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煙隻抽萬寶路,一生不走回頭路◎
五年時間可以改變的東西太多。
周邊景, 身邊物。
還有眼前人。
周憚說完就放開了掐著她脖頸的手,轉身就要走。
顧雲合皮膚還是同從前那般嬌嫩,即使是在這樣幽暗的環境下還是白得發光。
剛剛周憚就那麽一掐,女人脖頸上瞬間泛起了紅痕。
顧雲合毫不在意般。
她沒有主動追上去, 隻是站在原地忽然出聲問:“那個女明星是你現在的女朋友?”
她是指一路跟著周憚來拍賣廳, 在大廳遇見時親密摟著他手的那個女人。
周憚腳步頓了頓, 隨即他仿佛聽到什麽好笑的話一樣,扭頭看了過來。
男人眼皮耷拉著, 視線從她泛著紅的脖頸上一掃而過。
他說出來的每句話都仿佛帶著刺。
“顧雲合,你現在是以什麽身份來問我這句話的?”
他說一句話, 顧雲合麵色就變白一點。
“拍賣會的委托人與負責人, 剛剛參與競價的對家,曾經的校友?”
周憚手裏還拿著煙,他抬手吸了一口,神色寡淡,煙頭火星在黑暗中驟亮。
“還是五年前談過一小段時間的前男女朋友?”
顧雲合睫毛顫了顫。
她沒吭聲。
表情又倔又固執,如五年前兩人分手時一模一樣。
“不管哪一種, 好像你我二人現在都不是可以聊這些的關係。”
周憚嗤笑了聲:“沒記錯的話當初是你提的分手。”
當初說要分手, 要走的人是顧雲合。
他擋刀沒能挽回她,最後多次低聲哀求也沒能挽回她。
甚至是在她走了幾天之後, 他才從別人口中知道了美術學院出國交換的名單上有她的名字。
在那之前,她從來沒告訴過他這件事。
興許是早就存了要走的心思。
周憚說完, 自己都沒忍住自嘲似的笑了笑,在一旁垃圾桶上摁滅了煙,轉身走了。
垃圾桶上, 倒插著的煙頭還在冒著熄滅後的餘煙。
在昏暗的光下緩緩上升。
那是根萬寶路煙。
顧雲合站在原地, 盯著那煙頭出神, 驀地想起曾經有人給她說過關於抽萬寶路煙的一句俗語。
——“抽煙隻抽萬寶路,一生不走回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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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合回去的白佶還正在找她。
瞧著她回來,白佶猛鬆了口氣:“顧老師,您總算回來了,我還以為……”
他後半句話沒有說出來。
“還以為什麽?”顧雲合坐下,問他。
白佶頓了下,小聲朝某個專屬看台那邊看了一眼:“我還以為您是那件藍寶石吊墜沒拍下來,直接去找周總麻煩去了。”
他繼續說,“不過我轉念一想,覺得您也不像是那麽衝動的人。”
顧雲合在聽他說完後愣了愣。
不衝動麽。
她垂眸。
要是不衝動的話,她也就不會在得知此次《晨鍾》是在LP拍賣的時候突然決定回來了。
顧雲合順著他的視線,往某個專屬看台那邊看。
看台兩側都立了屏風,但透過拍賣會內燈光,還是不難看出兩道身影挨得親密。
她慢慢收回目光,問:“你們這位周總……很了不起嗎?”
白佶一聽她這麽問就瞬間來了勁。
周氏集團的企業文化看得出來熏陶得相當不錯,這位集團下員工一提起自家老板那是兩眼放光相當自豪。
“那可不!”
白佶拍拍胸脯道:“四年前周總大學畢業,進入集團從最基層幹起,一路青雲直上做到總經理,就跟不要命了一樣拚,晝夜顛倒,常年帶著團隊四處跑業務拉合作,各種酒局應接不暇。”
“互聯網、旅遊、物流……帶著集團吃下了好多在外人看來咱們根本吃不下的蛋糕。”
顧雲合坐在軟座裏靜靜聽他說著。
她表情平淡,好像就是在聽別人說一件與她無關的人的往事。
“不過我還聽集團裏的前輩說過哈。”白佶忽然降低音量,靠近她,神神秘秘,“顧老師你聽以後別往外說啊,這也是我偷偷打聽來的。”
顧雲合嗯了聲。
“聽說周總剛進集團的時候,曾經的黎總本來是想在基層多打磨他幾年的,但誰都沒想到周總會這麽拚命……”白佶做了個誇張的表情。
“好幾次周總直接喝到胃出血住院,第二天打著點滴起來又接著熬。”
“就好像……就好像是根本不在意自己命,能活多久算多久一樣。”
所以拚到今天,整個周氏集團被周憚一人牢牢掌握在手中,他的勢力盤根錯節,就連曾經的黎總和老周總在董事會上說的話都不管用了。
顧雲合聽完安靜了很久,然後慢慢攤開自己一直扣在腿上的雙手。
她掌心一片鮮紅。
不知道什麽時候掐出了血。
白佶往她手心一看,驚呼了聲:“顧老師!您什麽時候受傷的!”
