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靈霏這些日子看到自己都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樣子,容澤的眉頭就微微皺了起來:“大家都在場上蹴鞠,你一人在此處做什麽?”
好在旁邊有人,靈霏的身體也稍微鬆泛了一些:“我……不怎麽會蹴鞠。倒是瞧著將軍府中這花開的甚好,因而專程在此處賞花來的。”
聽聞此言,容澤也是點了點頭:“這倒是,你一向對蹴鞠都不甚精通。不過今日也不過是來玩一玩的,不必那麽認真,還是去前頭的蹴鞠場吧?”
“哈哈哈——罷了吧,容澤哥哥可別勸她了!”
靈霏還未說些什麽,便聽得容澤身後忽而傳來了銀鈴般的笑聲。
定睛看去,是個穿著一身正紅色勁裝的少女。
她濃眉大眼,不似別的姑娘一般挽些利落的發髻,反而是將烏絲全部如同男子一般束於頭頂,帶這個墨冠,瞧著是十分英姿颯爽。
她的腰間別著一條長鞭,雖說個頭不高,可腳步輕盈之下,瞧著便知道雖是個女子,卻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在她的身後還跟著幾個如她一般英姿的姑娘,卻唯她最是張揚,恨不得用下巴瞧著靈霏:“聽聞是從泉州城裏來的小門戶的女兒?她便是不會蹴鞠,容哥哥又何必要為難她呢?想來她們泉州城那般偏遠之地,大約連個像樣的蹴鞠場子都沒有吧?”
雖說這京中大多大戶人家的是瞧不上她們秦府這般小門小戶,可將這瞧不上放在明麵兒上的卻是沒有幾個。
何況秦府雖說小門,卻也是治家嚴謹。秦遠山雖區區五品閑官,但秦若海如今在朝堂之上卻也算得上風頭正盛。
既然知道她是秦家的女兒,卻還當著麵兒如此羞辱的,靈霏倒是有些好奇這位紅衣女子的身份了!
站起身來,靈霏瞧著她和自己差不多的年歲,不過個頭還是要比自己高一些,氣勢仿佛也更強。
隻是這裏是容家,雖說心頭不悅,她卻也隻能屈膝對那女子行了個小禮,聲音之中帶了幾分怯怯:“不知什麽地方得罪了姐姐,我初來京中,的確是不懂規矩的,還望姐姐大人大度,海涵才是。”
雖說是屈膝了,可這話聽起來卻也沒有那麽卑微。
偏偏紅衣女子卻總覺得自個兒像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一般,心裏頭越發地憋悶了起來:“我方才瞧著你們秦府的那唯一一位嫡出的姑娘正同我哥哥說話呢,想來你便是庶出了?庶出的有什麽資格同我說話?”
行,忍!
靈霏有時候都覺得,她簡直就像是個軟柿子一樣,被人欺負到頭上了,還要忍下去不成?
可對方的身份顯然比她們秦府高了太多,若是她在容府之中和這人起了什麽爭執,恐怕不妙的還是她。
所以她也是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不要和這個飛揚跋扈的女人吵起來就是了。
好在一旁也不是沒有旁人,容澤便是頭一個擋在了靈霏和那女人的中間和稀泥的:“這是做什麽?既然請來我府中了,便就都是我的客人。兩位如今尚且還不認識吧?不如我來介紹一下!”
她指了指那紅衣女子,對靈霏道:“這位是丞相家的嫡長孫女,名叫方潔。為人爽利,從小在我父親的門下學習武藝,倒是個難得的巾幗女子呢!”
原來如此,道不同不相為謀,這位丞相家的嫡長孫女到的確有眼高於頂的資本。
而後容澤又指了指靈霏,正準備給方潔介紹,卻被方潔一把打開了容澤的手:“一個小官家的庶女,同我說什麽?我不稀罕同她這種人來往,隻是今日既然是容哥哥你開口了,我自然要給你幾分麵子的。否則就瞧著她嫡姐那般不知廉恥地叨擾我哥哥的樣子,我非要將她打趴下不可!”
說罷,她便轉身離去,倒是鬧的在場旁人都有所尷尬。
靈霏也是有些無奈:這次分明又是秦月悅闖的禍,怎地竟將這汙糟的事情再落在了她的頭上?
不過好在方潔走了,靈霏也稍稍舒了一口氣,卻是瞧著方才跟在方潔身後的另一個穿著一身紫色衣衫的女子朝著她走來,剛鬆下來的氣複又變得警惕了起來。
容澤也注意到了她,自然而然地便擋在了靈霏的跟前兒瞧著她:“不是吧?阿薇妹妹也要湊這個熱鬧不成?”
那被喚作“阿薇”的女子,卻是“撲哧”一笑:“你當阿潔為什麽非要來找她的麻煩啊?就是瞧著方才她邀你你都不理,卻直接來這後院兒裏找了她,這才心裏頭生你的氣呢!我之前還不以為意,如今瞧著,你當真是對這個泉州來的小庶女關心的很啊!”
