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異國他鄉土地上痛哭失聲◎
那天下午一撥人奔向醫院, 一撥人奔向警局。
……
錄音筆被交到了警局。
鐵哥一群人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黎容淑那邊也因這次事件收到集團內老董事的抨擊與指責,周氏集團股價一降再降。
周憚恢複得很好。
那一刀沒有刺中他身上要害,貼著內髒而過, 隻是因為刀口太深所以出血過多。
他身體素質好, 再加上周家不要錢似的往醫院砸著營養品和進口醫療器械, 幾乎是手術結束後的第三天,就能下地走動了。
顧雲合來醫院的時候, 正好聽見住院部這層樓導診台裏坐著的兩個值班的年輕小護士在討論。
說是單人病房裏那個長得最俊俏的帥哥終於能下地走動了,好多今天沒值班的小護士都跑回來上班, 就為了看他一眼。
“聽說他是周氏集團的少爺哎。”
“那怪不得成天一群保鏢在他病房前站著……”
顧雲合腳步一頓。
值班小護士看見了走出電梯的她。
一位護士笑著給她打招呼:“你又來了呀!”
這幾天她們都能看見這個長相乖巧的女生來這層住院部看望病人。
但卻不知道她究竟是來看誰的。
因為女生每次都隻是站在走廊上, 手裏也不像其他來看望病人的人拿著花或者水果,就單單拿著一封信。
然後沉默地在走廊裏站很久。
顧雲合提起唇角笑了下,算是回應。
她走近導診台,把手裏的信給了她們。
“你好。”
她說:“可不可以,幫我把這個東西送到一號病房?”
小護士想了下,想起一號病房裏可不就是她們剛剛還在談論的那個帥哥。
她還想說什麽, 但隻見那個女生已經轉身坐電梯走了。
於是她起身, 去送了信。
病房前的保鏢見她穿著護士服,胸前還卡著工作牌, 側身讓她進去了。
進去的時候那帥哥正坐在窗台邊。
碎發散在額前,桃花眼懶洋洋耷拉著, 興是做手術這幾天忌口的緣故瘦了點,下頜都變得更為立體清晰了不少。
果真是帥的,怪不多那麽多同事寧願不休假也要回來看上一眼。
小護士心裏在想。
瞧著她進來, 男人以為是來換藥的, 就要往病**走。
“哎!不是換藥, 還沒到換藥時間。”她出聲,把手裏麵的那封信遞了出去,“有人來讓我給你的。”
男人盯著那封信,半響,才抬手接了過來。
可能是錯覺或者眼花,小護士瞧著他手是在微微顫抖。
他隻打開看了上麵第一行字一眼。
下一秒風雨欲來。
男人整個眉眼頓時沉了下去,啞著嗓子問她,像是竭力忍著:“那人是什麽時候來的?”
他手背上青筋爆起,直接將那封信揉成了一團。
正好是在窗台邊。
小護士餘光瞧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出醫院大門。
這裏是三樓,能把下麵路上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她被這帥哥突然沉下來的臉色嚇到了,隻伸手指了一下窗外大門處那個背影:“就那個女生,剛剛才來,給了我們這個就走了。”
男人從沙發上撈起外套就要往外走。
小護士喊了聲:“哎你傷口縫線還沒好,不能這麽劇烈動作……”
門口五大三粗的保鏢同樣伸手攔住了男人。
他們說,少爺,夫人和周總讓我們在這裏守著您。
男人神色淡淡地退回了病房。
下一秒。
——小護士的尖叫聲和一群黑衣保鏢驚慌的腳步聲幾乎同時響起。
住院部在三樓,樓房外還有擱置空調外機的平台。
男人一手撐著窗沿,瘋了般直接就從三樓窗口跳了出去。
-
醫院離出租屋不遠,顧雲合走了沒幾分鍾就到家了。
她進門脫了鞋,還沒來得及再往裏走,背後突然響起沉悶的敲門聲。
她還沒意識到什麽,以為是昨天約定好的搬行李的人來了。
她去開了門。
周憚站在門外。
這是三天以來兩人第一次見麵。
