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釋延靜臉上的表情，此事絕對非同小可。
孟凡心裏總有一種預感，在摩尼教的身後，似乎還有些一股力量。
這股力量，比摩尼教更為城府，神龍見首不見尾，讓人根本就摸不著頭腦。
“請大師明言。”
“侯爺以為，摩尼教為何敢如此猖獗，光天化日之下，就想要將侯爺燒死在洛陽最繁華的酒樓裏。他們又為何會毫無顧及的，在洛陽冒充您的天香樓，公然騙取錢財呢？”
釋延靜幫弄玄虛，聽得孟凡心裏直癢癢。
孟凡並不答話，真等老和尚覺得沒趣，才繼續說下去。
“隻因這摩尼教身後，有朝廷撐腰。”
老和尚說完這句話，安靜的看向孟凡。
孟凡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朝廷撐腰？難道站在摩尼教身後的勢力，真的是朝廷？可朝廷會做出這種下三濫的決定嗎？”孟凡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充滿懷疑的看向老和尚，孟凡問道：“大師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為何執意要說，站在摩尼教身後的勢力，是朝廷的人？”
“我教與摩尼教素來不睦，這一點，想必侯爺您也是清楚的。”他那言下之意，就是已經明白了孟凡倒向他們的原因。
如今，他們兩方，是相互扶持，相互幫忙的關係，而非主傭關係。
這一點孟凡當然知道，大宗教都有心高氣傲的一麵。
隻聽孟凡說道：“這個自然，本侯正是認為，佛教才是正統教派，因此才願讚助這場水陸法會。不知大師得到了什麽消息，還請明言。”
釋延靜老和尚微微點頭，接著說道：“不瞞侯爺，我教多年以來，為保教義不被其它宗門擅自篡改，荼毒百姓，因此，很多年前，就已派出弟子多人，臥底於摩尼教內部，以備不時之需。”
“自從侯爺您來到鄙寺之後，貧僧便立即啟動了隱藏在摩尼教中的眼線，這侯爺搜羅有用的信息，以期能夠幫到侯爺，早日查請此案。”
“幸有一位打入摩尼教多年的老前輩，看到本教的聯絡信號後歸位。從他那裏，貧僧了解到許多匪夷所思的真相，才迫不及待的想要來麵見侯爺。”
老和尚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卻麵不紅，氣不喘，頗有養生之道。
孟凡聽了他這話，喜出望外。
沒想到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急切問道：“大師的這位打入摩尼教內部的暗樁，本侯可有幸一見？本侯想當麵問他幾個問題，不知大師可肯行個方便。”
“貧僧正有此意，已將此人帶到了貴宅，此刻正在門外候著。即刻就能相見。”釋延靜笑著說道。
“哦？那真是太好了，還不快請老師傅時來說話。”孟凡興奮的站起身來，準備親自迎接這位活菩薩。
能救自己脫離苦海，不是菩薩又是什麽？
“阿彌陀佛，圓真，你進來吧。”釋延靜高宣佛號，向著屋門外叫了一聲。
果然，就有個幹瘦的老者，推門進了花廳。
孟凡驀地一驚，差點沒嚇得背過氣去。
他萬萬沒想到，進來的人他認識。
不僅認識，這人還害得他好苦。
來的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長年呆在興利坊門口，自稱自己是摩尼教元老，位居大唐摩尼教第四把交椅的那個看門老頭。
“怎麽，怎麽會是你？”孟凡驚得張口結舌，定定的看著那老兒。
老頭兒笑道：“孟侯爺別來無恙。”
“本侯有恙，你有藥嗎？”孟凡哭笑不得。
“老朽此來，正是給侯爺送藥來的。”老頭兒說著，走到桌前，掏出一塊布片，呈到了孟凡眼前。
孟凡接過布片，發現那原來是一塊薄羊皮，並非紡織物。
翻開羊皮大略一看，他大吃一驚。
這張羊皮上，原來全都記述著摩尼教在洛陽城大大小小的據點。
每一處據點都標注的極為詳盡，這據點裏麵，到底是做何營生，有存放著哪些重要物資，全都一目了然。
如此重要的東西，若非臥底摩尼教幾十年，恐怕根本就接觸不到。
可他自稱是摩尼教在我大唐的第四把交椅，卻為何隻在興利坊門口做個小小的向導呢？
他又能知道多少關於摩尼教的消息？
他知道孟順被關押到了哪裏嗎？
孟凡心裏充滿了疑慮，目光從羊皮上離開，抬眼看向這個迷一樣的老頭。
隻聽老頭兒說道：“我本是前朝廢太子楊勇之子，潁川王楊焽。父王被叔父楊廣冤殺之後，我便 在護衛的掩護下，投身佛寺，隱姓埋名。後來，長老力薦我回到洛陽，投身摩尼教為內應，我使以前隋太子後裔的身份，加入了摩尼教。被大長老路裏斯收為記名大弟子。”
“他們看中了我的身份，以為我會絕對效忠他們，對我十分信任。委以我營造摩尼教各處據點的重任。因此，我才能對這些了如指掌。後來，他們又以我對漢人的了解甚深的緣故，讓我做了監察使。這份工作，就是幫助他們，篩選適合進入摩尼教的漢人弟子，以免像我這樣的人，混入摩尼教中搞破壞。”
“可他們萬萬沒想到，你這個監察使自己，就是個最大的臥底。”孟凡不禁啞然失笑。
對於楊焽的身份，也油然升起了一抹同情。
前隋若是落在太子楊勇之手，他的命運和帝國的命運，也許都將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可曆史沒有如果，曆史也不相信眼淚。
前朝皇族的後裔，最終卻在佛門發揮著自己的餘熱。
真令孟凡唏噓不已。
孟凡趕緊起身，親自扶住老者說道：“前輩請坐，前輩數十年如一日的臥底摩尼教，其精神意誌，命晚輩感佩之至。請受晚生一拜。”
楊焽眼底泛起淚花，扶住他道：“侯爺過獎了，不過是殘生無望，做點有意義的事，聊以慰藉罷了。”
孟凡親自給這位皇族後裔搬來了一把椅子，又命人奉上茶來，才再次坐下，想要聽聽這位半生臥底的老前輩，胸中到底藏著多少有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