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自古天家最無情

許是腹黑圓滑之人自有惡報。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

也有可能是連老天爺都看不慣蕭銑、忍不住想要懲罰他:身為穿越者,居然還不秉持熱血裝逼正麵打臉的穿越者優良傳統;反而靠玩起下三路的權謀詐術、待人接物來安身立命——話說你要是真的待人接物隱忍有度,你在現實世界不就能混得不錯了麽?那你還穿越個毛線啊!把穿越的機會留給那些現實世界中的小學僧loser不好麽?

總而言之,在蕭銑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他還是因為一場無妄之災被人給陰了。有時候,有一個漂亮表妹,就是這麽容易拉到仇恨值。

……

送大師的舍利龕回臨海的路上,再未發生任何值得一書的事情,走了十幾日光景,便到了天台寺。安頓了智顗大師遺物後,天台寺眾僧按照智顗臨終法旨,尊大師弟子灌頂禪師為新任住持、以灌頂的師兄普明禪師為首座,協理寺務。

灌頂禪師約莫三十多歲,麵目枯瘦,一臉苦相;他本不是智顗大師身前諸位弟子中年紀和資曆最老的,不過卻是學問最為淵深的。智顗生前講論佛法時,都是由灌頂在旁筆錄整理其學說;智顗生前顯然也是考慮到天台宗這個宗派草創不久、他留下的學說許多還未曾正式整理成為典籍,故而把住持之位傳給了灌頂,好讓他一心著書立說。而普明則是智顗的大弟子,如今已年近五旬,平素管理寺務有心得,做了首座後可以代理住持的日常工作,把灌頂的精力解放出來,集中在著書立說上。

蕭銑便正式把帶來的一萬五千貫擴建寺院的錢財交割給普明禪師,又尋了一夥當地的夥工力夫和木材商人,轉述了楊廣的意思,並且叮囑寺院擴建之後一定要換上“國清寺”的山門牌匾之後,便沒有蕭銑什麽事情了。

在臨海住了十幾日,消弭了旅途勞頓。眼見擴建寺廟的活計已經在普明禪師主持下開工;記載智顗大師生平學說、事跡的《法華玄義》、《法華文句》、《摩訶止觀》三大著作也在灌頂禪師的主持下展開了修纂;蕭銑便尋機和歐陽詢一道,向灌頂、普明二位禪師告別,帶著護衛兵丁踏上了重返揚州之路。此番來天台,也算是了卻了蕭銑此前數年人生的回憶,畢竟他也算是在這裏住過六七年,終究是有點念舊之情的。

……

歸途一路無話,緊趕慢趕走了八天,從京口渡江時,已經是臘月二十九了,眼見年關便在眼前,大雪也越下越緊,眾人無不一路飛奔,想趕回家中過年。s173言情小說吧

從瓜洲渡下船時,便見渡口有晉王府的侍衛巡查往來,盤問路人來曆,蕭銑也不抗拒,以為不過是年關將近,道路查的嚴了而已。誰知那夥侍衛居然還是蕭銑的老熟人帶隊——就是當初去台州接見智顗大師的左翊衛校尉劉灌——劉校尉見了蕭銑一夥人後,馬上來了精神。

“蕭公子!你們可算是回來了,晉王自從五日前便派了人每日在瓜洲渡巡視等候,說一旦蕭公子到了便讓你立刻去王府。”

蕭銑見劉灌神色,心中沒來由地咯噔一下,不過違命肯定是不合適的,當下一邊跟著走,一邊故作無事地打探道:“劉校尉,可知是什麽事麽?小弟自問這些時日並無過錯,還望劉兄指點。”

一邊說著,一邊少不得在袖子裏攏了一疊五銖錢,拱手間往劉校尉手上一塞。開皇年間物價低廉,一把五銖錢對於基層軍官來說,買個方便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劉校尉也不矯情,隻是接了錢之後依然麵有難色。

“蕭公子,不是老劉不幫你。隻是咱也是奉命行事,隻知道並不像是晉王殿下惱了你,許是另有難處吧,你隻管放心歸去便是。”

蕭銑一路策馬入城,進了城門後便改為按轡而行,不敢唐突奔馳,謹小慎微的挨到王府,同稟入內,見並無人有惡意,才算鬆了一口氣。

蕭銑正在納罕之間,兩個蕭妃身邊的侍女來到蕭銑所住的廂房,帶來了兩套錦襖冠帶,布置了湯桶浴巾,為首那個侍女恭敬地說道:“請蕭公子沐浴更衣,拾掇完後便去娘娘那裏用晚膳。”

“怎麽?不需要覲見殿下麽?”蕭銑聽了這個安排,也是有些詫異。一開始以為自己被急著找回來,定然是楊廣有什麽訓話了。

“奴婢們不知,奴婢們隻知道服侍公子收拾好之後帶您去見王妃。”

蕭銑不解其意,自忖應該是有些言語比較傷感情,楊廣不願意親自和自己說,就讓姑姑轉交代一下罷了。他自行胡亂沐浴了一番,洗去多日舟車勞頓的灰頭土臉,換上錦袍,對著銅鏡看了一下,確認沒有失儀,才去了蕭妃那裏。

