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一章 煎熬
男人淡笑著搖頭,不答反問道:“你是在盤問我的行蹤?”
哥舒無鸞還他一道冷笑,言語犀利,“不敢回答?還是一時編排不出理由來答複我?”
魅影哈哈笑起,輕霧在他周身彌漫,仿似薄紗飄舞,朦朦朧朧,襯得整個人更加讓她捉摸不透,“聽你說話就是有意思。不是不敢回答,也不是‘編排’不出理由,隻是……怕你吃醋罷了!”
他將‘編排’倆字刻意咬重,有些反譏的意味。
一聲調笑令哥舒無鸞再次顰眉,“哦?!”
男人順手攬了攬飄飛的鬥篷,包裹住了身體,像是因清寒的夜風頻頻,覺得有些冷,聲音慵懶道:“最近些日子啊,我看上了一個女人,魂都被她攝走了,哪還有心思顧著管什麽閑事?!一心圍著她轉,追在她身後做跟屁蟲,隻想著早日俘獲芳心……嗬,你是不知,那個女人的脾氣當真是臭的很,簡直和你有一比!不過,還好,以我的魅力,她早晚會拜倒在我的這襲鬥篷下。”
語氣中似含著一汪深情,隻不過,某些人隻顧得對那些輕浮言語扯唇連連,根本給忽略了。
他的這番話到底有幾分真假,哥舒無鸞自覺聽得出來,之前還在口口聲聲說著想她了,刻意在等著見她,說的簡直是煞有其事,眨眼就變了口風,這男人當真是天底下最大的騙子!
還有,他那拐著彎的譏諷,令她一時憤憤然。
話落,見女子沒做聲,隻直端的睨著他瞧,魅影貌若鄭重的問道:“怎麽?你莫不是,真的吃醋了?”
隨後,妖嬈一笑,笑聲甚是魅人。
他這是故意的,意在戲弄她!要淡定,淡定!哥舒無鸞心想。隨即冷笑道:“你不覺得自己的話很自相矛盾嗎?”
魅影不以為意,“會嗎?”接著,似試探,又似促狹,“對了,之前你去哪了?去了那麽久!難道是和情人去幽會了?”
哥舒無鸞憤然扯下飄起的衣擺,負手而立,聲音異常冷厲,“你少給我廢話,我去哪,做什麽你管不著!你之前做的很好,倒是消停了一段時間。但自今晚起,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本官的麵前,否則……”
他頃刻失笑,“否則,你待如何?”
“你若不識趣的自動消失,那麽隻好由本官幫你自此絕跡!”眯了眯眸子,絕厲的語氣帶著殺氣。
熟料,男人隻無謂的笑了笑,“嗬嗬嗬……”
這時,哥舒無鸞憶起他彼時的所作所為簡直是恨的牙癢癢,不過轉念想到,他也是受了陛下之命,各為其主罷了,是以那股火氣漸漸消了,斂眸間,語氣回緩道:“你是陛下的人;
。”
魅影的身子似微微一僵,倒也不意外,坦誠道:“是。但你現在才想通,是不是有些太遲鈍了?”最後,不忘奚落一句。
哥舒無鸞已無意再與他逞口舌之快,今晚有太多的事情令她難以消化,她要回到殿中好好的冷靜一下,好好的將忐忑的心沉澱,是以,便道:“隨你怎麽想。你走吧,我累了,不希望有人賴在我的房頂上,打擾我的好眠。”
不客氣的驅趕,語氣帶著些許疲憊感。
男人拂著鬥篷的長指略略一頓,隨即默默起身,輕佻的言語中隱帶著絲絲緊張,“我倒也沒有奢望過,你會留我一起睡!去吧,好好的休息,這次,由我看著你離開。”
耳聞他前麵的那句話哥舒無鸞倒是意外的沒有怒,隻因不知為何,竟覺得他的語氣中含著深深的不舍和一些莫名的情念糾纏其中,這種不舍和情念有著觸及心靈的感覺,令她心痛,令她心悸,令她……
等等,她在想什麽?她怎麽會對這樣的一個男人生出了如此的心理?她何時變成這般三心二意的女子了?!
隨即懊惱且又羞憤的甩了下頭,不過想來,五次見麵好像都是她在看著他遁去,這次,忽然想順了他的心意。
想著便旋即轉身,剛要躍下殿脊,這時,他飄渺的聲音卻自背後傳來,小心翼翼的問道:“如果我說我萌生了退出的意思,你會隨我一起走嗎?”
哥舒無鸞的背脊僵了一瞬,斬釘截鐵的回道:“不會!”
“為什麽?”黯啞的嗓音裏帶著再次被拒絕的失落。
她頭也未回,聲音清冷,“何必問呢?你該曉得,你我的路一早就不同,最後又怎麽可能行在一起?!”