他忙去找消毒水和創口貼。
顧雲合攔住他,說了句不用。
再過了一件拍品就輪到今晚的壓軸品,也就是此次她負責全程拍賣跟進的圭拉契諾的《晨鍾》。
此次回國她不僅需要全程參與拍賣跟進,還要負責油畫後續一係列的權屬移交以及一個月時間內的瑕疵修繕。
按照之前拍賣會這邊給她的反饋,說是在看過圖錄之後很多老板都這幅畫作感興趣。
所以等《晨鍾》最終被展示上台後,台下大家的拍賣熱情確實都很高。
拍賣師在上麵介紹完,又補充了句:“此次《晨鍾》拍賣由圭拉契諾大師名下徒弟顧雲合顧小姐全程跟進,另還附贈一個月內的畫作修繕。”
意思就是在拍賣完後的一個月時間內,油畫無論有什麽問題,都可以找顧雲合解決。
顧雲合起身,走到看台上朝大家笑了笑。
沒想到作為意大利國寶級油畫家的圭拉契諾大師有位中國籍的徒弟,還是位如此年輕淡雅的女人。
不少人在看見顧雲合的臉後都暗自驚訝了片刻。
台下大家向她鼓掌以示歡迎。
《晨鍾》起拍價為一千萬,很快就飆升至一億。
不少競拍人望而退卻,隻有剩下幾位老板還在競拍,其中有一看起來就對字畫古玩頗為在行的,也有大腹便便妄圖以此來提升自身逼格的。
當然。
也不乏有在看見顧雲合的臉後起了小心思的。
最後一錘定音,一位江南來的老板以三億元的價格買下《晨鍾》。
拍賣會結束,白佶領著顧雲合往後台走,進行最後的委托手續的完成,以及和那位江南老板的交接,好完成日後一個月的修繕日期。
走到一半,顧雲合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看著上麵方一可的名字,顧雲合一愣。
在意大利這五年,她幾乎是斷了同國內好友們聯係的一切方式,每個月也隻是定期往顧母和顧雲昌的卡裏打一次錢。
像是這樣,她就能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她走到一旁去接了電話,白佶站著等她。
“顧雲合!”
方一可爆炸似的聲音在那頭響起,“你丫的還知道回來!”
今晚LP拍賣會上自然有不少媒體記者前來,進行直播采訪或者拍照,在寧圳衛視直播播出。
他們這些從寧圳大學畢業後留在寧圳的的人自發形成了個社交圈,彼此間有點什麽事,你傳我我傳他,很快一圈人就都能知道完。
今晚上不知道是哪位看電視的時候調到了寧圳衛視,剛好看見鏡頭裏顧雲合的臉一閃而過。
於是“顧雲合回來了”這條消息一石激起千層浪似的,很快就被傳開了。
她手機號沒有變,所以方一可一打就通了。
方一可開始絮絮叨叨吐槽她出國了以後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許久沒聽見故友的聲音,顧雲合心裏也是很觸動。
一旁白佶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忽然上來說:“顧老師,謝老板已經在後麵等您了。”
謝老板就是買下《晨鍾》的那位江南老板。
顧雲合點頭,隻得低聲對著電話裏還在哭訴她暴行的方一可說:“我還有點工作,等下再和你聊……”
方一可深吸一口氣:“上學的時候你當學習狂,現在工作了又變工作狂,累死你得了!”
她冷哼幾聲,又說:“你是不是還在LP?等會我開車來接你。”
顧雲合剛想說不用。
“不準拒絕!”方一可說完就掛了電話。
顧雲合無奈彎了下嘴角,跟著白佶向後台走。
謝老板西裝革履,戴著副眼鏡,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正在後台等著。
瞧著顧雲合來,他笑著開口:“早有聽聞圭拉契諾大師名下兩位女徒弟極為優秀,今日看來果然非同凡響,就顧小姐這一身不俗的氣質也是常人所莫能比的。”
顧雲合笑了笑:“謝老板過獎了。”
工作人員拿來合同,簽署後,謝老板掏出手機說:“顧小姐,咱們加個聯係方式吧,日後要是有事我能直接找您。”
一個月的時間內,顧雲合要負責油畫後續的修繕和管理。
她說了聲好,同謝老板加了好友。
謝老板笑著同她伸出手:“那就祝咱們相處愉快。”
顧雲合伸手出去,兩人握了下手。
也就是這時,謝老板突然朝著後麵喊了聲:“周總,您好啊!”
周憚止步,勾起唇角,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謝老板。”
他眼神似是不經意落在顧雲合與謝老板交握的手上。
顧雲合神色自若地收回手,沒回頭。
周憚身旁,嬌滴滴的女明星也跟著捂嘴,笑著喊了聲謝老板。
商場上哪個不是人精,懂得見什麽人說什麽話,謝老板笑著恭維:“周總今日親臨拍賣會,想必就是為了拿下那藍寶石吊墜為博美人一笑吧?”
周憚輕笑:“哪比得上謝老板豪擲千金呢。”
“要說這千金也值啊,如此驚豔的畫作,還有顧小姐為期一個月的專門修繕,怎麽想也是筆劃算的買賣。”謝老板說。
周憚這才眼皮動了動,眼神平靜地落在了顧雲合身上。
兩人眼神片刻相接。
冷靜的,波瀾不起的。
像是不認識。
下一秒男人就笑著移開目光:“是嗎,那聽起來是很劃算。”
“哎?難道你就是剛剛和周總競拍那位219的顧客嗎?”女明星看著站在一旁沒吭聲的顧雲合,故作誇張地出聲問道。
她親密地摟了摟身邊男人的手,做著亮晶晶美甲的手不經意撫摸過自己耳垂掛著的藍色耳墜,“不好意思呀,我實在是太想要那個了,就讓周總給我買下了。”
顧雲合麵色平靜說了句沒事。
“那行,周總您忙您的。”謝老板做了個請的手勢。
周憚輕點頭,抬腳向前走了。
女明星提著裙子跟上去,聲音還遠遠地傳來:“周總,人家今晚上想吃法餐……”
他沒再看過顧雲合一眼。
顧雲合站在原地,垂在身側的手輕微地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