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沼,一會打開門你帶孩子們先走。”說話的是一個麵容俊美的男子,俊美的麵容中帶著淡淡的憂鬱,眉梢卻有掩抑不住的英氣,削薄的嘴唇讓他看起來有些冷酷,但隻要一個微笑,便如同陽光穿透冬日的烏雲一般,他將一張地圖交給身邊的一個中年男子,“介溪兄,碧沼他們就拜托了。”

介溪將地圖收入懷中:“映舟放心,我會照顧好他們母子的,你也萬事小心。”

“映哥。”女子目光楚楚,說不出的美麗惹人憐愛,“雖說村人們排斥我們,但映哥不可再開殺戒,你我的罪過已經彌天了。”

袁映舟愛憐地撫著碧沼消瘦的麵頰:“我都知道,你要照顧好自己。”

緊閉的黑色木門豁然打開,黑衣廣袖的男子傲然出現在眾人麵前,衣帶飄舞,傲世不群。方才還叫罵著的人們頓時沒了聲息,潮水一般推開數丈,寂靜無聲,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憤怒與恐懼,憤怒瀆神的血脈,恐懼那不祥的力量。

袁映舟沒有料到會是這般情景,沉默片刻,轉頭望向妻子,友人:“碧沼,你們走。”

碧沼依依不舍地看著袁映舟:“映哥,你一定要來。”說罷走下台階,一步三回首。

“殺了那兩個孩子!斬斷這條不幹淨的血脈!”

不知是誰一聲怒吼,所有的村民都蠢蠢欲動起來,無數道凶狠的目光一齊刺向碧沼懷裏的孩子。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那麽那兩個孩子恐怕早已經粉身碎骨了。

碧沼麵露驚懼之色,抱緊了懷裏的孩子,可能是勒的緊了,*的哭聲更大了,原本粉嫩的小臉漲得通紅。一旁的男嬰忽閃著大大的眼睛,不明白那些人為什麽會這麽看自己,妹妹為什麽會哭得這樣傷心,一隻胖胖的小手不知是有意無意,抹去了妹妹臉上的淚珠,但是*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落。

介溪張開雙臂擋在要撲過來的村人麵前:“大家可否聽在下說上幾句?”

“沈介溪!你庇護瀆神血脈已觸犯族規,如今還要執迷不悟嗎!”一個須發灰白身穿灰色長袍手執木杖的老者一邊說一邊用手裏的拐杖敲擊地麵,顯然很是氣憤。

“叔父,袁氏一族在此已經四代,為何苦苦逼迫他們?敢問叔父,袁氏一族可對做過傷害我們的事?更何況父親還受過映舟的救命之恩!可是我們呢?我們已經逼死了他們多少人!現在連兩個孩子您都不打算放過嗎!”沈介溪的話擲地有聲,說得灰袍老者低下了頭。

但猶豫隻是一瞬間,灰袍老者的頭頓時又抬了起來,炯炯的目光直逼沈介溪:“我沈家一族不需要他的恩惠!索性你父親至死沒有改變立場!玷汙神脈不可饒恕,更何況他袁映舟誘使神使墮落觸犯神威!沈家堡已經不能容忍他們!我族隻有掐斷這條血脈祭獻上蒼才能避免神的怪罪!”

“愚昧。”沈介溪心裏這樣想著,但嘴裏卻不能這樣說,隻好硬著頭皮繼續爭辯:“叔父,神本無意殺生,當初這條血脈之所以誕生也是因為神也愛著袁氏一族的先人吧!”

“胡說!”灰袍老者胡須顫抖,“那個女子不過是靠美色**了神祇!更何況到了袁映舟這裏他又引誘了神使!多說無益,介溪你讓開!我會看在你父親的麵子上饒恕你的!”

“介溪兄,不要為我們得罪族長了,我族的罪過不想再牽涉他人。”袁映舟漫步走了下來,飄逸,帶著淡淡的憂傷。

“怎麽?映舟也認為自己的存在是個過錯?”沈介溪悲憫地眯起了眼睛,“但是!”沈介溪加強了語調,揮舞著手臂,“我沈介溪認為你至尊無上!”

“介溪!放肆!”灰袍老者怒斥。

“叔父,不,族長大人,我沈介溪甘願從族譜之中除名,自此追隨袁氏一族,希望長老能放過他們四人,我們本有意願離開洙洲大陸,再也不跨上洙洲的土地一步!”沈介溪大聲的說著,眼神已經宣告了他的無怨無悔。

“你!你!你可對得起你過世的父親!”灰袍老者氣的渾身顫抖,身後的後輩趕忙扶住他,生怕他支撐不住而跌倒。

“‘追逐我心’本就是神所倡導的,我何愧之有!”沈介溪挺胸抬頭一副正氣淩然的樣子。

“好好好!從此你便不是我沈家堡的人!帶著那四個孽障滾吧!”老者嘶聲大吼,老淚縱橫,顯然對侄子已經失望之極。“哥哥啊!我無顏見你啊!”老者頹然倒地雙手錘地。

“族長!不能這麽就放過他們!至少殺死那兩個孩子啊!”一個青年很是不甘心,狠狠地斜睨著碧沼懷裏的孩子。碧沼懷裏的*已經不哭了,粉嫩的笑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說不出的可愛。

老者瞥了一眼袁映舟,袁映舟已經站到了妻子身側,“有那個人在,誰能動得了他的孩子。放他們走吧,免曾罪孽。”

“多謝長老。”袁映舟抱拳一揖,不卑不亢。

“休要謝我!”老者在後輩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聲色俱厲,“我族看不到整個大陸,但自此爾等不得再踏入我沈家堡一步!不過我相信,整個洙洲無論何地都不是爾等的立足之地!那個預言想必你也一定記得,兩個孩子,相生相克,終有一天他們會互相吞噬!”

