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過來的時候又是新的一天。

次日的清晨,朝陽躲在雲層裏,灑落下的白霧在水麵上飄浮著,宛若仙境。

山裏林間回響的還是瀑布流水的聲音,在空氣清新的晨光中,就連水瀉落流淌的聲音也是不一般的輕快而愉悅。

冉鏡雪下意識的想伸一下懶腰卻發現自己的雙臂伸展不過來,睜開眼睛便發現自己躺在靖寒憶懷裏。她心中頓覺如吃蜜了一樣甜,既歡喜又感動。高興起來的她便如天真的孩子一樣,幹脆伏在他膝上細瞧起他睡覺的樣子來,瞧著瞧著,心裏打了鬼主意,就用自己長長的眼睫去摩擦著他的臉頰。靖寒憶本已快蘇醒,但覺臉麵一陣*,惟恐是敵人偷襲,便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劍,他猛地睜開眼睛,卻見眼前咫尺之距有一雙明亮的眸子正凝望向他,眼睫眨巴眨巴露出幾分淘氣,一張玉靨笑得尤為燦爛,不是冉鏡雪又是誰?

“雪姬,你又在胡鬧什麽?”靖寒憶微蹙了眉頭,看上去似乎有些惱怒的樣子,但麵對她的笑容時他卻是無論無何也發不起火來,最終隻得無奈的歎氣。

冉鏡雪不覺,還在不停的笑,拉了他的手道:“寒憶,我們該去找個地方隱居了。”

靖寒憶道:“隱居?”冉鏡雪見他好像蠻吃驚的樣子,有些失望:“難道寒憶你不想和我一起隱居麽?我昨天還夢見我們有了一個家,還有兩個孩子……”

靖寒憶見她一臉憧憬的樣子,不忍怫逆,隻得應道:“好,我們去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

冉鏡雪歡喜的點了點頭,指向眼前的一條河流道:“寒憶,我見這個地方不錯哦,穿過那條河流應該可以找到人家,我們就在這裏隱居,好麽?”

靖寒憶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見山霧彌濛,清泉石上流,周邊一片鬱鬱蔥蔥,也的確是一番自然美景,但這到底是什麽地方,他們是否還在鍾離公子的七懸關之中也不得而知,他又怎能有冉鏡雪這般輕鬆的心境,便嚴肅起來,答道:“這個地方的確很美,但是,雪姬,我們並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還不知道這地方會發生什麽事情……”

冉鏡雪打斷道:“寒憶,這裏一定住有人家,我聽到鵝的叫聲了哦!”

靖寒憶愕然的問:“鵝的叫聲?”自冉鏡雪失明之後,聽辨聲音的能力便十分的準確,但這個地方怎麽會有鵝?

醒過來的鬱天劍也驚疑道:“真是奇怪,昨天還沒發現這地方有什麽禽鳥怪獸,今天一下子便全都跳出來了,我看這地方不僅有鵝,怕是什麽怪物都會有。”

歐陽尋接道:“鬱公子何以肯定這裏會有怪物?”

鬱天劍看了歐陽尋一眼,笑道:“在鍾離公子的懸關之中,能有什麽正常的人或動物出現?”

歐陽尋道:“那我們就去看看,到底出現的是什麽怪物?”

鬱天劍冷哼了一聲,便牽起水芙蓉的手,一邊向河邊走去一邊道:“隻怕兩位歐陽公子不敢來瞧。”“誰說我們不敢!”歐陽尋一語落音,兩襲白衣向空中一騰,轉瞬就落在了鬱天劍的前麵。

四人來到河岸邊,逆著河水流動的方向遠遠一望,頓時,一個個全都愣住,傻了眼。

冉鏡雪好奇,也拉著靖寒憶的手飛奔向了河岸邊。

遠山暴布傾瀉,如銀河碎玉,一江春水東流,隨山澗蜿蜒而下。而就在河流的上遊,竟然有四隻好大的白天鵝順著河水漂了下來。

這裏的六個人還沒有誰見過那麽大的白天鵝,那鵝足足有船隻那麽大,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順流而下,慢遊清歌。

冉鏡雪也看傻了眼,她發誓,就是做夢也絕對不會想到世界上會有這麽大的白天鵝,半響,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哇,好潔白的羽毛,好漂亮的白天鵝,好大的幾隻船呀!”冉鏡雪不禁驚歎出聲,不知是興奮,還是恐懼。

“果然是怪物!”孿生兄弟也不由得驚歎。

靖寒憶道:“我看不算什麽怪物,雪姬說它是船,它應該就是船。”

鬱天劍也笑道:“這造船的人也挺有風趣,竟然把船造成白天鵝的樣子。”

水芙蓉眼睛裏閃爍了一絲黯芒,卻沒有說話。

靖寒憶道:“我想這船應該不是造出來的。”

歐陽尋笑道:“不是造出來的,難道還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靖寒憶思索了一下,笑道:“倒十分像上天上掉下來的,難道你們沒有看到,這白天鵝全身都散發著光芒麽?”

