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三章 不睦
柳依蘭得了自由,卻顧不得去揉發痛的手腕,隻因觀察到了男人微變的麵色,那些不忍盡收眼底,一絲慰藉劃過心頭,誰知,那句絕情的話,眨眼便打破了她的希冀,使她剛剛得以撫慰的一顆心,一下從雲端摔倒了泥濘中,碎成片片。
“知道痛,就離我遠一點,不要來惹我,因為,到最後受傷的隻是你自己!”
這句冰冷無情的話語使她的臉頰更加雪白,心中刺痛萬分,淒苦一笑,“嗬,是嗎?可我們是夫妻,該一生相守的夫妻!又要我如何……”
不等女子將話說完,裴英俊便已黯沉著俊臉,惱怒的打斷,“這一點不用你提醒!不過,這樁可笑又可悲的婚事,那僅是你的一廂情願而已,在我的心裏從來都沒有你的半點位置,以前沒有,將來也不可能會有!”
他繼續決絕以待,柳依蘭隻能落寞的閉了閉水眸,無力的辯道:“這是聖上賜婚,並不是什麽我的一廂情願,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事情已成事實,你我都無法改變!別忘了,你已經娶了我,作為一個堂堂的男子漢,就該拿出些擔當來,該負的責任,你便不能執意任著性子去逃避,若你心裏總是苦想著其他對你不利的人,不但害到了你自己,也會連累了在乎你的人!”
這一番語意幽深的話說完,再看男人的臉色簡直是陰沉可怖,瞬息萬變,忽黑忽白,因她一再提起他們的關係而惱憤不已,因她提到他的痛處感到無盡的寡怒。
她竟敢給他說教,很好!
忽而,他卻伸出長指挑起了她的下頜,眯眸冷笑道:“嗬嗬,我從不知,我的這個新婚‘嬌妻’,竟是如此的能言會道,伶牙俐齒!你這是在好心的提醒我嗎?那我是不是該好好的感謝你一番呢?!”
耳聞這‘嬌妻’二字聽上去那樣的諷刺,柳依蘭心裏一片瑟瑟然,倔強的扭開了臉頰,刻意避開他的碰觸。
可男人卻不就此放過她,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頜,強行扳過了她偏開的臉蛋,迫使她的雙眸與之相對。
因他手下用了力度,致使她根本掙不開,也無力掙開,隻能任他為所欲為的掌控。
當觸及他眼底的那抹厲色之時,她的心弦一根接一根的崩裂,最後那顆受傷的心克製不住的向下沉了去,看來,她徹底的將他激怒了!
她也真是自找的,何苦呢?
須臾,裴英俊俯首貼向她的耳畔,溫熱好聞的男性氣息頻頻噴灑,惹得柳依蘭不禁全身戰栗,強強杜絕自己為此心悸,閃避間,緊接著,便聽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說道:“但,你也別忘了,我早已有了心中所愛,任何人都休想左右我的心,我的想法;
!憑你,更是不可能!”
他的話幾乎從牙縫迸出,帶著對所愛的深情,與對她的痛惡!
言罷,手下用力一捏,痛意從她的下頜瞬間延伸到了心頭,意在要她深刻的記住這種痛
和他的話!
一時間,似激起了柳依蘭執拗的性子,揚起了泛白的玉臉,掃過他那張冷酷俊美的臉頰,最後,視線落定在他的雙眸之上,凝眸相對,字字珠璣,“可她已經不在了,你這樣對待健在的人不覺得過分嗎?若她地下有知,又怎能魂安?!”
這句話,再一次戳痛了男人心尖上那道這輩子都難以愈合的傷口,當即嘶吼出聲,“那又怎樣,於我而言,她時刻都在!我警告你不要一再的觸及我的底線,否則我會讓你更加的痛苦不堪!也不要一再的提起她,因為,你不配!”
怒吼間,倏地甩開了鉗製著她的大手。
因用力過猛,致使柳依蘭腳步不由的大大踉蹌了一下,身子歪斜,頭險些撞在假山上,好在她驚慌抬手扶住了山石,及時撐住了撞過去的身子,若不然,這一下頭破血流是小事,隻怕會就此身死魂丟!
為了一個心不在她身上的男人,這樣死去,是不是顯得萬分可笑呢?
掌心那溫熱的粘膩感,與尖銳的痛,提醒著她手掌已被鈍石所割破,嗬,原來他說的當真是沒錯的,到最後,受傷的隻是她罷了!
他們之間,從無話,到爭吵,再到動手,注定了要悲劇收場!
一時心冷成灰。
他剛剛說會令她更加痛苦不堪,殊不知,她早已如此,他還說什麽,她不配?嗬嗬,的確,她確實不配與他心中的她相提並論!
