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宴城倒是不怕自己被攻訐，這種事，他早在五年前便已經經曆過一次了。
他倒是有點擔心沈驚語，一方麵沈驚語沒經曆過這種事情，另一方麵，他也不想讓沈驚語經曆這些。
隻是，沈驚語遠遠比賀宴城預料之中的更能看開：“你想多了，不管我做不做生意，隻要你還在做官、隻要你和旁人有了利益糾紛，都肯定會被人找理由攻擊，我做生意這事兒就是個借口，有沒有這個借口區別不大。”
賀宴城怔了下：“這……”
沈驚語語氣很深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
這倒也是。
賀宴城沉默半晌，歎了口氣，算是默認了。
沈驚語笑道：“所以我就說，你不用擔心這些。”
賀宴城微微抿唇：“我明白。”
“明白就行！準備準備吧。”沈驚語拍了拍賀宴城的肩膀，雲淡風輕地笑，“咱要離開靠山村，回京城了。”
回京城的日子很快到來。
梁棟自然是決定要跟賀宴城走的，月兒和大白、大狸子兩人一貓也自覺跟著沈驚語一起上京，沈驚語在哪兒，她們就在哪兒。
隻是，雲娘對回京的事情倒是有點躊躇。
她看上去滿腹心事的，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麽。
沈驚語找了個空隙，問雲娘：“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雲娘愣了下，有點羞愧：“……是雲娘給沈娘子添麻煩了。”
沈驚語擺擺手：“咱倆都是多長時間的交情了，你跟我說這個沒意思！我就問你，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雲娘抿了抿嘴，遲疑許久：“……故土難回，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回京到底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哦，果然。
沈驚語對雲娘的答案並不意外。
從好長一段時間之前，沈驚語就知道雲娘的故土是京城，且家教十分森嚴。
這樣的家族，想來一定會以雲娘失身塞外為恥，雲娘不想回去也是理所應當的。
沈驚語想了想，認真地看著她：“雲娘啊。”
雲娘睫毛顫抖了下：“……沈娘子。”
“你想不想回去都成。”沈驚語拍了拍雲娘的肩膀，為她謀劃未來，“靠山村這裏的房子咱是不可能扔的，往後賀宴城告老還鄉，我們在靠山村住下也算不錯，你呢，你要是不想回京城，這些年就先待在靠山村裏給我們守著房子，你看如何？”
雲娘有點意外，睜大了眼睛看著沈驚語，“沈娘子，我，你……”
說著說著，眼淚就要掉下來。
沈驚語笑了笑：“雲娘，咱們雖說可能分開，但這件事對咱們各自的前程都是好事，是喜事！你別哭。”
雲娘忍不住地哽咽了下，點點頭：“雲娘不哭。”
沈驚語拍拍雲娘的手背：“那你好好想想，隻是雲娘你得記住，人啊，無論到了什麽時候都得生出勇氣來！你得有這個勇氣，才能過上好日子，過上問心無愧的日子。”
“……”
雲娘聽得愣住，表情很複雜。
勇氣。
是啊，勇氣。
她本是個性情柔弱的女人，但這麽多年，不也為了兒子藥羅葛而學得剛硬了不少嗎？既然她能從那個總是低著頭的貴族閨閣少女成為如今利索的幫傭婦人，那麽，她就能從這個幫傭婦人長成更自尊自重的樣子，昂首挺胸！
她雲娘，一定能行！
沈驚語笑笑：“那我先走了。”
沈驚語衝雲娘揮揮手，轉身離開。
雲娘看著沈驚語的背影，咬了咬唇，遲疑了好半天，忽然叫了一聲：“沈娘子！”
沈驚語回過頭：“怎麽了？”
“我，我願意跟你一起去京城！”雲娘咬咬牙，紅著眼眶，鄭重其事拉著沈驚語的手，“沈娘子，你帶我一起走吧。”
沈驚語有點意外。
她倒是沒想到，雲娘居然這麽快就下定了決心。
但雲娘既然能下定決心，這倒也是件大好事。
沈驚語笑了笑，拉著雲娘的手，點點頭：“成！既然你想好了，那咱們就一起去。”
雲娘又笑又哭，連連點頭。
時間一晃，很快到了送別前夕。
馮美娘等人齊聚一堂，準備送沈驚語一家，還有桑家姐弟離開。
離別在即，眾人難免傷感。
馮寶珠格外動情，拉著沈驚語的袖子嗚咽：“沈姨，沈姨……寶珠不想你走。”
小姑娘哭得真切，旁邊幾個伺候的媽媽和丫鬟就沒一個不跟著哭的。
就連一向溫和少言，多說話少做事的蘇二郎，都忍不住深深歎了口氣。
馮美娘也有點想哭，但還是拉著馮寶珠回來，溫言勸她：“寶珠乖，你沈姨這次去京城是為了做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不能不去。”
馮寶珠難過地噘著嘴：“什麽事情呀，比寶珠還重要嗎。”
沈驚語也覺得難過，聽見寶珠的童言童語卻忍不住失笑：“這不能比的，寶珠重要，那件事也重要，但不一樣。”
馮寶珠癟癟嘴：“寶珠舍不得沈姨。”
沈驚語親親蘇寶珠的小腦瓜：“沈姨也舍不得寶珠，往後，沈姨一定會回來看咱們寶珠的。”
馮寶珠眼睛亮了亮：“真的呀。”
沈驚語點點頭：“真的。”
馮寶珠小小讚歎了聲：“那就太好啦。”
沈驚語輕笑了下。
馮美娘打趣道：“寶珠丫頭這麽舍不得沈姨，往後就嫁給星兒可好？這樣一來，寶珠往後不止能時常見到沈姨，咱們兩家以後也能變成一家。”
這話剛一出口，馮美娘就覺得有點不合適。
人家沈驚語是隨夫上任的，她丈夫可是三品大員！她說這話，豈不是有點像攀附權貴嗎？
馮美娘很後悔，但後悔也沒法把話收回來了。
沈驚語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一個現代人，當然不可能崇尚什麽包辦婚姻，婚事這東西還是得讓孩子自己來，可這會兒要是直接拒絕馮美娘……那似乎，也不是太對勁。
兩個人正在麵麵相覷呢，賀星忽然咳嗽了一聲：“咳咳！”
所有人一起看向賀星。
賀星本來就有點臉紅，被眾人死盯著，臉一下子就更紅了。
他期期艾艾了片刻，大聲：“我喜歡寶珠妹妹！”
沈驚語一愣：“啊？你小子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