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晚的爭吵,東瀛軍中算是達成初步意見,撤軍可以,但要拿到足夠的好處。
其實小西行長原本是堅決反對的,隻不過礙於加藤清正軟磨硬泡,最終才鬆口妥協,要知道加藤清正可是豐臣秀吉的幹兒子,背後依附著搖擺一派,實力不容小覷,得罪不得。
沈惟敬被恭恭敬敬的請到堂內,與昨日可是大相徑庭,似乎一切都順理成章,見此情形哈哈一笑,“看來小西將軍已經想通了。”
“閣下莫要高興得太早,我要說的是,當下撤軍不是因為害怕與大明朝交戰,我們可是有條件的。”
“那是自然,還請將軍明示。”
“第一,我軍前後耗費的糧草軍需需要大明朝承擔;第二,為表誠意,大明朝需贈與我黃金兩千斤、白銀十萬兩以安軍心;第三,大明朝與我東瀛結為兄弟之邦,允我東瀛人在朝鮮開礦經商,三者缺一不可!”
沈惟敬聽完,不禁對樓心月又加了幾分佩服。
原來出發之前,樓心月對他做了兩件事:送出一張紙條,便是先前遞給加藤清正的那張,眼下已起了用處。二是分析了此行的發展結果,到目前為止一切都按照她的猜測進行,甚至東瀛人提出的條件都相差無幾。
於是按照樓心月的囑咐,沈惟敬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歎一口氣,“小西將軍的條件沒有商量的餘地?”
“哼哼,此番是你們大明朝提出的和談,若是不應,我東瀛倒是想見識下百萬明軍的實力!”小西眉毛一揚。
“好吧,茲事體大,在下可做不得主,須得回去跟元帥複命,而後上報朝廷由聖上定奪。若是小西將軍不放心,可讓加藤將軍一同前往,也好當麵溝通和談的細節,如何?”
事已至此,小西行長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計策,隻是隱隱感到哪裏不對,當下修書一封,傳回國內以求下一步打算。
江沙新敗,此時集智正在本土跟關白大人做著解釋,若有她在,興許能發現一些端倪,可惜了,時也命也。
這邊沈惟敬圓滿完成任務,很是春風得意,回營的路上不免跟加藤清正吹噓一番,可一側的加藤似乎心不在焉,瞅準機會低聲問道,“閣下紙條上的承諾當真?我在平壤可是下了大力氣的。”
“加藤將軍放心,我沈惟敬堂堂七尺男兒,說話一言九鼎,既然答應日後保你做東瀛的關白便不會食言!”嘴上信誓旦旦,心裏卻嘲笑這個加藤真如樓姑娘斷定的那般呆傻,竟會相信一個小小遊擊的承諾,簡直。
“那就好,那就好。”加藤賠上笑臉,“閣下放心,有我加藤在,一定會促成貴我雙方的和談!”
去時兩日,歸來五天。
回到遼東大營,沈惟敬使個眼色,副總兵李如柏會意,“加藤將軍,實在不巧,元帥近日裏偶染風寒,不便會客,還請在營內稍候幾天,你放心,隻要他稍有好轉,我立馬稟報!”
見加藤麵露難色,沈惟敬上前哈哈一笑,“既來之則安之,在下在貴軍處被待為上賓,加藤將軍來此,我等也要略盡地主之誼,你且把心放在肚裏,耽誤不了大事!”
於是,遼東大營內破天荒的出現了歌姬,還有了酒,一連數日把加藤灌得迷迷糊糊,李如鬆在暗處咬牙,“真是便宜了這狗東西,本帥非活剮了他不成!”
樓心月知是氣話,咯咯一笑,“還勞將軍親自動手?眼下不是計較的時候,這位加藤將軍還有些用處,一切依計行事!”