說話間,衣袂翻飛,輕身躍向了地麵,腳步邁開之際,他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有些低沉,有些悠遠,仿佛來自洞天之外,蒼白無力的解釋道:“不管我是效命於誰,我隻想告訴你,我從沒有想過要害你,從未生出半點那樣的心思,從始至終……都沒有!”
話到最後,語氣顯得鏗鏘鄭重。
哥舒無鸞好似充耳未聞隻目視著前方,曼步走向了寢殿門口。
魅影端端站在殿脊,蕭索的身影迎風而立,眼見她已邁入了殿門,剛要落寞轉身離去,卻聞一道如風的話語飄了過來,那是來自她的聲音,“既然此事我能當麵問你,自然是清楚你的心思的。不過,請你不要多想,我不是在刻意的安慰你,隻是覺得坦然起來,一身輕,僅此而已。”
最後,這道聲音隨夜風一點一點散去了,而立於高處的那道身影卻久久未能回神。
烏雲蔽月,使得夜空更加幽暗,四下除了冷風漫漫,便顯得靜悄悄的,偶爾傳過一陣巡邏的腳步聲,聽上去十分沉重,一時回**在四周,霎時打破了靜謐,也給偌大的宮闈蒙上了一層空曠感;
穿過一扇巍挺的高門,剛到拐角處,男人最終撐不住身體,無力的靠在了青牆邊,似墨染的鬥篷帶著說不出的淒冷,正隨風飄揚,接著,他的身子順著青牆慢慢的向冷硬地麵滑去。
這時,一隻幹枯的手伸來,恰巧緊緊扶住了他的手臂,穩住了他的身體,蒼老刺耳的聲音適時響起,數落道:“我對你千叮萬囑,最近這段時間,你需要好好的靜養,即使有天大的事也要先給我忍過這緊要的幾日在說,為什麽你就是不聽?還大半夜的跑出來見她!既然你這樣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那晚多餘求我為你續命!”
男人萬分清楚婆婆雖是嘴上在怒斥著,可心裏卻實則早已揪痛成了一片,眼見著婆婆為自己擔憂成這樣,極是自責,咳了一聲,靠在牆邊虛弱道:“婆婆,對不起……”
不是他故意不聽婆婆的話,也不是他不拿命當回事,隻是,這幾日他以要案在身為托詞告了假,之後又對她避而不見,刻意的躲著她,就是怕她看見他這副憔悴的鬼樣子被驚嚇到,饒是如此,他又生怕她因他的回避感到不安,這種矛盾的心理日夜折磨著他,幾乎比那寒痛還要令他難以承受,經過了幾日的煎熬,今夜他最終忍不下去了,這才以‘魅影’的這個身份來看一看她,哪知,幾日不見,她竟也同樣的如此憔悴……
皮婆婆一聲痛責打斷了他的話,“對不起有用麽,能保住你的命嗎?!”
察覺扶著他手臂的手已經控製不住的抖起,掃向她閃著水光的渾濁雙眼,燕七殺自覺無盡的內疚,低弱的安慰道:“我沒什麽,真的!婆婆就別擔心。”
迎著風帽中已蒙上了霜色的那雙藍眸,見明顯不妥,卻還在硬撐,皮婆婆簡直又怒又痛,“沒什麽?那你倒是站穩一個給我看看啊!”
男人似要刻意給她安慰一般,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看上去是那樣的僵硬,正了正身子,意在轉開話題,遂虛喘的低喃道:“對了,婆婆怎麽會尋來這裏?”
皮婆婆不答,隻負氣的冷哼了一聲,接著,轉首望向了身後的高牆之上。
順著這道視線瞄去,隻見對麵高牆上有一點藍盈盈的光亮兀自閃爍著,一聲雀鳴隨風傳來,會意扯唇間,那隻小雀已展翅,撲棱棱飛了過來,落在了他的肩頭,隨後親昵的蹭起了他的肩膀。
原是青嘴循著他的氣味,帶著婆婆找了來。
這青嘴是婆婆馴養的一隻靈雀,產自西域,它的羽毛在夜間會發光,它通人性且天生嗅覺堪奇,世間沒有什麽氣味能逃過它的嗅覺,以往倒是幫著他破了不少懸案,說來他能順利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小捕快一路晉升,後又在督策營站穩了腳跟,還是有賴它的功勞呢。
燕七殺無力的抬手撫了撫小雀亮麗的藍羽,心中的傷痛漸漸消去,轉為淡淡的安然寧靜。
這時,終聽皮婆婆緩聲開口道:“之前我去督策營給你送藥,哪知竟沒了你的身影,當時我便猜到你定是按捺不住去見那個女人了,後來多虧青嘴帶著我尋到了你的蹤跡,也幸好我找來的及時,若不然,你疼暈在這裏,那後果不堪設想!”
說著說著聲音止不住的凝重了起來,語氣帶著惱怒和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