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酒店,黎蘆就把方才方螢問自己的那個問題告訴了陳淨植。
別的無傷大雅的事她可以不提,但這個涉及到他們兩個人,又讓她略感困惑,她覺得還是有必要告知陳淨植。
陳淨植也沒想到方螢會私下打聽這些,按說性格裏帶些傲氣的她是不屑於做這些的,哪怕她對他很有好感。
“應該隻是隨口一問。”陳淨植想了想,說,“不過以後如果她說了什麽讓你為難的話或者做了讓你為難的事,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當然啦。”
既然他這麽說,黎蘆也不打算深究了。她笑著看向陳淨植,答允道,“這本來就是該你處理的事。”
蓉城歸來之後,黎蘆的暑假隻剩下不到兩三天的時間了,於是她在生態環境局的實習也走到了尾聲。本來她是打算如果順利的話堅持多跟一段時間,但也許是性格使然,她與這裏的工作生態不太契合,於是在科裏借調來合適的接手人選後,她向宿昉提出了辭職。宿昉也了解她的誌向,就沒多做挽留。
如此一來,黎蘆再度踏上了尋找實習的征程——確切地說是尋找工作,畢竟秋招馬上就要開始了,如果有合適的offer,就可以簽訂三方。同先前一樣,小黎同學略有些迷茫,找不到方向。
倒不是說黎蘆眼高手低。在進入生態環境局之前,黎蘆已經有過兩份實習了,都是在互聯網大廠的新媒體事業部。可以說,她算是積攢了較為豐厚的實習資曆,對未來的職場生活有了一定的了解。縱使如此,黎蘆還是難以拿定主意,因為通過實習她發現,真正的工作與她的預期相去甚遠。這可能是每個初初步入職場的人都會有的落差,但迫於生存,大家不得不先就業再謀方向。可黎蘆不急,無論是客觀還是主觀條件來說,她都覺得自己還有時間思考,既如此,她決定放慢自己的腳步。
陳淨植作為前輩,在得知黎蘆的問題之後,也給過她一些可參考的建議。在一次倆人約飯的時候,他問她未來想要尋找哪方麵的工作。
黎蘆啃著烤牛骨,頰邊粘著一粒芝麻,思考道:“其實我還是想做本專業方麵的,可新聞這個領域太寬廣了,我一時找不到最適合自己的點。而且陳師兄,通過跟你相處這段時間,以及在生態環境局實習的這兩個多月,我發現自己對生物保護也蠻感興趣的,我在想以後能不能向這個方向靠攏靠攏……”
陳淨植給她夾菜的動作一頓。
“真的?”
“當然啦。”黎蘆咬下一塊肉,眨了下眼。
陳淨植認真想了想,說:“如果是這樣,我倒是覺得有一項工作,可能適合你。”
黎蘆:“……???”肉也不啃了,有些驚異地看著陳淨植。
陳淨植笑了下,說:“萬聯中心這邊設的有媒體運營崗,一直人手蠻緊張。這個崗位的工作職責還挺寬泛的,除了負責本中心的項目宣傳外,還兼有一點公關的職責。聽起來比較枯燥,但做的話還是挺有意思。我能向你保證的是,在萬聯的都是做實事的人,都是為了生物生態保護聚集到一起的,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黎蘆還真的有點被打動。那天在蓉城開會,她聽某位大佬發言時提到,現在生物多樣性保護方麵的一個最重要製約因素就是群眾基礎。雖然很多民間NGO都在不遺餘力的宣傳,招募誌願者,組織各種公民科學調查活動,但有興趣參與進來的仍屬少數,可見真的是傳播有限。什麽時候保護生態這個概念能真正的深入人心成為大眾的普遍意識呢,這裏麵肯定少不了新聞傳播的力量。據黎蘆了解,現在已經有傳播學和生態學相結合的學科了,隻是在這兩個大的領域,這個學科仍屬小眾罷了。
“陳師兄……”
黎蘆喚了他一聲,有些心動,有些遲疑。這是一個即將踏入陌生領域的人都會有的反應,陳淨植相當理解。
“不著急,哪天有空,我可以帶你去了解一下。你親自跟宜姐還有負責這個崗位的同學談,如果你感興趣,那就可以先來實習一段時間。等你確定可以了,再簽正式合同也不遲。”
對哎!她可以實習!
“好。”黎蘆笑應,“謝謝師兄。”
之後,這頓飯的後半程就變成了萬聯中心的專場。黎蘆央著陳淨植多給她介紹一下萬聯中心,而作為國內擁有雄厚學科和專業背景背書的重量級實幹型民間野保NGO,萬聯又實在有太多的故事可以講。黎蘆越聽越精神,如果說之前她還有一點點猶疑,在聽完萬聯的事跡之後,她決定了,要去萬聯看看!