袁映舟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如何不記得那個預言,孩子降生那天,那個古怪的老者,那個不祥的預言……

“族長,告辭。”袁映舟再次彎腰,轉身摟過妻子的肩膀,向著遠方走去。

沈介溪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向著老者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起身拂袖而去。

澤之國乃是名副其實的水鄉澤國,水路縱橫,池沼廣布,水波浩**,鶴汀鳧渚,蘆葦,菱角等水生植物的碧綠幾乎覆蓋了整個水麵。此時四人分乘兩隻小舟,沈介溪袁映舟一起,袁映舟的懷裏抱著兒子,碧沼則抱著女兒另乘一隻。披著夜色四人到了港口,沈介溪忙著去聯絡出海的船隻,留下他一家四口站在冰冷的海風當中。

袁映舟脫下外衣披在妻子身上:“碧沼,從此我們夫妻便要分開了……”

碧沼依偎在袁映舟懷裏:“映哥,我們還能再相見嗎?”

“一定可以的,等孩子長大了,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一起走到天荒地老,現在的分別,就是為了日後的相聚。”

碧沼點點頭:“為了孩子,映哥,我等著那一天。”

袁映舟輕輕地吻了一下妻子的額頭,縱有千般萬般的離愁,難舍難分的別緒,也都融化在這輕輕的一吻當中。“我隻擔心,這樣的力量終會召來心懷不軌者的覬覦,如果可以,孩子們的身世……就為他們編一個故事吧。”

“我懂。”碧沼溫順地點了點頭,“隻是小夜的力量邪氣比你還要重,隻怕逃不過一些人的眼睛。”

袁映舟遙望海天之際,目色堅定:“無論如何,我會保護好他。”

碧沼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拔下腦後的一隻碧玉簪,掰成兩段,一段交給袁映舟,淒然道:“自古破鏡難重圓,隻盼拆擘合分鈿。映哥,我等著那一天。”

晚風中,二人相視無語,不是無話可說,卻是想說的太多太多,沒有一個頭緒……

天亮之後,碧沼帶著幼女坐上了前往瀛洙台的船,一心盼望相聚的她,恐怕永遠不會想到再次的相聚竟是那樣的結局。

遼闊的海麵上倒映著天上的浮雲,就像是天空倒轉一般,碧沼乘坐的船越行越遠。“映哥!”碧沼站在船頭向著袁映舟揮手,“與君相識,生死無憾!”聲音越過海麵,已經變得縹緲如絲杳不可聞。袁映舟卻仿佛感應到了一般,握拳敲了敲自己的胸口。自此一別,已難相見,而對於他們每個人來說,前方都是一段陌生而不可預知的道路。遙遠的暹洲大陸上,等待他們的又是什麽。

輝月從懷中摸出一隻碧玉簪,簪子的中間有一條明顯的粘合的痕跡,橫亙在那裏像美人臉上一條醜陋的刀疤,或許那也是人心裏的一道傷痕。

輝夜接過那隻簪子,輕輕撫摸著那道凹陷的斷痕,母親一心企盼的相聚,卻是死別的開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母親可曾後悔過,傷心過……

“其實母親一直都很愛父親,也很愛你,其實母親是自願犧牲自己來保護你的。”輝月解釋說。

“輝月,你知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母親跟父親為什麽要做的這麽決絕?”輝夜的心裏一直埋藏著這個疑問,他知道,這個事情絕非簡單。

輝月輕聲歎息,眼中閃過一絲憤恨的目光:“如果不是愚昧的沈家堡人,我們就不會分開,如果不是因為那個貪心的國王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國王?什麽意思?”輝夜一頭霧水。

“爹爹帶著你來到了暹洲的艾西納克帝國,本想隱姓埋名就此等著你長大好再與娘親相聚……”輝月的手背泛起道道白痕,輝夜輕輕拍著輝月緊握的拳讓她平靜下來:“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麽?”

輝月深吸一口氣:“事情的起因是古納山上的妖龍。”

妖龍?輝夜心裏咯噔了一下,難道傳說中的那個神派來拯救大家的人竟是自己的父親?輝夜按耐著心中的疑惑與驚訝靜靜地聽輝月講述那些他不知的故事。

“鎮子上的傳說哥哥應該應經聽說過了,那個最後進山的異鄉人就是爹爹,之前爹爹一直居住在落英別院裏,院深而且偏僻一直無人知曉,但是爹爹進山除龍的事卻傳到了帝都國王的耳朵裏,我不知道國王通過什麽方式得到了一些我們一族的資料,他想要得到這種力量,但是他沒有選擇爹爹,而是窺伺上了當時隻有六歲的哥哥。”

“想要得到這種力量?據我所知霍華德家族的力量可以憑擁有者的意願賦予他人,難道我們一族也可以嗎?”輝夜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