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頂的平台內側,有兩條石板路分向東西兩邊,左邊通向教堂,右邊通向天文博物館。李修遠與方雨沿著左邊的石頭路,向教堂走去。
餘山上的教堂,有一百多年的曆史,素有“遠東第一大教堂”之稱,倒不是說其規模最大,而是因為這座教堂受到過羅馬教皇的敕封。這裏也自然成了到餘山遊玩的人們,必到的人文景觀之一。
走過一小段斜坡,就來到教堂朝南的側門前的一小片空地,空地上兩棵高大的櫸樹,茂密的枝葉向天空中伸去,投下濃厚的樹陰。李修遠與方雨坐到樹陰下的長椅上。從這裏可以看到教堂側麵的全貌。遊客們也紛紛在這裏空地上駐足拍照留念。
李修遠低聲向方雨介紹他到禦園小區調查的情況。方雨傾聽的過程中,不時露出驚訝的神情。
“原來你早有預見啊。”方雨聽完李修遠的介紹,敬佩地感歎道。
上次送方雨回家之後,李修遠又深夜回到邵懷玉租住屋。在身臨其境之後,他發現可能在禦園小區內找到目擊者。因為當時不能確定,所以第二天在他給方雨的電話裏沒有說明此事。
“偶然吧,也是直覺。”李修遠微笑著說。
“我記得邵懷玉出現在夜總會附近監控視頻裏的時間是一點零五分。”方雨看著空中的某個地方,思索著。
“沒錯,你記得很準確。”
“那目擊者稱他在零時四十五分看到駱漢趴在窗台邊抽煙……”
“嗯。”李修遠鼓勵似的點了下頭,“這說明至少零時四十五之前分駱漢還是活著的。”
“還記得法醫推算駱漢的死亡時間嗎?”方雨收回視線,看著李修遠問。
“嗯——,法醫屍檢的結果認為,駱漢死亡時間應該在前一日的二十三時三十分至次日的一時零分之間。”
“現在可以縮短到零時四十五分至一時零分之間了。”
“當然,法醫推測的死亡時間,因為諸多因素,誤差半小時左右也是正常的。”李修遠補充說明道。
“那就在放寬半小時,可以確定的時零時四十五分之前,駱漢是活著的。這一點既然有目擊證人,是確信無疑的……”方雨兩眼放光地,果斷地說。
在討論案情時,李修遠發現,方雨又回到了那個要法庭上思路清晰,語言清脆,神采奕奕的女檢察官形象中去了,雖然她今天並沒有穿檢察官的製服。
“……這樣算來,駱漢的死亡時間,可以確定在零時四十五分至一時三十分之間。”方雨說完,征求意見似地看著李修遠。
方雨的銳利的眼神,讓李修遠回過神來。
“嗯,可以這樣說。”
“那邵懷玉的時間呢?這才是關鍵所在。”
“這正是我要向你說的。”
李修遠與方雨的思路開始重合,兩人相視一笑,眼中都閃現出智慧和自信的光茫。
在確定好駱漢死亡時間後,如果能確定邵懷玉在駱漢被殺的時間段不在出租屋內,那麽邵懷玉就有了不在場證據。她自然就不會是殺人凶手了。
“我記得從夜總會到邵懷玉出租屋是要後街轉到西望路,再折進一個小巷,然後到在邵懷玉住的弄堂。”方雨清晰記憶是她對案情進行了反複的思考的結果。
“是的,那天晚上我們試驗過,步行的時間約三十分鍾。”
“這樣算來,如果邵懷玉是步行的話,她離開出租屋的時間應該是零時三十分前後。”
“嗯,對的。”
方雨想到這裏,臉上泛起了笑容,她一轉思索的語氣看著李修遠說:“恭喜你啊,李律師,這案子又被你拿下了。”
“謝謝。方雨,這可是你推斷出來的結果哦。”李修遠笑著說。
剛才李修遠隻是提供了自己從禦園小區獲得的信息,方雨就直線推理出邵懷玉的不在場證明,足見她刑事思維的敏銳。
“那也是你循循善誘的結果,你是早就成竹在胸了吧。”方雨兩眼放光地瞅著李修遠。李修遠輪廓分明的側臉,呈現在她眼前。
讓方雨感到意外的是,李修遠並沒有得意的回以微笑,而是皺起了眉。
“其實,還有幾個難題沒有解決。”他瞅著刺向空中的教學地屋頂說道。
“欸?”方雨疑惑地問。
李修遠沒有馬上給方雨回應,他站起身,望著教學的入口,“我們進去看看吧。”
“嗯。”
時近中午,烈日炎炎,剛爬上山的人們大汗淋漓地喘著氣。從身邊走過時,帶來一團團熱氣。因為有風和樹陰的緣故,山上的溫度比山下要低上幾度。早先上山的人們,悠閑地在樹陰下乘涼,有的走進教堂,感受宗教建築的莊嚴與神聖。也有些真正的信徒在聖像前虔誠地膜拜。陣陣不知名的花香乘著絲絲微風而來,讓人在享受山頂涼爽的同時,也感受著花草的芬芳。
