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三章 陷害
兩日兩夜了,娘娘都一直抱著那件血衣,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她的悲慟不拔,哥舒無鸞看在眼裏,痛在心頭,卻也不知道要怎樣去安慰她,隻能默默的守在她身旁,陪著她。
然而,漸漸的,她卻開始焦慮了起來,因為娘娘若總這麽下去,身體終會吃不消繼而垮掉,是以,便急聲勸解道:“娘娘,用些羹吧!”
信手遞上了旦兒才熬好的那盞補氣血的羹湯。
可大妃卻看也不看,眼神隻空洞的望著不知名的一處,微微掀動慘淡的唇瓣,“本宮不餓;
。”
掃過她那張蒼白的幾乎透明的臉色,她的心揪的生疼,一把搶過了她珍視在懷中的那件血衣,哽聲道:“逝者已矣,活著的人總要去麵對,去接受,可娘娘卻總一味的沉浸在哀傷中,是要鸞兒擔心死嗎?還是要讓……屍骨未寒的他難以瞑目,不能安心?”
一聲痛斥,拉回了大妃遊離許久的神智,視線漫漫掃過湧起了淚花的女子,和在一旁低低抽泣的旦兒,終沙啞開口,“那好,就吃一點。”
哥舒無鸞提著的心緩緩放下,顫顫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欣慰,忙把手中的那件血衣遞給旦兒收好,這便開始服侍大妃用羹。
剛吃了沒有兩口,卻聽殿外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直直湧了進來,接著,便是唐喜那尖細嗓音,“陛下駕到。”
通傳完便守在了殿門口。
再然後,呼啦啦自殿外走入了幾人,為首的正是陛下,臉色暗沉一片。
緊隨其後的是裴安,麵色緊繃,眼神陰冷,直直迎向哥舒無鸞那裏。
哥舒無鸞見這陣仗頓覺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而在裴安身側還站著一人,一身布衣,年約不惑,雙手被縛,一張其貌不揚的臉上赫然落著一道猙獰的疤痕。
當哥舒無鸞接觸到那張已深深刻在腦海,即使是化成灰也不能忘記的臉孔,持著湯匙的手登時頓在了半空。
這是……唯一知悉她身世的疤臉!
沒想到,她踏破鐵鞋也勢要追蹤的人,竟堂而皇之自己送上了門!
等等!眼下,裴安一臉的不懷好意,莫不是……這才猛然回憶起,彼時她請的那位私捕曾說過,還有另一撥人在搜尋疤臉的下落……
此刻,她敢斷定那撥人定是裴安所派!哪成想,到底還是他的人先她一步!
雖不清楚裴安當初是如何察覺了她在暗暗追查著疤臉,但她曉得,今日他將其綁攜入宮定是要對她不利,更甚可以說是要陷害她!
想到這,哥舒無鸞開始暗暗咬牙,卻還是收回了神,忙放下羹盞,扶著大妃起身見禮,“參見陛下。”
瑾睿的視線慢慢掃過一臉憔悴的大妃,麵無表情的抬了抬手,“起來。”
而後,端端指著哥舒無鸞,側首向那名布衣男詢問道:“是她嗎?”
疤臉抬眼凝望向女子,可當觸及到她眼底的厲色,身子不由的一顫,卻還是鄭重的點了下頭,“正是她!”
為此哥舒無鸞的心一沉,隻因觀察到了裴安眼底的那抹得意之色,但她麵上卻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而這番莫名其妙的指認,才讓之前處於怔忪中的大妃緩過神,也才憶起這個疤臉男何以那般眼熟,原是早年曾訓練過鸞兒的那名獵師!
終反應過來,眼下他們三五成行的湊到一起,顯然是要對付鸞兒;
!然而,卻不知是要以什麽招數?
大妃雖心裏有些不平靜,還是穩神問道:“敢問陛下,這是何意?”
可瑾睿卻不答,望向哥舒無鸞的眸光適時一眯,寒聲道:“交出無極令!”
感應到大妃的身子一震,哥舒無鸞暗暗握了握她的手給以安撫,接著,順勢從懷中掏出了那枚冷銀色令牌,托在掌中。
收到主子的手勢,守在殿門口的唐喜忙步奔了進來上前接下,退到了一旁。
之後,便聽瑾睿負手冷冷向殿外喚道:“來人,將罪臣哥舒無鸞拿下,秘密押赴刑獄司大牢,等候發落!”
此話一出,哥舒無鸞的心沉了又沉,還未等開口,便見隨禦駕而來,而守在殿外等候吩咐的夏雪風雷麵色霎時一變,疾步跨入殿中,卻是屈膝跪在了地間,顯然是不願依從這道差遣。
瑾睿拂袖,低眸冷哼一聲,“是不敢得罪以往的上司呢,還是……在顧念著舊主情?”說完,已將目光投向了大妃那裏。
而大妃在收到這道犀利的眸光後,隱在袖子中的玉手微微一顫,到底,還是讓他看出來了!
“要知道,愚忠的下場,隻會讓你萬劫不複!若聰明,可要想好了對自己有利的陣隊選擇!”瑾睿語帶殺意的奉勸道。
但男人不語也毫不為之所動,隻無畏的跪在地間勢要一心抗旨。
見此,瑾睿的臉色赫然一凜。
大妃感應到了他身上的那股殺氣,不願再見自己身邊親近之人身受危噩,這便上前一步道:“陛下又何必難為他的一片赤誠!”
