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顧少延和賀宴城之間的關係,沈驚語更是眉頭擰得死死的,怎麽也不肯放鬆。
萬一顧少延是歐陽丞相的說客,這事兒又該怎麽辦?
桑婉兒回頭看見沈驚語的臉色不太好,小聲問:“驚語,你臉色怎麽不好看?”
“噢,沒什麽。”沈驚語回過神來搖搖頭,“樓下那個人我認識,他好像是個京官,就是在京城做官的。”
“京官?”桑婉兒也聽得一愣一愣的,“京官不在京城,跑涼州府來幹什麽。”
沈驚語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再看看吧。”
此時,顧少延已經帶著顧少峰進了院子。
顧少峰回頭一關門,便開始忍不住心頭委屈衝著顧少延告狀:“大哥你是不知道,我這幾日在涼州受了好大的委屈!”
“哦,是嗎?”顧少延皺了皺眉,“什麽委屈。”
顧少峰咬著牙道:“先是有個秀才仗著自己讀過幾本書便欺負我,非要讓我在客棧裏安靜些!隨後,又是個店小二讓我花了五千多兩銀子買文房,我身上隻有四千多兩銀子,哪有五千兩?丟盡了臉麵才將五千多兩砍價砍成四千多。”
聽見這兩件事,顧少延的臉色便不怎麽好看了。
他壓了壓火氣,沉聲問:“還有呢?”
“還有,還有就是貢院裏的事情了!”顧少峰委屈地大聲,“我又看見了那個不知好歹的秀才,原本我都已經買通關係打算將那秀才打回原籍,可何知府卻讓他進來考試了!我暗示了何知府,讓他把那個秀才趕走,讓秀才滾蛋,可他非是不聽,就要讓他考!憑什麽啊?”
“顧少峰——”
顧少延幾乎就要繃不住了。
他抿了抿唇,眼看著就要發火。
沈驚語在樓上窗縫裏看著外頭,幸災樂禍咂了咂嘴。
瞧這顧少延似乎是個不愛發火的性子,如今被顧少峰刺激得也要發火啦?
這就有意思了,老實人發火總是最有趣的。
樓下顧少峰還不知道顧少延已經要被自己給氣死了,還在那裏委屈巴巴:“哥,都說這何知府和你同屬清流黨人,他怎麽連這點麵子都不給你?”
“你給我住嘴!”
顧少延繃不住了,怒氣衝衝低喝一聲。
“哥?”
顧少峰一僵,瞪大了眼睛看他,眼裏有委屈有錯愕。
他不理解,外人不站在他這邊也就算了,怎麽現在連他哥都不願意站在他這邊了?
顧少延冷冷地瞪著他:“我讓你來讀書,不是為了讓你惹是生非,無理取鬧!”
“我也沒無理取鬧啊!”顧少峰叫屈,“我不過是提了個沒那麽過分的要求罷了,不過是斷個把人的前程,這事兒有那麽要緊嗎?”
沈驚語聽得一愣,氣笑了。
好家夥,顧少峰也說這事兒是要斷了狄寬的前程,現在又說這件事不要緊?真有他的。
桑婉兒也聽得齒冷,忍不住小聲對沈驚語嘰嘰咕咕:“這人怎麽這樣?斷了旁人的前途還能說‘而已’”
沈驚語嗤笑一聲:“他自以為比狄寬厲害許多,自然不將狄寬放在眼裏……哎,你躲躲。”
沈驚語忽然一驚,把桑婉兒的腦袋往下一壓,壓進窗框裏不讓人看見。
顧少延皺著眉頭往旁邊的客棧裏看了看,看見旁邊窗戶裏冷冷落落的,別說沒個人影,連鬼影子都不見才放心。
他冷冷地看向顧少峰:“你斷了旁人的前途,這確實不要緊!隻是你也應該知道,你毀了旁人的前途之後,總不該讓他察覺到到底是誰下的手,更不該用這樣的事情去祈求旁人。”
顧少峰一愣,想了想問顧少峰:“那大哥的意思是,我下次若是不去求旁人,用一己之力將狄寬的前途給毀了,那……就沒問題?”
顧少延反問:“你覺得呢?”
顧少峰眼睛亮了。
他在院子裏轉了兩圈,嘴裏喃喃自語了半晌,看向顧少延嘿嘿一笑:“大哥,還是你聰明!”
顧少延又被氣笑了。
他指了指院子裏擺著的一張條凳,冷冷地道:“自己趴著。”
“啊?”顧少峰一愣,仿佛明白了幾分顧少延要做什麽,不情願地咧了咧嘴,“大哥,這,這不必吧。”
顧少延目光冰涼:“趴上來。”
顧少峰不敢再抵抗,顫顫巍巍趴了上去。
興旺像個幽靈一樣,從旁邊鑽了出來,將一根藤條遞給顧少延又退了下去。
顧少延直接一抬手,一藤條狠狠抽在顧少峰的後臀尖上。
“嗷——”
顧少峰尖叫一聲,聲音震落了屋簷上的麻雀。
這一日,顧少峰挨打的聲音傳了老遠出去,說一句屬引淒異,哀轉久絕絕不為過。
沈驚語在樓上偷偷摸摸地看著,光瓜子便磕了半盤子,津津有味。
桑婉兒起初還覺得顧少延梁兄弟不是什麽好東西,但很快便進入了觀看狗咬狗模式,吃點心都吃得歡了不少。
這進了貢院考試的秀才,還沒放榜便被家中人狠狠教訓、痛打了一頓的,顧少峰絕對是絕無僅有,蠍子拉屎獨一份!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何知府很快也聽說了這件事。
聽見這事的時候,他原本剛跟大兒子解開誤會,正美滋滋地組了個父子局喝酒,一個沒提防,滿嘴的酒全都噴了出去,“噗——”
坐在他對麵的大公子便遭了殃,整個人被何知府噴出的酒淋了個徹徹底底落湯雞一般呆呆地坐在那裏。
“正兒!哎呀正兒。”何知府擦擦嘴,自己也知道這事兒不地道,趕緊去扶大公子,“爹不是故意的,隻是沒忍住罷了,你……”
“爹!夠了。”何大公子悲痛又分開,站起身來痛心疾首地道,“兒子實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為何會被爹這般冷待了如此長的時間?爹,您若是看不慣我直接說一句就是,我為了孝道做什麽都是應當的!隻是爹,你不該這般的一再折辱我。”
何大公子說完又怒瞪了何知府一眼,悲憤交加地跑了。
何知府不尷不尬僵在了原地:“正兒,你聽爹解釋……”
何知府的解釋,何大公子當然不樂意聽。
何大公子很快就走了。
何知府歎了口氣,忽然覺得這樂子也沒那麽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