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雲露

這一夜,王國安並沒有再打來電話,我估摸著恐怕他現在已經忙得焦頭爛額。

三起看起來毫無關係的案件,卻有著一處古怪到極致的共同點,那就是死者通通都是死於一個隻有自己的場景。

不去討論自殺還是他殺的問題,他們死的地方都隻有自己一個人,這本身就非常奇怪,讓人不禁聯想到鬼怪殺人的說法。這樣看來,難怪王國安精神壓力如此之大。

他現在麵臨一個難題,如果承認這三個人是自殺,那麽他就必須相信是自己的直覺出了問題,一切都隻是巧合而已。如果他不承認這三名死者是自殺,那麽他就必須在毫無線索的情況下找出凶手,否則就隻能遺憾的定性為鬼魂殺人。

鬼魂殺人,鬼魂怎麽可能殺人呢?

雖然經曆了一係列光怪陸離的事情,但是我仍然認為鬼魂殺人是完全不可能的。因為對於一個人來講,活著的時候都不能害死人,那麽他憑什麽死了之後反而能夠害人?

在我看來,“就是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你”這句話是最無聊的威脅。

……

次日清晨,沒有什麽事情好做,也沒有病人的預約,不過我還是來到了心理診所。

根據昨天的情況來看,王國安應該會加班加點忙了一整夜,至於他說今天會來診所那就無法確定時間了。

我百無聊賴的翻看著那本舊雜誌,心思卻早就不知飄到了什麽地方,我開始回想起這段日子經曆的事情,思緒紛飛,抓不住重點,但卻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我似乎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一上午的時間匆匆過去,診所一直都隻有我一個人,就連蘇鬱也似乎知道今天很閑,所以始終沒來這裏。

“她現在會在哪裏,該不會又被鬼上身了吧?”我看了一眼牆角,那是蘇鬱平常最喜歡的地方,不禁有些擔心。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推開了診所大門,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然後一屁股坐在我麵前的椅子上。

王國安的臉色十分憔悴,臉頰和下巴還有著青黑色的胡須,看樣子這幾天忙得連胡子都來不及刮幹淨。

我仔細打量著王國安,說道:“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

“甭提了,昨晚上接到了劉鑫的那個案子,現在滿腦子都是霧水。”王國安有氣無力的趴在桌子上,說:“如果這個案子也破不掉,恐怕我真的要瘋了。”

我說:“我在電視上看到相關報道了,聽說劉鑫是死在了自己的車裏,不過並沒有說他的死法。”

王國安說:“你絕對想不到他是怎麽死的……”

說到這裏他猶豫了一下,我知道他是在斟酌這件事情能不能告訴我。

“要是為難你可以不說,我大致能猜出大概。”

王國安有些歉意的說道:“希望你能理解我,畢竟我是一名警察,有些事情隻能永遠藏在心裏。”

我笑了笑,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說:“不過你說我絕對想不到他是怎麽死的,看來這次的死法的確很奇特,讓我想想……”

我想了一會兒,說道:“既然劉鑫的案件能讓你更加痛苦,說明他也是看似自殺。不過汽車的空間十分狹小,很難想象他是怎麽自殺的。難不成,他自己把自己的脖子擰斷了?”

聽我說到這些的時候,王國安突然坐了起來,一臉震驚,說:“你咋知道?我可沒告訴你!”

看著他的反應,我做了一個聳肩的動作,無比臭屁的說:“純屬瞎貓碰到死耗子。”

王國安明顯對我能夠猜到劉鑫死法的事情感到難以置信,一臉嚴肅的說:“如果不是昨晚案發的時候我正在和你打電話,恐怕我現在最懷疑是殺人犯的人就是你!”

我撇了撇嘴,不屑道:“如果認為我是殺人凶手可以讓你好受一點,那就隨便吧。”

“唉。”王國安像是一個泄了氣的皮球,無力的說道:“今早屍檢報告出來了,是劉鑫自己擰斷了脖子,在他的脖子上隻有自己的手印和指紋。”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說:“其實你完全沒必要太在乎這些事情,人死不能複生,你的責任是保護活著的人,所以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你不知道。”王國安說:“我現在一閉眼就是那三具屍體,一個左手持刀割開了自己的喉嚨,一個站在地上把自己吊在吊燈上麵,還有一個用手生生擰斷了自己的脖子。我實在是沒辦法接受這些,幹這行二十年了,還是頭一次接二連三的碰到這種案子。”

我從抽屜裏麵取出藥瓶,倒了一粒維生素片,說:“這藥有安神的作用,要不要來一片?”