“那是自然,聽樓姑娘的。”
且說東瀛這邊等集智折回平壤,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立時明白了明軍的用意,大罵小西行長愚蠢,“這分明就是明軍的緩兵之計,你身為三軍指揮怎會如此愚鈍,莫說明軍上百萬,便說上十萬也是虛數。眼下我東瀛按少主人的戰略,一旦拿下朝鮮、招攬海西女真部,便對遼東形成合圍之勢,明軍最懼者便是我乘勝進兵,你可倒好,為了區區小利誤了關白大人大事!”一通劈頭蓋臉。
小西行長此時心裏恨死了沈惟敬,臉色鐵青,“好了!我這就下令大軍開進義州,三日後對明軍發起攻擊!”
“不可!”集智一揮手,“現在加藤在他們手裏,他還不能死!此去已有十日,仍沒有傳回消息,定是被**或者困住,哼!立花宗茂,你以使者身份速去明軍大營,須得如此如此…”
其實這邊加藤也曾著急,數次求見李如鬆都被沈惟敬以各種理由擋了回去,加上每日好酒好肉、歌舞升平,不覺時間過的飛快。
聽聞立花宗茂來了,這才恍然大悟,生怕自己被義父怪罪,趕緊拉著沈惟敬直奔中軍大帳。
李如鬆裝著大病初愈的樣子,整衣披甲,咳嗽兩聲,“兩位尊使委屈了,本帥抱恙耽擱了數日,險些誤了兩國大事,請坐!”
加藤此時不忘獻了一番殷勤,“李將軍好些了嗎?我東瀛軍內也有醫師,可請來診治。”引得立花宗茂斜眼鄙視。
“不必不必,多謝加藤將軍惦念,國事要緊,早些時候沈將軍已與本帥言明了貴邦的條件,本帥以為…”
“且慢!”立花宗茂粗暴的打斷,“我們的條件有變,現在需要大明朝補給我黃金五千金,白銀三十萬兩才可退軍,否則立即開戰!”一臉驕橫,氣氛陡然緊張。
身邊的加藤聽了滿臉尷尬,自己進退兩難,摩挲著不知如何收場。
李如鬆哪管這些,一拍桌子,“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這位立花將軍曾是本帥的手下敗將,那日若不是我師弟仁慈,你焉能站在這裏?現在加藤將軍乃主使官,還輪不到你來吆喝!”立花宗茂略顯尷尬,哼了一聲坐下。
“李將軍莫要動氣,興許關白大人另有指示,容我與立花君商議一二。”說著兩人交頭接耳了幾句,加藤清正一臉嚴肅,有些猶豫。
“加藤將軍有話但講無妨,你我私交雖篤,但還要以國事為要。”沈惟敬旁敲側擊、刻意提醒,加藤清正怎會不明,當下瞪了立花宗茂一眼,“和談條件怎能說變就變,顯得我東瀛人毫無誠信,我要親自去跟義父解釋!”
眼看兩人就要當堂爭吵,李如鬆口氣倒先緩和,“罷了,既是貴邦關白大人的意思,本帥理應一五一十的傳閱聖上,多謝加藤將軍的好意。沈將軍,先送兩位尊使下去歇息吧。”
“閣下需要多久才能答複?我東瀛大軍可等不了多長時間!”立花宗茂按照集智的意思,震懾道。
“噢,這個嘛,此去京師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半月。本來我已將貴邦的條件傳回京師,想著不日便返,誰知今日又有了變數,還望兩位安心等待,但有消息立時通稟,請!”沈惟敬說著,招呼二人走出賬外。
興許沒想到是這個局麵,立花宗茂一時無策,隻得飛信報與集智詢問下一步打算,順便罵了兩句加藤吃裏扒外。
這邊李如鬆也在跟樓心月商議,“樓姑娘,半月時間恐不足以集結大軍,一應軍需也是疏漏頗多,照此情形我軍無法大戰,當如何應對?”
“看來倭賊已察覺出我的拖延之計,怕是撐不了幾日了,眼下隻要建州衛努爾哈赤部能及時趕到,配合我軍擋住倭賊的第一波進攻,下麵就好辦了。”樓心月望著營外,幽幽說道。
“嗯…算起來已經過了半月了,本帥相信師弟定能不負眾望!”真是:
翻雲覆雨間,巧計連連。一唱一和相戲,可笑倭奴智短。
爭分奪秒處,心尤顫顫。一來一回虛有,旨在指點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