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大勢已去

“想是王爺很忙。”這不提夏侯子曦還罷,一提暮傾雲那眼中的淚水便撲簌簌滑落,直讓這殿內的其它丫鬟也跟著哭起來。

天亮時分,隱隱約約聽得殿門前有零亂的眾多腳步聲,暮傾雲霍地睜來哭得紅腫的眼來,又驚又喜地叫嚷著梅兒去開門。

梅兒疾步走到門前,可當打開門時,卻失望地長久站立。

暮傾雲秀眉一擰,耳邊那清晰的腳步聲已經漸漸遠去,直至聽不清楚。

短短的一天,她便從天堂墜。落到了無邊地獄,眼前一團黑,一個翻身,撲到枕上,傷心地再度哭著,“來了又走了,是怕沾上我的晦氣嗎?”

“主子!你先別傷心,奴這就去看看。也許王爺是去給太妃請安,請完安後就會回來。”梅兒抹了抹臉上的淚水,不相信地邁出門檻去。

奶奶的!這也太誇張了,不過是說病了,又還沒死,就這樣肆無忌憚!

時間便在暮傾雲的輕哭中悄悄地流逝,可梅兒去而複返時,卻結結巴巴地說夏侯子曦向太妃請完安後,就去了清靜苑。

“清靜苑?”暮傾雲冷不丁一聽到這消息,立即瞠目結舌,愣住了,卻突然一口氣上不來,臉色青紫,整個人癱倒在了榻上,爾後,四肢抽筋,隻急得殿內的一幹丫鬟驚了又驚。

梅兒反應快些,跑了出去喚李大夫。

李大夫來了以後,知是急火攻心所致,也是束手無策,望著她情緒漸而平靜,已是有所好轉,就悄悄叮囑丫鬟別讓何事再刺激她。

梅兒並沒有放棄,在李大夫走後,又提了裙裾不甘心地向苑外跑去,晚間回來。卻是撫著淚不言不語。

同命相依的女伴一天沒歸,這可急壞了玉兒,她一時忘了李大夫吩咐的話,向梅兒追根究底。說打聽到了什麽。

梅兒無法,在暮傾雲期盼的眸光下,隻得實話實說。

原來,夏侯子曦本意是來探望暮傾雲,可走到殿門前被賈林攔了去,本是不甘願離開的他在出了香瀾苑後,卻向清靜苑去了,直至晚間與尹蘭用完膳,才又匆匆地離開出了府去。

瞧著又陷入絕望中的暮傾雲,梅兒趕緊補充道:“聽黑統領說。王爺好似一直都很難過,席間與尹小姐並不多話。”

玉兒雖氣得x口大幅度起伏,卻配合著梅兒安慰,“是啊!主子!你也不要多想。王爺一向極為孝敬太妃,想是請安時分太妃讓王爺如此做的。”

“事到如今。意思再明顯不過。我還有什麽多不多想的。不來也好,倒是清靜了。”暮傾雲悠悠地一歎,側身朝裏睡去,看似想開了,卻雙肩聳動,又哭了起來。

“主子!為了腹中的孩子,李大夫說你不能再傷心了。你得保重身體。”玉兒幾人急了。忙皆向地下跪去。

長久的靜默,好聽的聲音才緩緩地響起殿內,“去告訴太妃!若王爺同意尹蘭的事,我也沒有意見,不過,不是側妃。是侍妾。”

“不能答應。主子!”幾個丫鬟互視一眼,又跪了一地。

玉兒哭得梨花帶雨,嘴裏道:“主子!好不容易府內清靜了,你再不能放狼入室。尹小姐現在無名無份,都如此得勢。若是有了名份,那時,府內還有你的一席之地嗎?”

“現在不比往日。孩子都不能保住,還能期待什麽?卻也怨不得王爺!而若是他都同意了,我又有何怨言?”暮傾雲的話仍是說得很慢,直到讓人能深切地感受到她已經陷入了無邊的黑暗裏。

“主子!還是緩緩再說吧!”玉兒無奈,隻得這樣相勸。

殿內,便再沒有她的聲音,一時間靜謐下來。

翌日晚間,暮傾雲小臉也有了些潤色,好了許多,可她心中一直存有一個解不開的死結,便也懶洋洋地躺在榻上。

殿門輕響,她還以為是夏侯子曦到來,就驚喜地讓梅兒趕緊去開門,殊不知,殿門一開,就見全身泛著陰冷氣息的莫無言帶著個護衛站在門外。

他的那張陰測測的笑臉讓人不寒而粟,好似真的找到靠山,來落井下石了。

“出去!”梅兒倚仗往事與他的交情,怒斥一聲。

莫無言不以為然地哼著,輕緩地推了梅兒越了進來。

他的到來,讓玉兒等人眼裏宛如燃燒著兩團雄雄大火,手臂僵直。

暮傾雲警覺地坐起來,不動聲色地凝望著越來越近的莫無言,猶感他此行不簡單。

“參見王妃!”