不過王國安並沒有給我施展“安慰劑效應”的機會,他直接拒絕了我,說:“大奇你知道我的性格,對於這種案子我就算是焦慮到死掉也絕對不會用藥物來逃避。”

我無奈的將藥片一口吞下,說:“那我沒啥能幫你的,我又不擅長破案,更何況這是三起連你們警方都毫無頭緒的案件。”

“那倒不一定。”王國安從公文包裏掏出來一個檔案袋,放在桌子上,說:“我發現你小子的觀察能力特別出眾,還記得咱倆第一次認識的時候,就是因為你在殺人犯的家裏聞到了屍臭。”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檔案袋裏取出了幾張照片,“你再幫我一次,而且要嚴格保密。”

“唉,我都擔心會不會有一天被你殺人滅口,理由是我知道的太多了。”我歎了口氣,接過王國安遞過來的照片。

這些照片的上麵都是那三名死者的死狀。

第一名死者倒在血泊之中,場景是浴室,看樣子他似乎是剛好洗完澡,正打算用刀片刮一下胡子。

第二名死者“吊”在吊燈上,其實說是吊死並不合適,因為他更像是站著,看起來就像是活人一樣。

第三名死者的死狀就比較駭人了,他的身子仍然坐在車座上,不過頭部卻被擰了將近一百八十度,咋一看去非常恐怖。

我仔細看過這些照片之後,感到一陣壓抑,說:“看不出有什麽名堂。”

王國安用手指敲了敲放在桌子上的一頁檔案,“你再看看這個。”

“姓名,雲露,一年前死於一起凶殺案,目前尚未找到凶手。”我閱讀著檔案上的內容,問道:“這個可憐女人和案子有什麽關係?”

“她當過前兩個人的情婦,還和劉鑫傳過緋聞,算是這三個人之間唯一的聯係。”

“可她已經死了。”

王國安捶了一下桌子,罵道:“實話和你說吧,雲露死的這個案子也是我負責的,結果最後不了了之。那時候我就懷疑是不是她的情夫還有劉鑫下的殺手,不過找不到任何證據。現在這三個人接連死去,我認為絕對不是偶然。”

我接過話頭:“你該不會以為是雲露的鬼魂回來報仇吧?”

王國安抬起頭看著我,冷聲說:“如果找不到真的凶手,那麽我隻能選擇相信這種可能!”

“我明白了,原來你的心情會變得如此糟糕,還因為這三位死者激起了你有關雲露的回憶。王大哥,你現在是內疚多一些。但是一碼歸一碼,這次的案子到目前為止找不到任何與雲露有關的痕跡。”

“不對!我相信一定會有,尤其是在劉鑫死後,我更加相信這一點!”說到這裏,王國安忽然不再說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明白他為什麽做出這種表情,因為剛才他透露的內容已經太多了,遠遠超出了他的底線。

“放心吧,你和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我保準睡一覺之後就通通忘掉。”我笑著做了個保證,希望王國安的緊張情緒能夠放鬆下來。

沒想到他搖了搖頭,又從兜裏掏出了手機,然後打開了一段視頻。

“這段視頻是我在調看停車場錄像的時候偷偷錄得,在劉鑫回到車上之前,這個人曾經去過停車場,而且在劉鑫那輛車的附近徘徊了一會兒。”

我眯起眼睛,使勁看著王國安的手機。

視頻並不清楚,尤其是重錄到手機裏麵之後更加模糊,我勉強能夠看到那是一個身穿白衣的女人,長發及腰,身材姣好。

當我把目光放在她的臉上時,我突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雖然看不清楚,但我感覺自己曾經見過這張麵孔。

就在剛才!

我一把拿起雲露的檔案,看著上麵的黑白照片,艱難的咽了口唾液。

“雲……雲露?”我難以置信的問道。

王國安說:“我不知道,但是她真的很像雲露。我看到這段錄像的時候,幾乎感覺自己已經徹底瘋掉了。”

一個原本已經死去的人,怎麽可能會再度出現?

是不是停車場的錄像出了問題,或者說她隻是一個長相和雲露有幾分相似的女人?

我的腦海中滿是疑問,一時間也理不清頭緒。

王國安將手機收起,突然開口說道:“這事兒警局幫不了忙,你能不能幫幫我?”

我看著眼睛裏布滿血絲的王國安,說:“盡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