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上不想再看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新聞,於是煩躁的將手機關了機躺在**。
身上穿的衣服讓她難受,於是她又撐著氣力換上了hello kitty的絨睡衣。
對於蕭楚和自己的這段感情,她是投入了百分百的認真的。無謂於對方的身份,更不在乎那些別的,隻有景上自己知道她在這段感情裏放了多少真心,大概也正因為如此,看到這條新聞的時候心裏才更痛。
……如果光是這樣也就算了,偏偏肚子也來湊熱鬧,一時間景上捂了心口又要去捂肚子,肚子剛好一些脖子又開始疼。
她今天大概是作孽了吧。
好在人在疼痛的情況下身體會自動進入休眠階段以減輕疼痛,不一會兒,昏沉的睡意就襲了上來。
二月初,真是陰冷又潮濕的一天。
課間。
蕭楚十分大方的請景上吃了一個夢龍。
不同於隻有一張帶了鼓勵意味獎狀的四等獎,二等獎的待遇就優厚的多了,不僅有一座水晶獎杯,還有二百塊錢的“巨額”獎金。
景上在旁邊看著,眼都看紅了。
但是她學霸的自尊不允許她眼紅。她裝腔作勢的看了眼那座獎杯,又輕飄飄的看了沉靜在得獎的喜悅中的小胖子蕭楚一眼,最後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輕咳了兩聲將手伸進自己的桌肚把獎狀揉了。
就當沒有好了。
“景上。”蕭楚興高采烈的將獎杯擦了一遍又一遍,一臉期待的看著她:“你的呢?你那麽厲害一定得了一等獎吧?”
……如果不是知道蕭楚是個什麽人景上一定以為對方在諷刺她。
“沒有。”景上翹著二郎腿,似乎毫不在意似的說道:“那天老張要交作文的時候我正好在拉肚子,作文忘了交了。”
不知道為什麽,景上每次撒謊給自己找的理由都很蹩腳,比如這次,當時明明是蕭楚和她一起去的辦公室,一起去交的作文,結果到了今天,就成了拉肚子忘交作文了。
蕭楚迷茫的眨了眨眼,也沒有深究,隻是將桌上的獎杯放到了腳邊,沒有再提起過。
周五的晚學都放的早,下課鈴剛一打響,蕭楚就風一樣的衝了出去,抱著獎杯一路狂奔著往家趕。
沒有父母看到自己孩子得獎會不高興。或許媽媽會彎下腰來抱抱他,或許還會打電話給爸爸,然後一家三口重歸於好,重新在一起……
他記得上次景上說自己每次考試得了一百分的話全家都會一起出去吃頓飯的。
蕭楚無所謂吃什麽,他隻是格外想念一家三口聚在一起的感覺。
蕭楚上樓的時候有些急了,前一陣剛剛好轉的身體如今又開始有些疲乏的跡象了。他撫摸著自己的胸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掏出鑰匙,打開門。
空無一人的家裏連客廳裏的窗簾都沒有拉開,整個屋裏沉悶,且不見光。
一如往常的——沒人回來。
蕭楚愣在家的門口站了半晌,好長時間才回過神來,進了家門。
他用家裏的座機給媽媽打電話,結果第一遍沒人接,第二遍正在通話中,第三遍對方直接關機。
蕭楚將獎杯放在客廳的茶幾上,決定在沙發上等媽媽回來。
他習慣了難熬的夜晚,剛剛在沙發上迷瞪著要睡著的時候,電話鈴響了。
本來以為是媽媽,蕭楚光著腳就衝下了沙發,電話剛接到耳邊,結果那邊傳來一聲甜甜的“喂”。
——原來是景上。
“你好,我找蕭楚。”
景上在別人麵前永遠是一副乖巧有禮貌的模樣,難得聽到她這麽一本正經,蕭楚忍不住發笑:“我就是。”
“是蕭楚啊。”景上一聽是蕭楚立馬放鬆了聲音:“你吃不吃麻薯,我爸的朋友從台灣給他帶了好多的麻薯,各種水果的,鴨蛋黃的,什麽口味都有,都特別好看,作為今天你請我吃夢龍的謝禮,我也可以請你吃一個。”
“隨便吧。”蕭楚說道:“我不挑。”
那邊突然笑了起來,還帶了些不懷好意:“那好,你說的,不管我帶了什麽你都要吃完。”
蕭楚對於景上的要求一向是有求必應,更何況如今還有得吃,蕭楚一口就應了下來,兩人又斷斷續續聊了一會兒,才掛了電話。
對著景上他忍不住的想多聊一會兒,那句“再見”在他嘴邊盤旋了好一會兒,直到電話另一端傳來喊景上吃飯的聲音,蕭楚才依依不舍的說出口。
窗外的月亮由朦朧變成全盛,又從全盛變成殘缺,漸漸隱在了霧白的天空中,蕭楚在沙發上裹著毯子湊合著勉強睡完了一夜,也算是他小小年紀頭一次嚐到了什麽叫孤獨的滋味。隻是沒想到的是,那個電話,成了他孤涼如水的夜裏唯一的慰藉。
星期一的時候景上果然帶了一堆包裝精致的麻薯來,她在書包裏窸窸窣窣翻了半晌,倒出了不少,都是精致的四邊角包裝,看不出味道。她將麻薯分發給周圍的同學,又把剩下的兩塊推到了蕭楚的麵前。
“選一個。”景上說道。
蕭楚猶豫了一下,選了左邊的那個,剛拆了紙盒包裝,下麵就飄飄揚掉下一張紙。
蕭楚將紙撿起來,打開,上麵寫著“樹”。
四周一片驚呼聲。
“我是小紅帽哎!”
