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ASE 29
“‘齊格勒’與‘伽莫夫’已會合。”
阿迪司報告說,克魯澤叮嚀道。
“沒有被發現吧?”
“那個位置應該還不至於,艦隊大多都在下降。”
克魯澤支著下巴,輕輕歎了一口氣。
“我本來以為他們會朝月球本部去……沒想到那幫人竟想讓‘長腿’直接降落到地球……”
這個結論推測自敵軍會合後的航路,阿迪司大概是想確認般的說。
“目標是阿拉斯加嗎?”
阿拉斯加是地球聯合軍最重要的據點。照這麽看來,敵方可能想讓“大天使號”進入大氣層,然後直接前往最高司令部的所在地製空圈。要是讓他們成功,想再出手就不容易了。
“得想個辦法在我們的地盤擊沉它……你看如何?”
“……‘齊格勒’有六架‘基恩’,我艦連同‘神盾高達’共有五架。若是‘伽莫夫’也出動‘暴風高達’和‘迅雷高達’的話……”
阿迪司報上敵我雙方的戰力,克魯澤在腦中盤算了一會兒後,陰沉至極的笑了出來。
“智將哈爾巴頓……差不多該請你退場囉……”
“可是,唉,就為了這艘戰艦和一架‘g’,竟然讓‘海利歐波裏斯’毀滅、連‘阿爾提密斯’也被摧毀,實在是……”
霍夫曼上校劈頭就責難的說。他是哈爾巴頓的副官。瑪琉無話可答,隻是立正正視前方。
這場會談選在“大天使號”的艦長室。哈爾巴頓坐在桌前,身旁站著身材矮胖的霍夫曼,瑪琉、娜塔爾和穆則立正站在他們麵前。哈爾巴頓麵色不悅的為部下護航起來。
“可是,他們至少守住了‘強襲高達’和這艘船,將來對我們地球軍一定有利的。”
霍夫曼卻冷冷的回敬一句。
“可是,阿拉斯加方麵好像不這麽認為哦?”
“哼!那幫人根本就不懂宇宙戰的事!”
哈爾巴頓輕蔑的哼了一聲。瑪琉在內心悄悄皺著眉頭。司令和副官之間的這股氣氛是怎麽一回事?
“——瑪琉上尉了解我的用心。在我看來,沒什麽問題存在!”
哈爾巴頓的語氣斬釘截鐵,但看著瑪琉的眼神依然慈祥。她頓時感覺心中的負罪感和緊張全都抒解開來;先前的苦難彷佛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回報。
“那麽,關於這個調整者小孩的事呢?這件事也不過問嗎?”
霍夫曼仍然語帶不悅的說,瑪琉堅毅的開口回應。
“基拉.大和是為了保護朋友們——僅僅為了這一個動機,他才為我們駕駛‘強襲高達’的。若是沒有他的貢獻,我們恐怕不可能一路抵達此地。……但是,盡管是情勢所逼,他被迫和自己的同胞戰鬥,這一點讓他非常痛苦……”
瑪琉一直都有注意到。明知如此卻還是逼他去戰鬥——也許不算是為此贖罪,但她此刻的主張是一步也不退讓的。
“他是個正直而善良的孩子,我認為我們該以信賴來回應他。”
“可是,就這麽放走他……”
霍夫曼正要提出反對意見,娜塔爾向前一步插話。
“恕下冒犯,但我的想法與霍夫曼上校相同!”
像是冷不防的挨了一拳,瑪琉和穆驚愕地望向娜塔爾。娜塔爾則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他的能力令人矚目。而且他已經熟知‘g’的機密,若是就這樣放走他……
“哼,已經有四架落入紮夫特手上去了,還算什麽機密。”
這種說法隻不過是借口,但哈爾巴頓依然直截了當的指責。娜塔爾剎時有些動搖,仍然“可是!”的接著說。
“他的力量很寶貴!可以的話,應該繼續為軍方效力!”
“可是,據瑪琉上尉所說,他本人並沒有那個意願啊?”