不過,她為何會在不經意間隱約察覺到他的眼底似有一絲慌色劃過,不,他怎會為她驚慌,他厭惡她還來不及呢,所以,一定是她眼花了,看錯了,她自嘲的苦笑。
漸漸,眼前有迷蒙的霧氣罩來,她倔強的告誡著自己,她不可以哭,絕對不可以這樣沒出息的在他麵前掉眼淚,那樣隻會令他更加憎惡她,最後隻得緊閉酸痛的雙眸,強強阻止流淚的衝動。
殊不知,她的確沒有看錯,當她險要撞在山石上之時,男人確實有些慌了,那條長臂止不住的抬起欲去拉她,可後來還是頓在了半空,最後匆忙的收了回去,隻因見她已穩住了身子。
之後,他看見了她扶著假山的手在殷殷流血,鮮豔的血色,順著手腕,一滴接一滴的落向了地間,暈開了刺目的腥華,不知為何,他的心也隨之隱隱刺痛了起來。
她倔強的隱忍,他看在眼裏,心頭的那些刺痛感越來越明顯,令他忽略不掉,自問:他的所作所為是不是真如她說的那般,有些過分了呢?
忽然,腦中赫然浮現了那個令他沉痛到難以自拔的女子,霎時將那些不忍與刺痛狠狠摒除於心房之外,他堅決不能心軟,他不可以對不起緋色!
想著,瞬間硬下了心,急急錯開了眼神,他之前早已將話講的很明了了,而她這是在自己找罪受,怨不得他;
饒是心冷如石,可語氣還是不覺的輕緩了下來,“隻要你在裴府能安安分分的,別妄圖一些本不該屬於你的東西,我可以讓你穩穩的做你的少夫人!”
這是他唯一能給她的,也是他最大的讓步,到底他還是狠不下心來對待一個女子,何況她還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他不是那樣的男人,他做不到……
言罷,掃過她慘淡的臉頰,緊闔發顫的雙眸,毫無停留,轉身便走。
柳依蘭無語凝噎,少夫人,嗬,她要的豈是一個穩固的頭銜?!
不過,她察覺到了他已逐漸在對她軟下態度,那麽,她是不是該感到慶幸呢?亦或是從中燃起些許希望?
他是那樣一個深情的男人,對摯愛念念不忘,情深不滅,可他的情,他的心卻都給他心中的她,而她這裏絲毫也得不到罷了,正如他所說的那般,他心裏從來都容不下她的位置,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可能有!
直到腳步聲在耳邊響起,她才慢慢掀開眼簾,對著麵前那道冷漠的背影,失落的扯了扯幹澀的唇角,終是壓製不住那股隱忍多時的熱流,一時清淚兩行。
前麵,裴英俊走了幾步,似想起了些什麽忽而腳步一頓,赫然轉首,剛好觸及到了她眼前水光乍現,盈盈滴落,垂眸飲泣的樣子是那樣的傷心,那樣的堪憐,心房一角不由得的一抖,隨後忙錯開視線,背過身去,接著,淡聲道:“以你現下這個狀態實在不宜見駕,未免到時衝撞到聖上,所以,你就不用跟來了,還是自行回府吧。”
語氣中似隱隱夾雜著些許關慰,隻不過女子並未察覺到。
話落,撒袖翩然離開,灑脫的不帶走一片雲彩。
走的那樣急,給她的感覺,像是極不願與她停留在同一塊土地之上,而到底因由為何,也隻有男人心裏才清楚。
柳依蘭定定望著他再次遠去的身影,心裏隻餘淒淒涼涼一片。他竟是連與她一同回府都不情願,到底他有多麽的憎惡她呢?
她不自覺苦澀的牽了牽嘴角,盈著清淚的視線一直未收回,仿佛不舍,久久留戀於他的背影之上。
男人的前麵是九曲白玉橋,橋下流水淙淙泠泠,而他踏過長橋,伴著水聲,便那樣一去不複返,直至身影在她眼底模糊,徹底消失,一絲痕跡也未留下,這才意識到,她終是守不到良人驀然回首的那一日,而他的心裏從始至終都裝著那個她,也注定了,他,不是她的良人!
女子孤立在原地許久,任憑蕭索無息的秋風漫過身畔,任憑苦澀溫熱的清淚無聲劃過臉龐,一點一點變涼冷卻。
她就那樣倚在假山旁無聲飲泣了許久許久,直到感覺眼睛已經發澀,似是流幹了眼淚,這才揮袖拭了拭臉上的濕意,剛要默然離開,卻忽聞身後猛然響起了一道醇徹清雅,又帶著明顯激動的嗓音,“你是……依蘭嗎?!”
柳依蘭的背脊不由的一僵,這內宮她是初次涉足,她自問沒有熟識之人,又是誰僅憑背影一眼便認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