“為什麽我是狼外婆……”
“你還算好的,我是路人甲!”
——原來是上個星期五的時候張豐田開的班會內容,期末晚會他們班內部開個小型晚會,每個組出一個節目。本來應該每個人過問一下的,可那天蕭楚趕著回家報喜,直接錯過了,景上和剩下的幾個人就直接定了表演的主題,還搞了個麻薯抽簽的方式選角色。
“你不會生氣吧?”景上同蕭楚解釋道:“那天我是想和你說來著,但是你走的太急了,我就替你決定了。”
蕭楚壓根不在意期末晚會的內容,更別說在意自己分到的是個什麽角色。
他衝景上寬慰的搖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
那些年流行改變白雪公主太俗,美人魚太慘,那些耳熟目染的故事也隻有小紅帽還算有些意思,組員們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最好還是組長景上獨斷裁決了一次,當場拍案了小紅帽。
冥冥之中每個人抽的角色都像是注定一樣,演小紅帽的是組裏最漂亮的那個女生,演狼外婆的是一個凶悍的大塊頭,而蕭楚好像真的就是樹,站在人群的後麵,都不用過多的POSE,光是孤零零站在那就能與背景完美的合二為一。
小紅帽的劇本景上也沒有過多的刪改,畢竟每個人的演技都有待提高,所以景上也盡量保持了原汁原味,景上原本覺得他們這組是絕對能拿冠軍的。她站在遠處當導演統籌大概,不過利用課間的時候排練了幾次,整體的效果就已經很不錯了。隻是她是精益求精的性子,看了好幾遍總覺得有哪不對勁,直到第二天晚上要放學時才後知後覺的察覺。
誰都沒有問題,問題出在蕭楚的身上。
作為一棵樹,他是不應該有多餘的感情的,可這幾天光是站在那,他就給人一種沒由來的憂鬱感,像是有人拿著手槍抵在他的額頭上,逼他來演這棵樹一樣。
晚會在即,景上難免有些煩躁,一學期馬上結束,等期末一過去,離寒假也就不遠了。她向來有始有終,最起碼在這個學期,給自己留個完美的句號。
思來想去,筆在手裏轉飛了好幾根,景上終於決定,借一起回家的理由和蕭楚好好談談。
兩個人無聲的走在香樟路上。
蕭楚像是藏了什麽心事,一路上沉默寡言,景上忍不住懷疑,哪怕自己往他屁股上踹一腳,他也不見得有多餘的反應。
景上想了想,還是決定明說。
“蕭楚。”小孩子不懂什麽叫斟酌,更不會拐彎抹角,景上直截了當的問道:“你是不是不想演樹啊?”
景上想了很久,不知道蕭楚這詭異的情緒從何而來,隻得將他歸結於對自己現在的角色不滿意上。可是景上不知道。如果說這世界上有一個人會對她說的話無條件服從的話,那一定是蕭楚。所以不管景上有沒有告訴他這場期末晚會演的是什麽,演的是個小紅帽還是小黑帽,他是棵樹還是一根草,蕭楚通通不在意。
蕭楚是塊磚,哪需要往哪搬。別說是棵樹,哪怕是塊石頭隻要景上一身令下他也會屁顛顛的去。
但是景上猜的對,他這幾天的確是心情不好,但不是因為這些,而是因為別的事情。
得獎的那天晚上他等到第二天的清晨,也沒等到他媽回來,直到第二天下傍晚他放學的時候,他媽才回來,和一個他從沒見過的男人摟抱著回來的,喝的歪歪扭扭,整個人醉的不省人事。
這些事他本來應該裝作看不見,可那天不知道怎麽的,他衝了上去將那個男人推開,試圖用自己的力氣把他媽拉了進來。
結果他媽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罵罵咧咧的路過沙發的時候還故意將他的水晶杯掃到了地上,他家茶幾長得高,客廳鋪的是瓷磚的地板,理所當然的,水晶杯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蕭楚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成長往往隻需要一瞬間,在那個瞬間蕭楚突然就什麽都明白了。
——原來不是所有人都會得到父母的愛。
那天他把自己關在屋裏關了很久,直到餓到不行了才出來。
不出意料的,等他頹廢的從房間裏走出來的時候,他媽媽又出門了。
蕭楚沒辦法和景上說這種事情,他不想告訴別人自己是一個連父母都嫌棄的人,蕭楚本能的想混過去,卻又不想瞞著景上,內心糾結了半晌,才避重就輕的輕輕說道:“我想演,就是不會。”
彼時蕭楚已經漸漸瘦了下來,雖然離正常孩子的體重還有些距離,但總算不那麽的笨重和圓潤了。頂多算是一個營養不良的肉圓子。大概是肉圓子的樣子誠懇又謙卑,景上總算鬆了口氣,沒有半點懷疑的拉住他的手:“那這樣,你來我家,我親自教你。”
女孩子的手心實在太過溫暖、柔軟,像是軟綿綿的一塊棉花,以至於男孩始終都是小心的、受寵若驚的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