這話說的也十分不好聽,叫靈霏的心裏比方才還憋悶。而且聽這個阿薇和容澤說話的語氣,想來他們在京中的關係也是十分要好。今日她杵在這裏,的確是有些不合時宜了。
容澤卻是撓了撓頭,笑眯眯對對那阿薇解釋道:“她叫秦靈霏,是秦若海的三妹妹。你對秦若海都能萬般誇讚,怎麽還和阿潔一起欺負靈霏妹妹呢?我與靈霏妹妹是泉州城的舊相識,如今自然要照顧些,便是如此阿潔也要生氣嗎?”
那阿薇聽了這話,隻是輕笑一聲,而後推了容澤一把:“好了,你快去哄哄方潔吧。你放心,我可不會欺負你這位青梅竹馬的靈霏妹妹就是了!”
瞧著他們一來一往的好不熱鬧,靈霏卻是無得無趣至極。
但畢竟是日後要在京中行走的,靈霏便也耐著性子對那位阿薇福了福:“不知姐姐如何稱呼?”
阿薇看向了靈霏,眼中倒是生出了幾分興趣來:“我叫江玲薇,你叫秦靈霏,咱們這名字倒是有緣。”
江玲薇,當朝二品太子太傅家的嫡長女,果真這能入了容府和容澤嬉笑打鬧的人,都是旁人高攀不起的。
靈霏知道自個兒肯定入不了江玲薇的眼,便也不願如秦月悅那般處處巴結,隻是淡淡道:“不知江姐姐刻意將容小將軍支走,是為了同我說些什麽?”
江玲薇挑了挑眉,似是沒想到靈霏這般聰明:“既然你看出來了那我便直言不諱了。第一,是為了方潔同你說一聲。她那人平日裏就有些張揚,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連那些世家的公子哥兒都不敢招惹她那張嘴,她今兒說的話,你且莫要放在心上就是!”
不放在心上?
靈霏終於抬起頭,看向了這位江玲薇:“她雖是大丞相的嫡長孫女,可這般空口便侮言之語,恕我不能如同姐姐所說一般地不放在心上。隻是我心裏頭知道,你們都是我招惹不起的,所以姐姐大可放心,日後瞧見了你們,我躲得遠遠的還不行嗎?”
靈霏承認,她這是說的氣話了。
可是不知為何,聽了江玲薇如此言語,靈霏的心裏頭便就是忍不住。
江玲薇愣了愣,瞧著靈霏有些梗著的脖子,心裏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竟然……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討厭這個秦府的小庶女:“我知道。嗨,說白了,她就是因為你姐姐,又瞧著容澤總是護著你,心裏頭才不爽快的。她從小.便和容澤定下了娃娃親,前兒及笄的時候,容家就著人去方家問過了。若不是大丞相如今年紀大了還想留這個最喜歡的孫女兒在身邊多幾日,恐怕她及笄那一日,她與容澤的婚事就定下來了。”
看似江玲薇是在和靈霏解釋,實則她處處都在強調方潔的身份,靈霏又怎會聽不出?
所以她也是微微一笑,抬眸直視著江玲薇的雙眼:“你放心吧,我雖和容小將軍的確是舊相識,不過我還沒有以為自己能入得了容家的眼的地步。如我這般身份,若當真和容澤牽扯,恐怕日後會連個骨頭渣都不剩。我惜命,所以也望你回去告知方潔,叫她不必擔心與我,有這功夫,不如去擔心擔心旁的容澤身邊的人就是!”
靈霏這話說的剛硬,江玲薇倒是也不生氣。
隻是指了指蹴鞠場,嘴角勾了一抹笑地看著靈霏:“瞧著你姐姐被欺負的樣子,你不想去替她報仇嗎?”
靈霏這才發覺,分明一向都不喜蹴鞠的秦月悅,竟是不知何時上了場。跟方潔的哥哥是一隊,卻仿佛被針對一般,當靈霏看去的時候,她正被人絆倒在了塵土飛揚的蹴鞠場中。
摔得一頭一臉都是灰,卻竟是無人上前將她扶一把!
可不知為何,瞧見秦月悅如此慘狀,靈霏的心裏卻是半分都沒有憐憫。隻想著她若非自不量力地非要去招惹方家的,又何至於鬧到這般田地?
於是便轉了頭,對江玲薇道:“我實在是不擅長蹴鞠,便不上場了。你們好好玩就是,我仍繼續在此賞花!”
江玲薇瞧著靈霏就和那軟麵團一樣,便是一拳頭打進去也沒什麽反應,亦是自覺無趣,便回頭上了場。
場上勝負已定,因為秦月悅的拖後腿,方家的沒能贏,自然對秦月悅沒有什麽好臉色。
還是丫鬟上前,將秦月悅扶了下場,瞧著孟晴的臉色也難看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