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是京城永安侯府三公子,前探花,曾授官刑部侍郎,官至四品。”寧織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驕矜,滿意地看著遲老爺幾人臉上訝異的神情。

“隻是……”寧織低下頭,咬牙切齒又悲憤地說道:“夫君為奸人所陷害,身陷囹圄,最後被判流放猷南,我才跟隨夫君來此地。”

“臨走前,聖上曾對夫君密言,必會查清他的清白,我也隻等著那一日。”這句是她編的,那又怎麽樣?誰能發現呢?

遲老爺連忙起身拱手:“竟是探花夫人,哎呀,失敬失敬!”

狐假虎威好爽啊!

寧織搖搖頭:“唉,遲老爺客氣了,如今我夫君是待罪之身,我也不過是鄉野村婦罷了,你這般客氣倒叫我無地自容了。”

“也別稱呼我什麽探花夫人了,還是叫我寧娘子吧。”

遲老爺見寧織就這樣幹坐著,像是才想起來什麽似的,罵道:“一群蠢東西,寧娘子坐在這兒半天了,怎麽不見人上茶?真是懶散慣了,再有下次,罰一月月例,還不趕緊給寧娘子上茶!”

寧織:“大小姐體寒,給她上一杯熱牛乳暖暖身子。”

遲螢秋見寧織唱念做打了半天終於想起她來了,小小地哼了一聲,聲音輕到隻有寧織和她能聽得見。

寧織失笑,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撫。

遲老爺見寧織待遲螢秋如此親近,試探地問道:“寧娘子為何會給小女做護衛?若是家中一時困難,我便送寧娘子二百兩銀子解困,小女螢秋孩子心性,不過胡鬧,寧娘子不要見怪。”

寧織喝了口上好的君山銀針,隻覺得口齒留香,都不想吐露粗鄙之語了。

於是她微微一笑:“家中雖然遭難,但京城中有親人接濟,並不算困難,我與螢秋因緣際會相識,實在投緣,所以才做了這護衛。”

遲螢秋借著喝牛乳的碗掩飾了不自然的神情,這人是滿嘴謊話,分明是為了銀子,還這般冠冕堂皇。

若隻是因為投緣,還問她要那麽多銀子做什麽?

遲螢秋看著寧織和遲老爺侃侃而談、有來有往,心中恍惚。

不過,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擋在她麵前,替她出頭,從前需要她花心思應對的人和場麵,如今都不需要她出麵了。

這銀子花得值。

這樣一想,遲螢秋又有些高興起來。

遲老爺幾次試探,寧織都回答得滴水不漏,越發讓遲老爺覺得她深不可測、不慕名利,是個背景雄厚、任性隨意的官家夫人。

“寧娘子方才說夫人和小女的……教養禮儀問題,從前是老夫疏忽了,寧娘子可否給指條明路?老夫感激不盡。”

“老爺!?”

“爹!”

遲夫人母女雙雙不可置信地齊聲喊道。

得知寧織的“背景”,她們已經不敢再口出狂言,但眼看著遲老爺被“迷了心竅”,她們驚惶不已。

寧織傲然地抬起頭,纖長細白的手指輕點桌麵,一副指點江山的派頭,盛氣淩人,頗有幾分高貴凜然之姿。

還挺唬人。

寧織:“不知貴府夫人和二小姐可識字?”

遲老爺麵露慚愧:“略識得幾個字,比睜眼瞎強些,不過女子無才便是德,我也沒勉強她們,寧娘子問這個做什麽?”

寧織點點頭:“遲老爺說的不錯,女子無須認識許多字。”個屁,老封建。

“不過官宦人家的女眷都熟讀《女則》、《女訓》、《烈女傳》,遲夫人和二小姐可有好好研習這些婦人典籍?”

遲夫人和遲玉珠搖了搖頭。

寧織見狀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唉,遲老爺,你看看你們家這……這成何體統啊!二小姐也快到說親的年紀了,你們就一點不上心?哪家婆母會喜歡沒規矩的兒媳?”

“方才二小姐說的什麽……柳公子,是哪家的公子啊?”

遲老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是城東柳秀才的長子,才二十歲就考中了秀才,是個青年才俊,我有意將玉珠許配給他。”

遲玉珠聽見遲老爺這話臉瞬間紅了,這次是羞的。

寧織點點頭:“哦,原來是讀書人,是嘛,讀書人最重體統,柳公子是個才俊,前途無量啊,玉珠小姐想成為他的妻子,便更要注重自身德行才是,怎麽能隻重外在相貌,要知道紅顏枯骨,讀書人最是不在意這些的。”

個屁,偽君子會裝罷了,哪有人不喜歡好看的?

“那……那我要怎麽做才行?”遲玉珠急了,她和柳公子的事現在八字還沒一撇呢,隻是爹娘有這個打算。

但是萬一柳公子看不上她,不願意娶她怎麽辦?

寧織慢條斯理地說道:“那就要做一個嫻靜文雅的淑女,從今天起,夫人和二小姐每日抄寫《女則》、《女訓》,熟讀《烈女傳》,不求精通,但務必要用心,旁人問起來言之有物。”

“抄寫一段時間後必須背誦得一字不錯,這是最基本的要求。至於行坐舉止,要請官宦人家、世家貴族退下來的嬤嬤教導,一言一行切不可散漫任性了。”

遲老爺見寧織說得頭頭是道,心中歎服,轉眼看到她身旁乖乖坐著的遲螢秋,猶豫道:“那螢秋……”

遲螢秋寬袖遮蓋下的手擰了寧織一把,意思是敢讓她跟著一起抄書寧織就完了。

寧織倒也沒喪心病狂到傷害友軍的地步,連忙說道:“我見大小姐聰穎明秀,遲老爺如果放心,大小姐就由我親自教導便是。”

遲玉珠見她又誇遲螢秋,心中不滿,怎麽一個兩個的都更喜歡遲螢秋?一個病歪歪的家夥,風一吹就要倒,到底比她強在哪兒?

遲老爺:“寧娘子肯教導我的女兒,那是再好不過了。”

遲老爺扭頭對遲夫人和遲玉珠說道:“過幾天我給你們請個識字的夫子,每天監督你們抄寫學習女子典籍。”

“你們是明德的母親和妹妹,不能給他拖後腿,以前是我疏忽了。”

遲明德,哦,應該是李明德,可是遲老爺的軟肋和心肝,在他麵前,誰都要往後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