一個多月不見,蕭妃比蕭銑離開時更加明媚靚麗、豔光照人了;似乎病好之後,身體機能每天都在恢複。哪怕冬日衣著較多,渾身肌膚隻有脖頸和一小段玉臂**在外,被燈燭火光一照,依然如同雪緞一般奪目。

蕭妃坐在一張短席麵前,一旁摟著南陽郡主在側跪坐,並未分席,顯然是尋常私下家宴,不拘禮法。蕭妃左前方三四步,打橫放了一張矮幾,鋪了小榻,也列著一些酒食,便是蕭銑的座位了。蕭銑對姑母行了禮,趕緊走到自己位子上恭敬地坐下。

和姑母相認至今幾個月,蕭銑和姑母一起用飯的經曆不超過五次,而且此前至少都還有楊廣或者楊昭一起在——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雖說大隋禮法開明,姑侄至親吃飯沒必要避嫌,可是畢竟蕭銑如今身份,尊卑差距還是太大了。

蕭妃勸蕭銑用了一些酒食。菜色算是極盡精美,可惜有心事在時,無論是蔥燒海參還是燴魚唇,吃著都是一個味道。蕭妃自己也挾了幾片豉醬燜燒的白鱔,整理好措辭後,才開口說道:“銑兒,你可知道我大隋有一個衙門,叫做‘內外侯官’的?”

蕭銑放下筷子,茫然若失地仔細搜索了一番腦海中的知識,並不知道這麽一套官職的存在。但是姑母如此慎重其事的提起,顯然其中關聯非同小可。

“小侄從未聽說過‘內外侯官’這個衙門,還請姑母明示。”

“唉,沒聽說過也好,我便和你實說了。內外侯官乃是朝廷暗中監察百官過失、並兼查訪欽案逃匿等事的。而且內外侯官自成一係,可直達天聽,並不與地方總管、文武臣僚交接;其中人員,也多有另外一重身份掩護。哪怕你姑父是晉王、揚州總管,也管不到這揚州地界上的內外侯官人等——充其量,隻是能知曉其負責之人的名姓罷了——這還是你姑父多年經營揚州才做到的。”

蕭銑一下子就聽明白了,估計楊廣知道內外侯官在揚州的負責人的身份,還是靠在其中有一些基層的雙麵間諜安插,才能做到的。

“臥槽!這不就是錦衣衛了麽?怎麽隋朝還有這樣的機構,沒聽說過啊有木有!姑母為什麽如此鄭重地對自己提出這個組織?莫非是自己有事情犯在內外侯官手上了?或者說……莫非是自己的身世終究被內外侯官的人刺探到了、呈報到了京師?”念及此處,蕭銑心中的心情簡直有如千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啊!

奔騰歸奔騰,場麵話還是要說完。蕭銑整理了一下心情,麵不改色地問道:“姑母特地說起這內外侯官,想來必有事故。莫不是小侄的身世,已經被……”

“不錯,數日之前……”

……

蕭銑渾渾噩噩地半晌沒有回過神來。許久,才整理清楚了蕭妃所說的危機。

他是蕭岩一脈之後的消息,已經被曝光了,楊廣雖然靠著自己獨立的情報網絡通風報信打探到了這個情況,但是也不能打草驚蛇,所以還沒有辦法阻止這個消息上達天聽。而且這樁事情是在蕭銑還在臨海的歸途中時就發生了的。即使內外侯官對於小事不用加急傳遞,想來從如今算起,不過十幾天——也就是元宵節之後,這個消息就會傳到京師大興、楊堅禦前。說不定太子楊勇還能稍微早一些知道。

“還請姑母教我!”

“銑兒,你不要怨你姑父,他也不易,上有太子一黨之人想要尋你姑父的錯處,下有數月前秦王同為一方總管、卻因行差踏錯被免職之殷鑒,故而他如今也隻能是處處小心。他收留你沒問題,但是絕不能在此事上隱匿你的身世、授人話柄。”

“侄兒理會得,侄兒蒙姑父姑母收留,已經是法外之喜了,不敢多有奢求。不過姑母所言秦王之事……侄兒倒是不太明白,許是侄兒閉門讀書,不問外事,孤陋寡聞了。”

蕭妃歎息了一聲,心中對蕭銑的憐愛愈甚,這個孩兒,數月來的謹小慎微,王府上的人都是看在眼裏的,絕不是張楊惹事的性子,連外頭近期發生的時政大事都不知道。怎得就走漏了關於他身世的風聲呢?

“此事還是數月之前說起了:七月末時,你姑父的三弟,秦王楊俊在並州總管任上因行為不檢獲罪,丟了並州總管之職,僅以孤身回京師王府待罪。你和智顗大師來揚州的時候,其實這事兒已經發生了,隻是從並州、京師傳來的邸報遲延較久,當時消息還沒傳到揚州罷了。若是你當時再晚些來,風聲緊了,說不定你姑父還不一定才敢收留下你……唉,生在天家,最是無情,個中苦楚,也隻有咱自個兒才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