拜訪萬聯的時間定在了周一,師大開學的第二天。
黎蘆一早就去了,還穿的挺正式。陳淨植特意到燕大南門來接她,看到她居然有些緊張的模樣,忍不住笑了。
“宜姐你見過的,不用怕。”他溫聲安撫她道。
“我知道呀。”她說,“但之前是以朋友的身份,現在是以準同事的身份,終歸還是不一樣的。談工作嘛,還是專業點好。”
陳淨植有些受觸動。在該認真的時候,她總是很認真。
“那我現在是什麽身份呢?”陳淨植說,“如果我想牽你的手,合不合適?”
陳淨植半是打趣半是真的問道。
“當然可以啦。”黎蘆說完就把自己的手塞給了他,“你永遠是男朋友,嘿嘿。”
憨哦。陳淨植在心裏笑著評價女朋友,手中的動作卻是很利索,一下子就抓住了她。
雍宜在十點的時候還有個會,在這之前她特意空出了一個小時,接待了黎蘆。
工作中的雍宜幹練十足,而黎蘆所展現的專業也讓她頗為欣賞,心裏對這個姑娘的好感更足了。她很認真地跟她談了談,說:“我們這個工作確實需要專業的人來做,甚至可以說隨著生態環境形勢的加劇,它會變得越來越重要。但說到底它就是一份工作,每天麵對的是很瑣碎的事,會有有趣的時刻,但不會時時高光。相較來說,這份工作也更偏生態保護一些,是需要你用專業的方式宣傳和傳播生態保護,重點在後者。如果你抱著發展本專業的想法來做,可能會有些失望。”
雍宜的直接,讓黎蘆聽了十分暢快,她笑了笑,說:“雍老師,我們學新聞,本來就是通過各種媒介將事實真相傳播給大家。媒介現在不用說了,最重要的是事實和真相,這方麵的內容是我看重的,也是我一直在尋找的。更肯定的話我沒法立刻就跟您說,唯一能確定的就是,生態保護方麵的事實和真相是我目前就想了解的,而您這裏,也許能給我機會。”
“好。”雍宜答允她,“如果能幫助你找到正確答案,那我也很高興。”
就這麽達成共識,倆人會心一笑。
“怎麽想起做這個了?不會是因為樹娃子吧?”聊完正事,雍宜恢複八卦本性,給了黎蘆一瓶氣泡水,說道。
“可以說跟他有關,也可以說跟他沒關。”
黎蘆眨巴眨巴眼睛,給了一個充滿哲學意味的回答。雍宜聽完,有點兒想翻白眼——她可最搞不來這一套了。這一言難盡的表情被黎蘆看在眼裏,逗得她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開始覺得,以後實習的生活會充滿樂趣了。
又八卦了一會兒,快到雍宜的開會時間了,黎蘆起身告辭。
倆人一起走出辦公室,就看見了等在外麵的陳淨植。
“陳大護法也在哦。”雍宜調侃道,在黎蘆背後推了一把,說,“得,人完好無損地交給你了。”
陳淨植有些不好意思地攬過人,等雍宜走遠了,才低頭看向黎蘆,用眼神問結果。黎蘆心領神會地比了個ok,喜滋滋地表示:“陳師兄,以後我們要做同事了哦。”
陳淨植笑了,笑完之後又有些擔憂,他認真地看著黎蘆,說道:“可能真正做起來的工作是十分瑣碎的,與你期待的有落差……”
又來了。黎蘆也想翻白眼了,怎麽一個二個都迫不及待地向她事先聲明呢,她就那麽眼高於頂嘛。
“我知道了陳同學,畢竟我已經是實習過三份工作的人了,對工作的本質很清楚。”
聽出來黎蘆話中所包含的“不需要你再廢話”的潛台詞,三好男友陳淨植適時地閉上了嘴,他表示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黎蘆覺得不需要,但她還想跟陳淨植相處一會兒,就答應了。
倆人一起沿著生科院後門的樓梯下了樓,那邊有個小植物園,黎蘆想去裏麵逛逛。
時間已至夏末,但植物園裏仍有綠意盎然,花團錦簇。陳淨植特別折下了一朵他培育的水毛茛開出的白花遞給黎蘆,說:“這也是燕城市一級保護植物。”
黎蘆有些驚喜又有些……無言。一級保護植物開出的花哎,他就這麽折下了給她?
“沒關係。”陳淨植說,“這是我種的,我有處置權。”
黎蘆:“……”噗呲。
古有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今有陳博士折花括弧一級保護植物送戀人。怎麽聽怎麽都有點兒昏庸和奢侈哎,黎蘆忍不住笑,正想出言調侃他,忽然植物園對外的大門嘩啦一聲被推開了,一個滿頭白發背著包的人從外麵走了過來。
陳淨植和黎蘆俱是眼睛一亮——方文錦方教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