男人一隻手捂著腹部,淡淡說:“住院三天,你沒來看過我一眼。”
顧雲合垂眸,睫毛跟著一顫,不吭聲。
兩人仿佛心照不宣般。
沒有人提起三天前的事情,也沒有人提起十多年前那場事故,以及十多年後,女孩姍姍來遲的一場報複。
但他們都知道,這件事情過不去。
顧雲合終於開了口。
她咬了咬唇:“那封信……”
像是對於命運審判開出的一聲槍響。
她話語剛落,周憚忽然暴怒似的把她壓到牆上,隨即窒息的吻鋪天蓋地落下來。
那封信的第一行,是五個字。
我們分手吧。
周憚瘋了一樣咬她,舌尖探進來幾乎要汲走她口腔內一切氧氣。
他咬牙切齒般:“顧雲合,分手你他媽想都別想。”
顧雲合被動承受著他的吻。
就在她眼前發黑快要缺氧窒息時,周憚才終於退出來一點點。
顧雲合撇開頭,說:“……我沒開玩笑,周憚。”
又是那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表情。
“不可能。”
周憚直接出聲打斷她的話。
他死扯著她的手,眼睛盯著她。
顧雲合沒和他對視。
她盯著腳下的地板。
她慢慢開口,叫他:“周憚。”
“我做不到。”
就這麽簡簡單單四個字。
周憚猛地紅了眼眶。
他們都心知肚明,她究竟做不到什麽。
一個是集團的總經理,在間接性致人死亡開出高價條件簽訂諒解書後,依然高高在上地活著,甚至帶領集團蒸蒸日上;一個是小縣城裏作為家庭頂梁柱的父親,遇難後徒留下孤苦伶仃的妻子和未成年的兒女。
顧雲合抖了抖唇:
“你還有你的家族使命要去做,我也有我放不下的事情……”
“謝謝你幫我擋刀,還有你媽媽給我的錢我也全部讓警察還了回去。”
她頓了下,終於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一拍兩散,這樣挺好的。”
周憚攥著她的手終於一點點卸下力來。
他咬牙,像是還想做最後的爭取:“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收回這句話的機會……”
安靜了很久。
顧雲合垂下眼,輕聲:“我們到此為止吧。”
出租屋的門砰的一聲,打開又被關上了。
周憚靠在外邊牆上還沒走。
他聽著裏麵傳來女孩窸窸窣窣收拾行李的聲音。
他慢慢把捂著腹部的手移開,低頭看了看。
紗布上早就滲出了血。
-
幾天後。
從家到機場,坐在車上顧雲合沒說過一句話。
她全程麵無表情望著窗外,坐前麵開車的出租車司機都沒忍住回頭盯了她好幾眼,問小姑娘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
顧雲合搖了搖頭。
……
飛機起飛那天,是周憚正式出院的時候。
脫下病服拆了線,男人又恢複了以往漫不經心,玩世不恭的模樣。
他單手夾著根萬寶路,性感吐出煙圈,青灰色煙霧縷縷上飄。
然後衝著麵前站著等他的李氏集團小姐懶散地笑了笑。
兩人頭頂上空,國航飛機掠過廣袤無垠的祖國大地,遙遙飛向遠邊的意大利。
……
同樣也是這天。
顧雲合乘坐的由寧圳市起飛直達意大利的飛機在途徑某片海域時突遇海麵強氣流,機艙內失壓,飛機側翼斷裂。
機艙內大人小孩驚慌叫著,頭頂上氧氣麵罩下落,空乘人員在廣播中竭力讓大家保持鎮定,機艙內慌成一片。
有人邊哭邊拿出紙筆,寫起了遺書,很快周圍人都同樣效仿起來。
各種嘈雜慌亂中,顧雲合在遺書上一字未落。
飛機急速下落、俯衝過程中,她始終麵無表情。
直到最後,飛機成功緊急迫降在羅馬機場、負責急救的人員圍上來問有沒有感到身體不適的時候——
這位從起飛到迫降全程冷靜到可怕的女孩終於無可抑製地紅了眼眶。
在異國他鄉的陌生土地上痛哭失聲。
也就是從這天開始,顧雲合患上了恐機症,再也坐不了任何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