“他的父母都是自然人,在‘海利歐波裏斯’毀滅時也逃了出來,現在正在地球上。要是能讓他們接受我方的保護……”
自始至終都語氣泰然的娜塔爾,此刻令瑪琉感到戰栗。若將她的提案換個說法,等於是把基拉的父母當成人質,硬逼基拉上前線去。
瑪琉不禁想,娜塔爾大概隻是被軍隊這樣的組織文化影響太深了吧。就某種意義而言,她是單純的,忠於任務,為求勝的一切必要措施——隻要是在軍規的範圍內——她可以不擇手段,甚至沒有一絲疑問。所以像這種任誰都可能在心中暗暗厭惡或遲疑、甚至連想都不願意想的念頭,她也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出口,或是直接采取行動。
可是……從一個尚未成年的男孩身邊奪去雙親,用他們的性命威脅他“殺害同胞”——還將他送上可能令他喪命的戰場——光想就令人毛骨悚然。
不過娜塔爾的話還沒完,就被哈爾巴頓的拳頭重重敲在桌上的聲音打斷了。他大聲喝斥。
“開什麽玩笑!這種兵要來有什麽用!”
他的神情和語氣簡直判若兩人;從起初的親和灑脫,突然變得極為嚴厲。被他嚴峻如冰的眼神一瞪,連娜塔爾也不禁退縮。
“非、非常對不起!”
她後退入列,哈爾巴頓便站起身來。
“過去的事情不用再提,問題是接下來……”
他聲音裏的嚴肅和剛才又有些不同,瑪琉不由得端詳起長官的表情。隻見他以沉痛的麵容說道。
“之後,‘大天使號’必須以現有人員編製降落在阿拉斯加總部。”
瑪琉等人不禁屏息。
“沒有辦法,載運補充人員的先遣隊被擊沉,現在的我軍也沒有人員可以再分配給貴艦了。”
副官霍夫曼事務性的補充說明。哈爾巴頓麵色凝重的看了瑪琉等人一會兒後,眼神中突然又閃動起威猛的光芒。
“可是!在‘海利歐波裏斯’毀滅,又失去所有數據的現在,我們一定要設法把‘大天使號’和‘g’送去阿拉斯加才行!”
“可、可是我們……”
瑪琉想提出反論,他們能來到這裏全屬僥幸。雖然她深知這艘戰艦和“強襲高達”的重要性,但也正因為明白,才更覺得責任太過重大;因為除了穆以外,她們幾乎沒有什麽實戰經驗。
“別擔心,我們會護航到你們抵達軌道脫離點為止。你們隻要從那兒直接往總部降落就行了。”
霍夫曼說的輕鬆,但事情真會那麽簡單嗎?然而,當她看見哈爾巴頓的表情時,她的反論便說不出口了。
“——我們非得讓‘g’的開發上軌道不可。”
他直視瑪琉的雙眼說道。
“紮夫特正不斷投入新的機,可是那幫蠢家夥卻隻會爭權奪利,淨在沒用的預算上灌水!那些人根本隻會從數字去看戰場上死了多少士兵!”
哈爾巴頓的憤怒,瑪琉也感同身受。想起那些戰艦和ma,麵對紮夫特的ms幾乎毫無抵抗就被擊落的下場,她毅然決然的抬起頭。
“我明白了。”
霍夫曼和哈爾巴頓對話間那種莫名的鴻溝——正是總部與前方的認知差距。既然如此,我一定要讓總部的那些人清醒來。
懷著這樣的決心,她舉手行禮。
“——閣下的心意,我必定會傳達到阿拉斯加!”
此話一出,她身旁的穆也舉手行禮。
“身為ma駕駛的生還者,我也無法推辭了。”
聽見他如往常那般故意繞著圈子說話,瑪琉差點要微笑起來。
哈爾巴頓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們兩人,然後一俯首。
“拜托了……!”
“……退伍令?”
