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禍福相依
半個月後,再也經受不住風言風語與內心的煎熬,暮傾雲沒知會任何人,主動地搬出了雲繡苑,悄然無聲地到了剛修建好的鳶尾院。
鳶尾院這座一直久寂的庭院便又有了人氣,平白多了幾十個下人,熱鬧起來,而那滿院的各色鳶尾花也開得出奇地嬌豔。
太妃於此事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府內對這事也是波瀾不驚,就仿佛這是早晚的事。
從前來不知是道賀還是暗譏的莫無言嘴裏得知,這消息一經傳開,朝中立即就有人向夏侯子曦進言,要馬上立尹蘭為側妃,以穩南疆局勢,為首的就是平常不多言的代鴻介。
小人不能得勢,這話不假。
這一切早在預料之中,暮傾雲痛苦地閉了下眼,哀怨的的目光閃過窗外在風中發出簌簌聲響的翠竹,鎖定一簇清新的藍色鳶尾花,冷漠包裹著她,輕輕地道了句,“打虎還得親兄弟!”
莫無言撐了撐眼皮,好似疲憊不堪,懶洋洋地道:“隻是此事,王爺一直沒有答應。王妃應該好好勸勸王爺。”
暮傾雲驀然一回首,這是莫大羞辱,居然要她相勸夫君重新立一個女人來取代她。
她的眸光依舊很冷,古井無波,在丫鬟們的眼眸中輕描淡寫地又道:“可他也一直未來探望過我,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莫無言思忖會兒,拱手道:“王爺太忙!王妃若是著人去喚,王爺定會前來。”
她便發出兩聲好聽的輕嗤笑聲,負手慢慢地向榻前走去,“太忙?當初遍天下尋我的時候,他為何不忙?太忙?他能去清靜苑,倒不能來雲繡苑、以及鳶尾院了?”
“這一切,全是孩子惹的禍。”說完這句話,莫無言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中。
她又嘲笑兩聲,揮手讓看盡笑話的莫無言下去。
早聽得心口怒火騰飛的梅兒突然衝著莫無言大喝。“站住!”
莫無言頓時駐足、卻不回頭。
梅兒疾步上前,手一揚,好似想狠抽莫無言一個大耳光,卻可能是礙於他在府內的至高地位。最終斷然放下了手、冷顏道:“你與我從此一刀兩斷!”
“本居士與你從沒有什麽!”
然而、莫無言嬉皮笑臉的一句話讓梅兒立即一張粉臉脹得通紅,瞠目結舌,愣在了原地。
“你一個出生卑賤的丫鬟……異想天開!”莫無言未收斂鋒芒,而是咄咄逼人地繼續地諷刺、像是要把心中一直在這不討好的怨恨發泄在梅兒身上。
“你……”梅兒回過味來,渾身亂顫,控製不住地連退了兩步,仍是說不出話。
“他就一小人,從前是,現在也是!”夏蓮實在看不下去,上前扶住梅兒幫腔罵道。
暮傾雲隨手抄起榻上的枕頭砸向莫無言。“滾!別讓本王妃再看見你。”
此事也就這樣不了了之,莫無言依然無功而返。
事情並沒有因暮傾雲搬出王府而消停,次日,她剛用完早點。殿門前便站著個俏生生的女子。
絢麗多彩的柔和陽光作背景,仍是一身素色輕紗衣裙的女子幾分出塵。卻一臉的愧色。
暮傾雲垂首,用手中的絹帕輕輕地試了試粉色的唇角,勉強浮起一抹笑意,向來人道:“蘭兒好了!快進來坐。”
尹蘭嫋嫋婷婷地走進屋來,暮傾雲才看見她身後的丫鬟小秀手中捧著個白瓷罐兒,空氣中隱有一股食物的淡淡清香。
她暗驚訝尹蘭到來還帶著吃的同時,風輕雲淡地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尹蘭走到屋中央。規規紀紀地向施禮。直讓人感覺她從來就是一個安份守紀沒有非份之想的女子。
“今非昔比!蘭兒不必多禮!”尹蘭的到來令暮傾雲心口堵得慌,又想起了她那番要逆天、取代自己的話,話也不再客氣。
尹蘭眉間一皺,蓮步輕移,挾著股與生俱來的憂鬱氣息,向那椅子走去。卻不坐下,溫婉地又向她福了福身子,“王妃!一切都不是蘭兒的本意。”
“我懂!”她便移開目光,不想再看到與李月素氣質相人卻不同心思的女子。
“其實,王爺也不願。他隻是心裏煩。才到了蘭兒住處解解悶。”
“不必說了。”她真想抽站起來抽一向以弱取c的尹蘭一個大耳光,道出在曾在這裏聽到的話,卻說不清楚為何沒那般做。
尹蘭顯得幾分尷尬,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下,轉身接過小秀手中的白瓷罐兒呈向暮傾雲,“王妃!這是太妃讓蘭兒帶來的。”
暮傾雲心裏一驚,太妃絕沒安好心,而在輕抽鼻腔的同時,驀然發現空氣中的香氣隱有一股熟識的味。
這味太過驚心,一輩子難忘,差點因此而丟了性命。
她在暗思的同時,不相信地凝望著尹蘭,想聽聽下文。
“不過……這補湯不用也罷。”尹蘭複把白瓷罐兒放回到小秀手中,側身向椅子坐去,揉著手中的絹帕,就如在自言自語,“孩子大了,會影響性命;可沒有孩子,那又如何是好?是留是保,最難選擇。還是王妃自己定奪。”
她吃驚地猝起,天哪!如沒有猜錯,這香氣四溢的大補湯裏有麝香,這功效不說也罷。
可如若尹蘭不提醒,她還真沒注意到,但尹蘭為何要這樣做?太妃真的那麽狠嗎?竟要親手毒殺了自己的孫子?