教堂很大,但供遊人活動的範圍比較有限,李修遠與方雨走到後排坐椅。
“坐一會嗎?”李修遠征求意見似地問。
“好啊。”方雨輕聲應道。
教堂裏的溫度相對於外麵的樹陰下,又要涼快一些。
兩人並排在角落裏坐下,默默地坐著,也不說話,神情肅穆。
教堂裏高高的穹頂,自然地給人一種空曠遼遠的感覺。遠遠地望著前方高大的聖像,有一種也被聖像凝望的錯覺。
在他們前麵,隔兩排椅子的位置,一對青年男女並排坐著。從側麵看過去,兩人肘部放在前排的靠背頂端,雙手合攏十指交錯,放在下巴處,微閉著眼睛,麵向聖像的方向,一副虔誠的模樣。不難猜測,兩人應該是在祈禱神保佑他們的好姻緣吧。
可能是受這對青年男女的影響,方雨也學著他們的模樣坐直身子,閉上眼睛,雙手合攏十指交錯,放在下巴處。
從側麵看過去,方雨那立體又不缺乏女性柔和之美的臉龐,形成一個美麗的靜態剪影。李修遠突然感覺到一股熱流在身體湧動,他知道,這種感覺許久都未曾有過了。
半晌之後,方雨睜開眼睛,仿佛感受到李修遠的目光正看著自己,她大方地迎著李修遠的視線,微笑著看了他一眼,輕聲說:“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傻啊,要笑話我了吧。”
“哪裏,哪裏。”李修遠不知所措,語無倫次,如同幹了壞事被人發現的孩子。
“好好參觀下,難得來一次。”方雨看著李修遠的窘態,寬容地笑了笑,胳膊輕輕觸了一下李修遠的肘部。
有一股電流從肘部流向李修遠的全身。
“嗯嗯,”李修遠身體僵硬,心頭的電流感還沒有消失,他發現自己突然變得笨嘴笨舌。
兩人站起身,繞著教堂內供遊人用的圓形走道,參觀起來。
“這個就是懺悔用的吧?”方雨走到一個類似於轎子一樣的木製小屋前,笑著問李修遠。小屋外麵漆成黑色,分成左右兩個部分,中間的隔板上開了扇小窗,窗和兩邊的出入口都配有黑色的布簾。黑色增加了小屋莊重和神秘的氣息。
“對的啊,學名又叫‘告解室’,”李修遠終於從剛才神遊的狀態中恢複了過來,思維也重新變得靈活,“你記得葛優的電影裏有這麽一個場麵嗎?”
“嗯,記得,記得,我想想叫什麽名字——”方雨連忙說,她歪著頭,眼睛骨碌一轉,在記憶裏搜尋,“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電影名叫《非誠勿擾》,葛大爺與舒淇演的。”她開心地說著,聲音跳躍。
兩人相視一笑,仿佛電影上葛優所扮演的那個角色把神父告解到崩潰的畫麵,又浮現在眼前。
走出教堂,李修遠清了清嗓,剛才一直壓低嗓音說話的方式,讓他感覺嗓眼裏有些發癢。
“看你祈禱的樣子挺專業啊。”
他們從正門出來,走下台階。兩株古樹遮天蔽日的在教堂正門前投下了厚實的陰涼。在樹陰下,兩人轉身望向正門兩旁精致的石雕。
“就知道你要說這個。”方雨撅了下嘴,“來到人家的地盤,表示下敬意總是必須的。”
“我不是笑話你,是覺得你虔誠祈禱的時候很好看。”
“瞎說吧,我倒不覺得。”方雨扭過頭去,向門樓上張望,“西式的建築最講究雕像了吧。”她轉了話題。
“應該是吧,西方的建築用石材比較多,所以保存時間很長,動輒就是幾百上千年的建築,在歐洲比比皆是。”
“欸,你對建築也有研究啊!”方雨側目。
李修遠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我也是道聽途說,都忘了從哪裏看來的了。不過相比較而言,咱們中國的建築以木質為主,保存起來就困難許多,成本也很大。”
“是的呢,”方雨連連點頭,“你看市裏的棚戶區,如果是石質建築的話都可以保存下來,像浦江邊西方人建的樓,一百多年了,現在還好好的。就如同這座教堂一樣,反而成了文物了。”
方雨說到這裏,指了指門邊一個標牌,上麵寫著“優秀曆史文化建築”。
“哦,剛才你說邵懷玉案子還有幾個難題,是什麽?”說到了棚戶區,方雨的思路又回到了邵懷玉案子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