看著遞給自己的文件,托爾露出狐疑的表情。他們也不是軍人,何來‘退伍’這回事?發送文件的娜塔爾急躁的環顧他們,問說“基拉.大和呢?”。他們這才發覺,沒見到基拉的影子。
“……算了,你們待會交給他吧。”
娜塔爾把基拉的退伍令交給托爾,她身旁那位矮胖的上校——記得是哈爾巴頓的副官——向滿臉問號的他們解釋。
“就算是緊急狀況,讓平民進行戰鬥行為仍是一種犯罪。為了規避這一點,我們就回溯日期,讓你們在那之前以誌願兵的身份從軍了。——別弄丟了囉。”
真麻煩,托爾心想。算了,管他什麽形式,隻要能下船都一樣。況且回想起自己曾經當過幾天的軍人,說不定還滿有趣的。
“此外,你們在軍務中所獲得的情報,就算退伍也……”
上校繼續說明,有人卻遲疑的說了一聲“請問……”。出聲的是芙蕾,娜塔爾麵露不解的神色問她。
“你並沒有參與戰鬥吧,不必跟他們接受同樣的安排。”
“不、不是的……”
芙蕾垂頭走向前,然後突然下定決心似的抬起頭。
“……我想誌願從軍。”
大夥兒同時“咦——!”的叫了起來。連賽伊也滿臉驚訝,看來他事前並不知情。也難怪他們覺得意外,再沒有比芙蕾更像與“軍隊”無緣的人了。娜塔爾皺起眉頭。
“你胡說什麽。”
“這可不是能隨口說說的事情!”
但芙蕾仍然堅持。
“家父跟著先遣隊一起死後,我……我想了很多……”
“啊……這麽說,你說是那個阿斯達外務次長的……”
那位上校像是想起來了的點著頭。芙蕾絞著雙手,低著頭說。
“家父被殺時我很震驚……我再也不要這樣了。再也不想待在這裏——當時我滿腦子都是這個念頭……可是!跟艦隊會合、好不容易能降落到地球上,當我想到這一點時,又覺得非常奇怪。”
“——奇怪?”
娜塔爾回問,隻見芙蕾猛然抬起頭。
“因為……!這樣就能安心了嗎?這就是和平了嗎?根本就不是!”
她用力搖著頭,含淚看著娜塔爾。
“……這個世界仍然有戰爭。”
大都不發一語的聽著她的話。
“我……之前都在中立國,所以從沒注意到……。家父是為了結束戰爭而拚命努力的……”
這一點也可以用來敘述托爾等人的情況。
生活在和平的小圈圈裏,他們甚至不知道那是何等的幸福。
“……真正的和平、真正的安心,如果隻有靠戰鬥才能獲得,那……我也……願意為繼承父親的遺誌而戰……”
芙蕾哽咽起來,雙手掩著臉。
“……雖然我的力量……也許一點用處也沒有,可是……”
“芙蕾……”
賽伊輕輕的抱著她的肩。
就這樣,芙蕾哭著跟娜塔爾等人走出房間後,眾人陷入一片沉默。
——這個世界仍然有戰爭……
托爾低頭不語,想起自己剛剛滿心隻期待能降落地球就覺得可恥。
忽然間,賽伊將手中凝視良久的退伍令給一把撕了。
“賽伊!”
他看著托爾,彷佛解脫了似的笑著。
“……芙蕾說的話,我也有所感觸。——況且,我也不可能留下她一個人離開嘛。”
看見他的笑容,托爾也做了決定。他跟著撕碎了那一紙退伍令之後,換成米麗雅莉亞睜大了眼睛。托爾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道。
“而且‘大天使號’人手不足嘛。萬一在我下船後被擊落,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這麽一來——“托爾不走的話,我也留下。”
說著,米麗雅莉亞也撕了退伍令。
“大家都留下來的話,那我也不要一個人走。”
卡茲也跟著撕了。看著滿地的碎紙片,大夥兒相視而笑。這氣氛正像是同班同學搞了一場惡作劇似的。
無意間,托爾的眼光停在另一手的退伍令上,上麵寫著“基拉.大和”。那家夥會怎麽做呢——想到這裏,他才想起來,基拉的情況和他們完全不同。
“……那家夥大概會下船吧。”
托爾語氣寂寥的喃喃道。奇奧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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