雖這樣想,可打死暮傾雲她也不相信,疑惑地問:“這真是太妃讓送來的?”
“是!”尹蘭抬頭,眸中現出一縷無助的流光,又低垂著頭道:“蘭兒並不想送來。可也難拂太妃之意。就如王爺一般。而且太妃還說了,她也是迫不得及,不想過早地失去王妃,也不想王爺傷心,就隻能忍痛割愛了。”
不得不說,太妃這招很毒,讓暮傾雲啞口無言,人情也做了。還做得這樣合情合理。
她突然仰頭大笑幾聲,笑得淚水盈眶,“嗬嗬!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兒子,什麽都能做出。”
尹蘭扭頭。輕聲吩咐,“小秀!把湯倒了吧!”
小秀為難地躊躇著,卻在尹蘭堅定的眼神下走出了屋。
小秀走出後,尹蘭也向暮傾雲施禮,“王妃!禍福相依!保重身體。蘭兒告退!”
玉兒鄙夷地衝著尹蘭快要消失的背影一撅嘴,向暮傾雲道:“主子!這分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太妃沒安好心,尹小姐也沒安好心。”
“我若喝下,孩子就沒了。可若不喝,恐受孩子連累,性命有憂。”分析的話異常清晰的在屋內響起。重千斤,也讓玉兒等人再也無話可說。
“王妃!代鳳平在外求見。”急促的腳步聲突然由遠而近,李然亦是到了臥室門前,稟報的話打破了長久的靜謐。
暮傾雲暗自冷哼一聲,代鳳平可是代鴻介的大兒子。這小子此次前來,是為了什麽?
“宣進吧!”在不知道底細的李然麵前,她的話有氣無力,有意示弱。
代鳳平不久後在兩個下人的帶領下邁出門來。
她便細觀著他。
看起來隻有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長相如父親一般儒雅秀氣,高大t拔,隻是那眼中多了份倔強的流光,不似文人。倒好似武將,但她分明聽夏侯子曦說過,此子在此郡其中一個縣任縣令,屬文官,沒有上朝的資格。
“你有何事?”
代鳳平在她的冷問聲中猶豫會兒,猝然撂了袍裾向地毯上跪去。滿目的祈盼,“還請王妃替小人做主!”
她脖子往前伸了伸,硬生生地咽下漫到喉部的唾液,“你說!”
“小官與蘭兒自小相識,青梅竹馬。尹伯父在世時就有意把蘭兒許給小官,可她家突遭遇變故,我也隨父到了南疆,因而此事就沒有了音訊。一別數年相見,小官正暗喜著要家父向王爺提及婚事,可驀然傳出王爺要……”
她聽懂了,代鳳平是接受不了尹蘭即將成為側妃的事,背著代鴻介前來求其成全,可她現在還能做主嗎?隻怕心有餘而力不足,“此事……你還是找太妃說說吧!”
代鳳平向地下叩了個頭,急切的心情讓他亦是淚水盈眶,“王妃!現在除了你,朝中是眾口一詞,要王爺立蘭兒為側妃,而小官根本沒有資格上朝,也無力做什麽。”
“我自身難保!想幫你也是不能了!”暮傾雲煩惱地抿了抿嘴角,想這初生牛犢還不是很了解內情,她蹙著眉向他揮了揮手,下了逐客令。
“王妃!小臣曾聽說你的威名,你怎麽可能因此而一蹶不振?你是萬民敬仰的王妃、身負絕學的俠女,不可做一個貪生怕死的之人。”
聽著代鳳平不甘願離去的話,暮傾雲的心如紮上了一把鋼針,千瘡百孔。
曾經威名赫赫的王妃小魔女變成了貪生怕死的人,可她有什麽辦法。
一直心驚膽戰候在一旁的玉兒慌了,哪容代鳳平再說話,她疾步上前向門前候立的李然大聲道:“快快!帶他下去,別讓他再刺激主子了。”
玉兒一說,暮傾雲好似很難受地撫著心口,隨後接過梅兒遞來的茶水,逐客的眼神再次閃向被李然拖著的代鳳平。
他在做著垂死掙紮,如她一樣。
“王妃!小官會在院門外一直候著……”
代鳳平走了,無奈與無助交加,她神情晦暗地轉身向榻前走去,隻想靜臥在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