眾人仔細一瞧,那漂來的四隻白天鵝果然全身散發著溫潤的白光,如羽似雪,襯得天鵝之身晶瑩剔透,竟是十分的通靈而美麗。漂近了,再仔細一看,那天鵝背上赫然真開了一個船艙,船艙不大不小,可容二人站立。冉鏡雪瞧得癡了,便大拍著手掌歎道:“真的發光耶!好漂亮的天鵝船呀!寒憶,你看!我們快到那天鵝船上去,好麽?”

靖寒憶看著冉鏡雪一笑,牽了她的手,足下輕輕一點,兩人便飄入了空中,冉鏡雪控製不住興奮的望著靖寒憶咯咯直笑,兩人點落在天鵝船上微微一沉,這天鵝船還真遂了他們的心意,向河流下方不急不緩的漂去。

鬱天劍見靖寒憶二人漸漸漂遠,也抱了水芙蓉一起飛落到另一隻漂流過來的天鵝船上,順著水流下方緩遊。緊接著,孿生兄弟二人各乘了一隻天鵝船,緊追上靖寒憶與鬱天劍。

流水潺潺聲、言笑宴宴聲相映成趣,空山曠闊,四麵回音,無不盡顯暢快喜悅之情。

水芙蓉靜靜的望向靖寒憶二人,看著冉鏡雪時而拉著他的衣袖歡笑不止,時而指著高山白雲暢說不休,時而又低眉淺笑隱隱含羞。她竟也一時看得入迷,看到靖寒憶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變得和煦而溫暖,明朗而輕鬆,那是她從前不曾從他臉上見到過的快樂輕鬆。

也許真的隻有冉鏡雪才會讓他完完全全的脫離痛苦的回憶而笑麵人生吧!也真的隻有這樣一個活潑天真的女子才能讓他輕鬆愉快,讓他得到幸福!

所以,她還有什麽好求的呢?能看到師兄現在這個樣子便是她心中所願吧!雖然師兄的快樂並非她所給予,但她依然為他感到高興,為他的幸福而感到幸福。

鬱天劍看了她的神情良久,雖說心中隱有酸楚,但仍然想給她慰藉。

“芙蓉,你……”手輕輕的撫上了她的肩,卻一時不知說什麽才好。

水芙蓉回頭望向他,忽而問道:“鬱公子,他們很般配,對麽?”

鬱天劍微有些怔愕,頓了許久,方才點頭:“是,他們的確很般配,可是芙蓉你……”

水芙蓉打斷道:“我知道鬱公子的一片心意,其實芙蓉真的配不上鬱公子。”

“不!”鬱天劍也立刻打斷道,“是我配不上芙蓉才對。”

水芙蓉搖了搖頭,又望向靖寒憶二人道:“鬱公子,芙蓉應該向你坦言。你知道麽?我認識師兄四年了,可這四年之久,我從來沒有見師兄像今天這樣開心過,他從前總是一個人靜靜的呆著,不說話,也不愛多笑。因為我曾救過他一命,所以,他一心想要報答我而對我好,對我微笑,可是我看得出,他的笑容裏從來就沒有過快樂,他也從來不願向任何人訴說心事。我曾經也很想讓師兄快樂起來,可是他一直都不肯說一個字,他的身世,他的痛苦,他不想讓任何人與他分擔。可是,今天,居然讓我看到他真正的快樂起來了。當真隻有雪姬姐姐才配得上他呀!隻有雪姬姐姐才能給他幸福!”

鬱天劍靜靜的聽著,心中憂愁更甚,低聲歎道:“他們在一起的確很幸福,可是你呢?芙蓉,你覺得自己快樂嗎?”

水芙蓉微怔,輕聲喃喃道:“隻要他快樂,我就快樂。”一語說完,忽而想到了鬱天劍,她又滿心愧疚的望向鬱天劍道,“對不起,鬱公子。芙蓉以後……以後都不會再想著他了。”

鬱天劍搖了搖頭:“芙蓉,沒有必要委屈自己,你心裏愛他,我知道,我也沒有辦法讓你完全忘記他,但我隻希望你能快樂,隻要你能快樂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了。”

水芙蓉一時又感動得熱淚盈眶,忍住了哭泣:“多謝鬱公了,我以後真的不想他了,真的不能了,我會一心一意做你的妻子,我一定要做到。”

鬱天劍輕歎了一聲,將她攬進懷裏,柔聲道:“我取代不了他在你心裏的地位,但我會盡量的彌補他在你心裏留下來的傷痕。”

水芙蓉再也控製不住的嗚咽出聲,竟說不出話來。而不遠處,冉鏡雪的爽朗笑聲卻是隨著水波傳來,銀鈴般的清脆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