅了眼邵懷玉,這是位脾氣暴躁的女人。
“那我說,你看有沒有什麽出入。”李修遠將案卷翻到報案筆錄的那一頁,他早已將這裏記錄的報案經過熟記於胸。
“當時,你從夜總會回來後,大約是清晨五點左右,天還沒亮……”
李修遠開始用自己的語言,如同講故事一般,敘述邵懷玉發現駱漢被殺現場,以及報案的過程。
據案卷裏記載,邵懷玉自述,當她迷迷糊糊回到出租室時,房屋的門沒有鎖。屋內的燈關著,她進屋之後,發現駱漢躺在**,走近才看清,他已經死在了**。驚慌失措之後,她找來了手機報了警。
“大體的經過是這樣嗎?”敘述完之後,李修遠看著邵懷玉問。
“是的,可是警察不相信。”
案卷中隻把邵懷玉關於發現凶殺現場的陳述,當成她為自己的辯解,並沒有采信。
“有幾個細節,我想確認一下。”
“你說。”
“你回到出租室時,北麵的窗戶是開著還是關著的?”
“嗯——”邵懷玉冥思苦想,“好像是虛掩的,印象中感覺窗簾在動。”
“你的窗戶是一直從裏麵鎖不住的嗎?”
“是的,插銷壞了,也懶得弄。”
“那窗簾呢,平時休息,習慣掛窗簾嗎?”
“有時吧,不怎麽在意,每次回去都很晚了。”
“有沒有發現過,有人偷窺過你。”李修遠猛地站起身來,雙眼放光地直視著邵懷玉的眼。
“偷窺?”邵懷玉遊移地目光從李修遠臉上掃過,“幹我們這行的,誰愛看,看唄,有什麽好稀奇的。”她輕描淡寫地說,一臉滿不在乎的表情
“平時家居穿什麽?”
“在家嗎?”
“嗯。”
“我一個人在家,什麽也不穿。”邵懷玉說到這裏,不懷好意地瞟了李修遠一眼。
李修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好了,今天先到這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