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慈坐下後,就聽他開了口:“我小時候,大伯二伯四叔五叔都挺核善慈祥的,我說要吃糖,他們就給我買。”

“為什麽我一長大了,他們就不給我買糖吃了呢?不僅不給我糖,還要逼我喝毒藥。”

周延梟動了動腦袋看向她,“我四叔對我很好,我十八歲的時候被人傳出我把別人姑娘肚子搞大的流言,我四叔第一時間澄清了這個謠言,說那家人是想錢想瘋了瞎基霸亂講,還把那家人暴揍了一頓。”

提到四叔,周延梟整個人都柔軟了,“可我四叔死了,死在了我麵前,他為了保護我,被人亂刀砍死了,他沒有孩子,就把我當成他親兒子對待,四叔過世沒多久,我就遇到了你……”

那段日子,幾乎是周延梟人生當中最灰暗的時候了。

而在一步踏進深淵的時候,是她帶來了一束光,把他拉了回來。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老婆,你可以抱著我睡嘛?”

霍慈無聲地靠近他,輕輕地拍著他的背脊,像是從前每個夜晚他對自己那樣。

懷裏,是男人的呢喃:“沒有人可以再保護我了,我隻能努力長大,努力撐起周家。我現在特別想跟我四叔說,我已經長大了,我也可以保護我愛的人了,他應該特別欣慰吧。”

霍慈沉默著,並沒有發覺此時她的心裏正有個位置在不動聲色地瓦解。

而周延梟也很快睡著了。

後來的半夜,直至天明,霍慈都沒睡著。

-

“老婆?”

霍慈正在每天按部就班地打理她的花兒,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他的聲音。

二樓那裏,周延梟穿著黑色的一套睡衣,有初醒時的深邃呆滯。

“醒了?吃飯吧,都中午了。”

他這一覺睡了很久。

餐桌旁。

霍慈的麵前都是海鮮,而周延梟麵前的都是清淡的食物。

男人盯著傭人,“這麽厚此薄彼的麽?”

傭人知道先生沒生氣,畢恭畢敬地回答:“是太太吩咐的,先生宿醉,吃口味太重的對腸胃不好。”

聞言,周延梟重新看向她。

女人正在剝蝦吃,白嫩漂亮的小手每個動作都那樣的優雅好看。

安安靜靜地吃完午飯,周延梟衣服都沒換直接去了書房。

這一忙直接到了晚飯時間。

等他下來吃飯的時候,霍慈吃著和牛,他卻還是粗茶淡飯。

他擰眉,特別苦惱地問許成安:“我……我記得,我應該沒有破產吧?”

這怎麽還吃上粗糧了?

就連平時的溫牛奶,都成了白開水。

許成安忍著笑,“太太吩咐的。”

而一旁專注地吃著和牛的女人,涼涼的盯著他,“除了這個,你沒有別的選擇,或者你去別人家吃。”

“哦。”

周延梟點點頭,乖乖地拿起筷子往嘴裏塞粗糧麵條。

等他終於艱難地把粗糧吃完,傭人端來一碗湯,“先生,您的湯。”

居然是飄著油花的,周延梟立馬接過來往嘴裏喝。

等湯足飯飽,周延梟跟著霍慈上了樓,她回頭問:“你不用忙工作了嗎?”

他拉著霍慈坐到臥室的陽台椅子裏,極其嚴肅又小心翼翼地問:“我昨晚……”

“有沒有對你不禮貌?”

霍慈的眼中快速地閃過一絲笑,卻平靜的反問:“什麽樣算不禮貌?”

“就是……”周延梟想了想,“不合你意的事情。”

在他眼裏不合她意的,就是不禮貌的。

霍慈垂眸,“沒有。”

“真沒有?那誰給我洗的澡?”周延梟今早上問了許成安,他說沒給自己洗澡。

霍慈說:“我洗的。”

周延梟當即僵住了,“怎麽洗的?”

霍慈:“……就那麽洗的。”

他似乎有點不敢相信,“是我讓你給我洗的麽?”

女人聲音很輕,“重要嗎?”

“重要!”

這對於他來說,很重要。

霍慈嘴角微微上揚,語氣柔和,“你說辛苦我,幫你一下。”

“除此以外就……沒了吧?”周延梟心裏慌。

他怕他醉了做了什麽惹霍慈生氣的事。

以往霍慈生氣了都能看出來,她會吼自己,可她現在不會,所以周延梟根本看不出來她到底有沒有生氣。

忐忑,不安。

“沒有了。”霍慈回憶起昨天他腿上那麽深的一條疤。

應該是他墜海獲救時傷到的。

她盡可能地避開了那裏,可那個傷疤,實在太觸目驚心了。

周延梟鬆了口氣,“門禁卡給你放床頭了,我先去書房。”

他剛坐進書房裏就發了呆。

居然能喝到斷片,這也是他第一次。

“咚咚。”

“進。”

推開門,周延梟意外,“霍慈?”

女人穿著鵝黃色的長裙,端著一杯熱水進來,放到他麵前,她便坐到了他對麵。

“我很快處理完,看幾個合同而已。”周延梟說。

“不急。”

霍慈拿下他送自己的佛珠手釧,放在掌心一下下地撥動著。

就在周延梟急著看完合同陪她時,隻聽女人輕盈的嗓音響起:“你沒前女友麽?”

周延梟嘴裏叼著一根煙,他用鋼筆的頂端隔空指了指她,“初戀。”

她是他初戀?

“如果你以後遇到了更喜歡的人,你會怎麽做?”霍慈問。

周延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歪頭與她對視,斬釘截鐵:“不可能。”

“我是說如果。”

“嗯,我說的就是不可能有這種如果。”

霍慈倚著坐椅,美目流盼,慵懶地把玩著佛珠,“那你表白一段給我聽聽吧。”

周延梟猛地怔住。

表白?

猶記得第一次他對她吐露心聲是三年多快四年前的事了,那時候他隻說了一句我喜歡你,但被她笑著拒絕了。

周延梟咽了咽口水,“能不能容我準備一下?”

“準備什麽?”霍慈淺笑,“怎麽想怎麽說。”

他低下了頭,似乎在想。

也不知過了許久,久到霍慈都以為他是不想說了。

可她還是聽見了那道沉靜的嗓音:“我小時候有過很多夢想,五花八門,天馬行空的,可直到認識了你娶了你,我才發現,隻要填滿了一個夢,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霍慈忽略掉內心的無聲波動。

好久好久以後,她垂眸:“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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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延梟日記]:

霍慈已經遇到好幾次危及生命的事了,我不知道命運是想讓我跟她誰死,想來死神也有點過於執著了。

不過我不怕它,為了她,我什麽都敢做。

倒是今天,她突然讓我跟她表白,可我學的那些文字根本不足以描述我對她的愛意。

畢竟心決定的東西,嘴巴根本解釋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