如常的問候響徹在殿內。梅兒上前一步,昂首譏道:“還知道我主子是王妃啊?還以為居士憑白認了幹娘,地位猝升,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莫無言對梅兒淡淡一笑,並不理她,徑直越過她向暮傾雲拱手道:“王妃!無言也是一片好心。”

暮傾雲冷冷地道:“多謝你的好心!”

冰冷的話很刺耳,也充滿了厭惡的味道。

莫無言幹咳兩聲,扭過頭看了眼身旁的護衛,又作揖道:“青碧已經逃走,也不適合在再做王妃的貼身護衛。這是無言精心挑選的護衛。叫李然!”

暮傾雲疑惑的目光便落到了李然的身上。

李然看起來有三十多歲,長相端正,一身正氣,可由奸詐小人挑選而來的人,顯然是意欲監視於她。

“不用了!本王妃相信青碧!何況本王妃沒有帶隨身護衛的習慣!”

莫無言再笑,逼近一步,“王妃!無言還是以前的無言。王妃不可多想。”

暮傾雲的臉上始終掛著那抹冷笑,聞言,她狠狠地瞥了眼他,雖身體已經無大礙,可也懶得費力氣與他周旋,“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受太妃重托……”莫無言開了個頭,有意味的眸光閃向殿內的其它幾個丫鬟,應該是想與暮傾雲密談。

一提太妃,暮傾雲就怒火中燒,那雙冰雪大眼瞪得渾。圓,沒有了一點矜持,怒不可遏地吼道:“這殿內沒有外人,要說就說!不說就滾!”

莫無言不再猶豫,又是一番義正辭嚴的勸說話,卻又是尹蘭的事,要暮傾雲以大局為重。

暮傾雲仿似找不到任何語言來表達心中的憤怒,也不在是那沒刺的小刺蝟。

她一個翻身。下了榻,負手逼近莫無言,一抬手,狠狠地抽了他一個耳光,接著啐了口,大罵道:“叛徒!”

這耳光清脆響亮,立即讓殿內的所有丫鬟頓感出了一口氣,拍手道好。

她驕傲地審視著臉上現出五條紅痕仍舊冷顏垂首的莫無言,“誰來說本王妃都會答應,唯有你!”

莫無言宛如急了,脫口而出,“此事無言已經回稟過王爺。王爺雖沒答口,但也沒反對。側妃一事是早晚的事!”

她一咬牙,一個鞭腿向莫無言攔腰掃去。

莫無言不防,撲嗵一聲摔倒在地毯上,卻固執地道:“王妃!此事已是朝中群臣的心願,你不可違眾。”

“滾!要說讓王爺自個兒來說。”她眼中溢出一片訝色,卻沒做出衝動的事來,隨後一個翩然轉身,挾著股悲憤氣場向榻緣走去。

莫無言一拂袖,悻悻而歸。

此事,便被親眼目睹的丫鬟們以最快的方式一傳十,十傳百,傳遍了整座王府。

“王妃與莫居士徹底翻了臉。王爺也不在回雲繡苑,而是遵太妃的話,去清靜苑探望尹小姐。”

“是啊!看來,太妃是有意立尹小姐為王妃。王爺也隻有遵從了。”

“病來山倒。王妃那麽厲害的一個人,轉眼間就一病不起,成了紙老虎。最可憐的是,是腹中的孩子害了她。”

府中的議論覆天,各種說法的都有,當然,也有為暮傾雲抱不平而惋惜的。

莫無言被罵回過,再沒有來過,太妃也沒再派人來,那李然倒是就留在了門外。

十多日過後,不光雲繡苑籠罩在愁雲慘霧中,就連不時回府的夏侯子曦真的就沒有回來過。

他們的感情仿佛因為孩子的事淡了,不是府內人以前傳說中的那樣至死不渝。

一向代表著權利與榮耀的雲繡苑蕭條沒落,門可羅雀,而最具有諷刺意義的是,清靜苑不在清靜,變得人來人往,歌舞升平,就連朝中大臣們在代鴻介的引薦下,都不時帶著重禮前來拜見,仿似尹蘭就快是王妃一般。

幾日後,暮傾雲雖已生龍活虎,卻因為心情憂鬱一直沒有出過苑,可當聽到夏侯子曦連著去了清靜苑的消息時,神情晦暗,猛然跌坐在座榻上,喃喃自語,“看來,他不好意思明說,我也隻成全他了。”

玉兒的傷雖說沒好完,可已經行動自如,她當即大驚失色,出言道:“主子不可!以主子與王爺的感情,想王爺是一時接受不了病情,過些日子便會好的。”

“這有何用!不能為他生兒育女……”她淡淡地掃了眼玉兒,眸裏流轉的亦是無限的哀怨,“愛他,就讓他飛吧!他若好,我便一生安心!”

這是兩句愁腸百結的話,也是大勢已去的話,當然,也堵住了殿內的眾口。

半個月後,她主動地搬出了雲繡苑,悄然無聲地到了剛修建好的鳶尾院。

鳶尾院這座一直久寂的庭院便又有了人氣,平白多了幾十個下人,熱鬧起來,而那滿院的各色鳶尾花也開得出奇地嬌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