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誰告訴你我是無端揣測了？”顧少峰陰陽怪氣地道，“狄寬，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這個舉人，你肯定考不上。”
狄寬一愣，更生氣了。
沈驚語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顧少峰，又回頭看了看賀宴城，倆人交換一下眼神。
聽顧少峰這麽一說，她倒是能猜到前日裏顧少延是去貢院做什麽了。
賀宴城悄聲問沈驚語：“顧少峰為何這麽篤定。”
“他篤定，當然是因為他有篤定的資本。”沈驚語嗬嗬一笑，“前兩天我看見顧少延去貢院了。”
“你說什麽？”賀宴城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有些惱怒地皺緊了眉頭：“顧少延，他真敢這麽做？”
沈驚語不以為然地擺擺手：“他有什麽不敢的，你別忘了，他是官，狄寬是民！”
民不與官鬥，至少在大涼國是如此。
狄寬要告顧少延，得先從三丈長、鏽跡斑斑的釘板上一路滾過去，直到渾身鮮血淋淋才能取得告狀的資格。
可要是顧少延想告狄寬，那就不一樣了，他甚至都不用親自去府衙提交訴狀、擊鼓鳴冤，隻要派個下人去跟何知府說一聲、擇日盛唐就行。
賀宴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死死皺起了眉頭，滿麵的不悅：“顧少延是歐陽丞相的學生，在拜入老師門下的時候，他何嚐不是滿口的忠孝節義，滿口的為蒼生開太平？何以如今，他卻……”
沈驚語意味深長地道：“這就叫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啊。”
賀宴城一愣，不說話了。
這會兒府試的榜還在繼續放，眼看著就放到了前一半。
顧少峰有點欣喜。
先前顧少峰對他說過，他一定會中試！這就意味著，他能取上前一百名了？
好，這真是天大的好事！
顧少峰正高興著，貢院的大門便又走出了兩個差役。
前頭的人群嘰嘰喳喳一陣，忽然有人喊了一聲：“壽化縣，這幾個取中的舉人裏，有一半都是從壽化縣出來的。”
顧少峰聽見這話，頓時精神一震。
壽化縣，這不就是顧家小房麽！看來這一波貼出來的名字裏，是必然有他了。
“咳咳！”顧少峰重重清了清嗓子，眉飛色舞整理一下衣服，往周圍四處抱了抱拳，“榮幸榮幸，我便是壽化人。”
沒人理會顧少峰，沈驚語嘴角也抽了抽。
這會兒誰管你是什麽地方的人，人人都隻看你考沒考上舉人好吧。
顧少峰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氣，繼續高高興興等著放榜。
差役們動作飛快，很快，十幾個名字就都被貼了出來，每張貼出一個人的名字，前頭就有人大聲念出來。
“紀唐，呂偉成，全茂才……狄寬！”
聽見自己的名字，狄寬猛地震了震。
他睜大了眼睛，滿臉驚喜看向沈驚語：“沈娘子！我中了，我中了！”
旁邊顧少峰臉色變了變，頓時就黑了。
這是怎麽回事，先前長兄顧少延分明對他說過讓他放心，還說狄寬這一次絕對取不上！可是現在……狄寬的名字，分明已經被貼到了榜上！
沈驚語瞥了顧少峰一眼，又含笑看向狄寬：“恭喜了，狄公子。”
狄寬頭暈腦脹的，隻覺得腳踩祥雲，輕飄飄的不真實。
一群小孩子看見狄寬中了，蜂擁而上過來討賞錢。
狄寬哆嗦著打開荷包，將一小把銅錢給了出去，也顧不上小孩子們收了銅錢一個個嫌棄的眼神，光顧著衝沈驚語傻樂：“我中了，沈娘子，我中了！”
沈驚語笑笑：“是，你中了。”
賀宴城冷哼一聲，覺得這個狄寬有點礙眼。
他想了想，回頭不鹹不淡道：“桑朗的名次倒是還沒出來。”
旁邊的桑朗，“……”
他還什麽偶讀沒說呢，怎麽就忽然被提到了？
“阿朗讀書好，這一次考試發揮得也不錯，心態平穩。”沈驚語的注意力還真就被岔開了，笑道，“他啊，名次肯定在更前頭。”
賀宴城點點頭：“也是如此。”
兩人說著說著話，前頭的榜單名字一張張貼上去。
貼著貼著看到了最後一排，也就是本次府試前十幾名的位置上。
到了這個位置，爭鬥已經變得白熱化。
所有沒取上的秀才全都焦急盯著那幾個空出來的名額，也顧不上什麽斯文不斯文了，眼神如同餓狼一般。
沈驚語安慰桑朗：“阿朗你放心，你肯定能取上。”
桑朗勉強笑了笑，說歸說，他怎麽可能不緊張：“多謝沈姐姐安慰。”
“這不是安慰，我是認真的。”沈驚語盯著桑朗，“阿朗，你要知道一個道理，天道必酬勤。”
桑朗一愣，眼神裏有了光。
他用力點點頭：“沈姐姐，我記得了。”
“阿朗真乖。”
沈驚語欣慰一笑，拍了拍桑朗的肩膀。
這邊桑朗還算淡定，另一邊的顧少峰卻已經完全不淡定了。
他眼珠子都紅了一片，惡狠狠盯著府試放榜的位置，心緒本就難平，再一聽沈驚語的話更是忍不住，直接冷笑起來：“什麽天道酬勤不酬勤的，你懂什麽！這臭小子才多大，論勤勉他能有多勤勉，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沈驚語皺了皺眉，對顧少峰的表態相當不喜，當場懟回去：“就算這個舉人取不上阿朗，也一定取不上你！先前阿朗在溫書的時候你又在幹什麽，你不是在跟狐朋狗友吃飯玩樂嗎。”
顧少峰被戳中了心事，臉色難看無比：“我比桑朗多讀了好些年的書，我就該取上！”
“有誌不在年高，有才也不在年高。”沈驚語不屑地看了顧少峰一眼，“照你說的，以後舉人全都按年齡取就是了，何必再考試呢。”
“……”
顧少峰被沈驚語懟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難看無比。
沈驚語也懶得多理他，直接回頭不說話了。
前頭，最後一批榜單終於放了出來。
和後頭那些茫茫如煙海的普通舉人不一樣，府試的前三名是會被衙役單獨唱名，以表記功的。
“第三名，涼州府城黃振鎖黃秀才；第二名，龍文柏龍秀才……”衙役低頭看了看名單，朗聲念道，“第一名，靠山村桑朗，桑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