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驚語遠遠看著，發現有些考中了的秀才甚至脫下了帽子四處揮舞，光著腳在街上跑來跑去，高興得簡直如同瘋了一般。
這，就是科舉！
沈驚語忍不住歎了口氣，多少有點感慨。
沈驚語不急，旁邊的狄寬卻忍不住著急。
眼看著舉人榜上的名字一個個往前貼著，差不多貼到一半了還是沒有自己的名字，狄寬額頭上的冷汗便涔涔地流了下來。
他花了不少功夫準備，好不容易才走到了現在這一步，若是考不上，若是他真的沒考上，那……
“狄公子，狄公子？”沈驚語回頭發現狄寬好像心不在焉的，叫了他好幾聲，“你這是怎麽了？”
“啊？沈，沈娘子。”狄寬驀然回神，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苦笑道，“沒什麽，我隻是有些緊張罷了，若是這一次考不上，哎……我當真是沒法麵對我家裏一心供養我讀書的老母。”
賀宴城冷冷地瞥了狄寬一眼，又扭過頭去不樂意搭理他。
沈驚語安慰狄寬：“無妨，狄公子就算真沒考上也沒什麽，府試三年一次，三年之後卷土重來也未可知。”
話是這麽說的，但這事兒怕是沒這麽簡單。
狄寬心事重重地歎了口氣：“三年之後，我……”
“三年之後？嘿嘿！”顧少峰欠揍的聲音忽然從旁出現，帶著惡意滿滿的優越感，“三年之後，這小子能不能繼續考科舉都不知道，還想什麽三年之後？”
沈驚語一皺眉，回頭似笑非笑看向顧少峰，哢哢幾聲用力捏了捏指頭。
她甚至都沒說話，顧少峰便是狠狠一激靈。
這婆娘的勁兒當真大得很，大得邪乎！就連那天顧少延的棍子打在他身上，似乎都沒有沈驚語的拳頭這般可怕。
顧少峰想往後退，奈何身前身後都是人山人海，想退也退不出去。
他悻悻地瞪了沈驚語一眼，隻能冷哼：“我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罷了，沈氏，你急什麽？你和狄寬無緣無故的卻這麽關心他，你……”
眼看著顧少峰越說越不像，賀宴城低喝一聲：“顧少峰！”
顧少峰嚇得一激靈：“你，你嚷嚷什麽！”
賀宴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拉起沈驚語的手冷聲道：“我是她的夫君，你說話時最好小心些！否則，哼。”
賀宴城冷笑一聲。
顧少峰又一哆嗦，沒敢再多嘴。
他在旁邊蔫吧了半晌，轉念想想又覺得有點不對，沈驚語一個鄉野村婦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力氣大了點嗎？就算她力氣再大，難道還比得上顧少延身份尊貴不成。
顧少峰又有了底氣，回過頭惡狠狠看向賀宴城：“你們都給我等著！我大哥是五品京官，你們這群平民在他麵前不過螻蟻，再不長眼，我遲早將你們給……”
“賀將軍？你怎麽會在這裏。”
顧少延微微詫異的聲音，出現在顧少峰背後。
顧少峰一愣，左看看右看看：“將軍？哪來的將軍。”
賀宴城淡淡瞥了顧少延一眼，沒說話。
“……”顧少延沒搭理顧少峰，衝賀宴城點點頭，笑容和煦如春風化雨，“賀將軍，你我倒是有緣，不但在朝廷裏看法相似，還在這裏巧遇了一回。”
這話就是在提點賀宴城，好歹要看在清流一黨的份上，對他態度多少得好點了。
縱然賀宴城本來不想搭理顧少延，被顧少延這般提醒一番，也終於還是不太情願地開了口：“嗯，顧員外郎也來了。”
一句寒暄完，賀宴城就轉頭看著府試張榜那邊，不樂意再搭話了。
他不說話，顧少延倒也不勉強，負手而立站在了顧少峰身邊。
顧少峰臉色多少有點精彩，期期艾艾好半天，指了指賀宴城：“哥，他是將軍？”
顧少延點點頭：“確實是。”
顧少峰臉色越發精彩：“這，他不就是個泥腿子嗎？他算個什麽將軍！哪有將軍是這個樣子的。”
顧少峰說話聲音可不小。
顧少延臉一黑：“顧少峰！”
顧少峰委屈地壓低聲音，小聲嘀咕：“我也沒說錯啊！”
“你給我住嘴。”顧少延忌憚地往賀宴城那邊看了一眼，見他似乎沒注意自己才鬆了口氣，皺著眉頭教訓顧少峰，“就連我現在都要忌憚賀宴城幾分，你當你是什麽人？你要是對他不恭不敬的，連我也救不了你。”
顧少峰嚇了一跳：“他居然有這麽厲害？”
“自然！”顧少延冷冷地道，“等你考上舉人，就和普通學子不同了，顧少峰，到時候你可不要給我惹麻煩。”
顧少峰不敢說話了。
他耷拉著腦袋，好半天沒開口。
顧少延原本還想再教育他幾句，奈何不遠處忽然有個衙役走過來，在人群外頭叫他：“顧大人，顧大人？咱們知府大人請您去一趟。”
“我知道了。”顧少延隻能將教訓顧少峰的念頭先放到一邊，警告地又看了他一眼，“記住，該閉嘴的時候就得閉嘴！”
說罷，顧少延一轉頭便走了。
顧少峰委屈唧唧地看著顧少延的背影，怎麽想就怎麽覺得不高興。
大涼國這些年的趨勢一直都是重文輕武，這一點顧少峰心裏也明白，既然偌大一個大涼國都重文輕武，那他一個文人、一個書生，對賀宴城這個武夫評頭論足幾句又怎麽了？
他甚至都沒辱罵賀宴城，就被顧少延這般的教訓了一頓！當真是不公至極。
顧少峰越想越生氣，又不敢跟賀宴城對上，隻能惡狠狠瞪了旁邊的狄寬一眼。
狄寬無端端被狠瞪一眼，一時有點懵。
他也是個直性子的，直接便問顧少峰：“你為何要瞪我？”
“我瞪你就瞪你，還要挑日子不成？”顧少峰心裏有氣，冷哼一聲，“再說，你不過是個考不上舉人的酸秀才罷了，我瞪你一眼又能如何？”
狄寬皺著眉頭認真地道：“顧少峰，我知道你是想口出惡言，但考舉人不是你可以隨意惡言的事情，請你把這話收回去。”
沈驚語聽得一咧嘴。
顧少峰要是肯將這話收回去，他就不是顧少峰了。
果然，顧少峰不但沒說道歉，還翻了個大大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