瑾睿當即譏諷的冷笑,“嗬……赤誠?”
大妃毫不在意他的譏誚反問,而是回歸了正題,“敢問陛下,錦衣侯到底所犯何罪,要被陛下如此不問因由的下獄發落?”
“這個你不用知道。”他根本不給她任何答案。
可大妃卻不能任其毫無理由的將女子帶走,寒心失笑,“是嗎?難道這就是陛下的治國之道,將自己獨裁的權欲度,強壓在無辜之人的身上?”
因這句頂撞瑾睿的臉色赫然一變,黯沉的令人生恐,不過,轉瞬便恢複如常,既然她想要個理由,那他索性就給她,抬臂一指疤臉,“你來說!”
疤臉諾諾上前,縛著的雙手勉強抹了把額間的細汗,開口道:“眼前身份貴重的錦衣侯大人,實則乃是當年玉夫人與侍衛私通所生下的孽障……”
話未說完,哥舒無鸞的背脊為之一僵,而大妃卻厲聲斥道:“荒謬!簡直是信口雌黃!你竟敢詆毀玉夫人,誣陷當朝命官,腦袋確實是不想要了!”
難怪他要將鸞兒秘密下獄,卻不願道出理由,原來是在維護顏麵。
可彼時玉夫人與侍衛私通一事本是他所設計出來的假象,而那疤臉口中所說的私通產女更是莫須有的罪名;
雖然玉夫人當年也曾因病閉門休養一載,期間從不會客露麵,看上去給人以莫大嫌疑,但她還是敢斷定鸞兒不是她通奸所生下的孩子,畢竟,玉夫人的心全在陛下那裏,別說是偷生孽子了,哪怕是與人有染那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而眼下,他聽信讒言,故意將自己當年設計的假象坐實,無非是要借此鏟除鸞兒,削去她的羽翼罷了!人都死了,他還翻出舊賬加以利用一番,他簡直是殘涼的令她寒心,也辜負了玉夫人對他的癡心一片!
她也曉得裴安對鸞兒的一向針對,那麽這人定是他尋來對付鸞兒的,可他如此配合著他,就不怕有朝一日被老奸巨猾的裴安反噬一口?!
一聲嗬斥,疤臉吞了口唾液忙悻悻閉了嘴再也不敢言語,若不是受了大司寇的那番狠厲威脅,他哪裏敢入宮作偽證?一想起當年自己對女子的所為,在想想她至今的身份地位,便覺不寒而栗!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彼時自己鞭撻的孤女竟做到了高官……若今番的誣陷不成,不但大司寇那裏交代不過去,而這位錦衣侯因早年的遭遇加之現在的陷害更是不能輕易放過他,再有,光是那欺君之罪便已讓他心肝膽顫!如此三罪歸一,那他可當真是腦袋岌岌可危,死無葬身之地啊!
想到這,疤臉簡直是驚恐的難以言喻,後悔當初有幸逃生那麽多年,卻終是一朝沒有藏身好,而被大司寇這個老狐狸抓到利用!不過,正因橫豎是死,他才更要將誣陷坐實,已保自己絕壁逢生!
大妃的激動表現,瑾睿盡收眼底,冷冷掀動薄唇,“愛妃再急,再愛惜自己人,到了眼下,也要聽證人將證詞講完呀!你繼續。”
說罷,完全不給她還口的餘地,再次吩咐疤臉講下去。
疤臉六神無主的吸了口氣,似是生怕言辭不甚被人追究出漏洞,這便打算想好了無懈可擊的證詞再說,沉吟一瞬,終壯起膽子道:“當年,小人有個相好是玉夫人身邊的貼身隨侍,在玉夫人產下一名女嬰後,便受主子的隱命將女嬰偷偷帶出了王宮撫養,一連幾年平安無事,直至玉夫人與侍衛私通之事被撞破,她恐身受牽連,便叫小人將已長成女童的孽子送得遠遠的,以免受災禍!可當時身為獵師的小人卻看出了女童乃是做賞金獵人的料,為得堂主的嘉獎與賞銀,這便不顧相好的托付,將女童悄悄帶去了黑風堂抹去了記憶,然後將她囚禁在了一間荒廢宅院訓練了起來。”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隨後,又繼續,“直到一晚,幾名高手和一位蒙麵女子突然出現,才將她救了出去,再之後,蒙麵女子命手下人將小人綁送去了官府,最後小人被判發配到濟州,也是從那時起,小人便再也不知女童的下落了,當時,小人想都怪自己的一時貪欲作祟才釀成了後患,其後,隻顧得脫逃,哪還有心關注那孽童的死活。然而,時隔多年,輾轉逃生的小人猛然得知錦衣侯在苦苦追查著小人的下落,並在知情人那裏看過她的畫像,一眼便認出了錦衣侯便是小人相好當年帶出宮的女嬰,也隨之意識到了,錦衣侯之所以對小人死追不放,無非是在嫉恨當初曾被小人訓練過,想要施以報複!所以,小人經過一番慌恐不安的深思熟慮,深知難逃一死,這才最終決定進京告發當年的隱情,恰好路遇大司寇的官轎,告知狀詞後,大司寇見事情非同小可,是以便將小人押入了王宮向陛下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