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沈驚語安慰了一通，桑婉兒心頭雖然還放不下桑朗的考試成績，卻也隻能暫時逼著自己放下。
她看向沈驚語，勉強笑了笑：“那，那就借你吉言了。”
“你放心就好。”
沈驚語衝桑婉兒微微笑了笑，拉著她回了房裏去談天說地。
這邊桑朗一回去便睡著了，另一邊顧少峰怒氣衝衝地出了貢院，剛想怒氣衝衝往酒樓走，便撞見了杜林。
杜林滿臉的衰相，一看見顧少峰便長長歎了口氣：“哎，顧兄……這一次，我是當真考砸了。”
“哦，是嗎？”
顧少峰一愣，聽著杜林的話，他倒是有點高興了。
到底顧少峰本就考得不怎麽樣，這會兒他不怕遇見沒考好的，就怕遇見發揮好了的。
“可不是嗎？”杜林愁悶滿臉，“哎，顧兄，你是不知道！第一篇八股我便寫歪了，束股的時候原本是想引用一句《論語》，卻沒成想一走神便引用到了《孟子》上。”
這好像也不是什麽太大的過失，顧少峰勉強點點頭：“嗯，這著實是不該！你到底怎麽搞的，怎麽就鬧成了這個樣子？”
“還不是因為我那號房環境太差，著實是太差勁了！”杜林連連扼腕歎息，“哎，我到底是什麽命遇到了這樣一個考棚，隻怕整個貢院都找不出什麽人的考棚比我還差了。”
“哦？”顧少峰來了興致，原來有人的考棚比自己環境還差？
一聽這個他就不困了，抓著杜林追問：“你那考棚到底是什麽樣，說來與我聽聽。”
“顧兄你……”杜林拉長了臉，他也知道顧少峰有拿自己尋開心的意思，可他以後還要靠顧少峰打秋風，又怎麽好意思拒絕。
無奈之下，杜林隻能歎了口氣，告訴顧少峰：“我那考棚，左右都是睡覺打鼾的。”
“嗯？”
顧少峰一愣，臉色頓時就沒那麽好看了。
杜林還沒察覺顧少峰臉色這般難看，又是長長嗟歎了一聲：“哎，天地不仁，天地不仁呐！顧兄你可知道，我連著三天愣是沒睡上一個好覺，這都得怪我旁邊那兩個秀才，他們……”
“夠了！”
顧少峰怒瞪著杜林，驟然厲喝一聲。
杜林被顧少峰嚇了一跳：“顧兄，你，你這是？”
“不過是有人睡覺打鼾罷了，你自怨自艾個什麽勁兒？”顧少峰嚴重幾乎要噴出火星子來，“無病呻吟的東西！滾，滾蛋。”
顧少峰用力將杜林往外推了一把，怒氣衝衝大步往客店走去。
杜林滿臉委屈，撓撓頭看著顧少峰的背影，想跟上去但又沒敢。
怪了，他到底是什麽時候得罪了顧少峰來著？
“這，左右兩邊都是打呼嚕的……是不怎麽樣啊？”杜林沉思了好半天，始終沒沉思出什麽結果來，撓頭，“比這還差的也隻有臭號了，可這臭號統共也就隻有八間，顧少峰……他應該不會被分到臭號吧？他運氣真這麽差？”
杜林喃喃自語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想出個什麽結果來。
另一邊，顧少峰還沒走到客店便被興旺給叫住了。
“小少爺，大少爺請您去一趟。”
興旺彎彎身，笑嗬嗬地道了一聲。
顧少峰一愣，還以為自個兒是聽錯了：“大少爺？”
“正是。”興旺笑著點點頭，“大少爺來了，他說很想看看您。”
“……”
顧少峰打了個哆嗦。
雖說興旺說話時一直笑眯眯的，但也不知是怎的，顧少峰看著興旺的笑容便想起三個字來——笑麵虎。
這，莫不是真的要出事？
“你這刁奴，沒的是在騙我！”顧少峰聲色俱厲，借以掩飾心頭的不安，“大哥他那般繁忙，哪來的時間來看我，我看分明就是你在狐假虎威！你這刁奴跟在大哥身邊卻沒學到什麽好，遠不如四兒……”
“少峰。”
顧少延平靜的聲音，忽然在顧少峰背後出現。
顧少峰猛地瞪大了眼睛，咕咚吞了吞口水。
這一回，他想否認、想抵賴，都無從抵賴。
顧少延，他確實來了！
顧少延麵無表情地走到顧少峰身邊，盯著他看了半晌，眼神當中無喜無怒。
“大……”顧少峰腿肚子直轉筋，陪著笑臉，“大哥。”
顧少延冷冷地嗯了一聲，盯著顧少峰：“你是什麽時候從貢院出來的？”
顧少峰賠笑：“就，就剛才。”
顧少延冷笑：“你倒是好，好得很啊！聽說你進貢院之前便在外頭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幸好被壓了下去；進貢院之後又跟巡邏的小吏鬧了齟齬，顧少峰啊顧少峰，你可真是走到哪裏便鬧到哪裏，沒有哪怕一日的消停。”
“大哥！”顧少峰驀然一陣委屈，瞪大眼睛，“這些話是哪個刁奴告訴給你的？他分明就是想離間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哦，是了，我知道了，定是今日考場巡邏的小吏告訴你的，官吏官吏，他一個小吏還敢鬧城這個樣子，我看他……”
顧少延聽著顧少峰的抱怨，隻覺得頭一陣陣的疼，低喝一聲：“顧少峰！”
顧少峰委屈：“大哥，又怎麽了？”
“你竟然絲毫都不知道悔過？”顧少延匪夷所思瞪了顧少峰許久，冷笑，“好，好得很！看來何知府說得很對，你跟我走。”
“何知府？”顧少峰一頭霧水，“何知府說什麽了？”
顧少延沒回答。
他一路帶著顧少峰回了臨時賃下的一處院子裏，顧少峰雖說心裏打鼓卻也隻能聽話。
好巧不巧的，顧少延賃下的院子就在沈驚語住的客棧旁邊。
沈驚語恰好在樓上窗邊坐著，跟桑婉兒閑談呢，說著說著話不經意往樓下一瞥，頓時皺起眉頭來：“婉兒你看，那不是顧少峰麽？”
“是他？”桑婉兒一激靈，往樓下看去，“還真是！領著他的那個人是誰，顧少峰怎麽對他俯首帖耳的？是他的兄長，還是……”
沈驚語眯了眯眼，心思動了動。
瞧顧少峰這模樣……
這人，說不定還真是顧少峰的兄長，顧少延！
隻是顧少延這會兒應該遠在繁華富庶的京師才是，怎麽會跑到這偏遠的涼州府城來？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