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雙胞胎

王國安說,雲露曾和三名死者有過關係。

我仔細看著雲露的檔案,隨口問道:“她是怎麽死的?”

王國安仍然趴在桌上,有氣無力的說:“虐待,性侵犯,我永遠都忘不掉她的死狀……那簡直不是人能做出的事情!”

他越說越難過,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看起來非常痛苦。

從王國安的舉動之中我能勉強猜想到當時的情況,恐怕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遭受到這種事情比起死亡還要折磨吧?就像是上一個案子的受害人王穎,一直覺得自己已經變得肮髒無比,甚至沒有勇氣繼續活下去。

我放下檔案,繼續問道:“雲露是同時和這三名死者保持著聯係嗎?”

“我也不清楚,畢竟雲露的案子是一樁無頭案,沒有絲毫的線索。我也是在這三個人接連死去之後,才突然回想起了有關雲露的事情。”

我說:“其實關於你的困惑,我倒是有一個不錯的主意。”

王國安抬起頭,雙眼通紅的看著我,問:“什麽主意?”

“既然在錄像中貌似看到了一個死而複生的雲露,那我們為什麽不去她家看看,或許她真的回來了呢?”

王國安的目光落在了檔案上麵,沉思片刻後,沉聲說道:“好!”

……

雲露生前居住在一所破舊的小區裏,她的父母仍然生活在鄉下,所以隻有雲露帶著妹妹雲婷一起生活。

根據檔案來看,雲婷和雲露年紀相仿,貌似是在市裏的一所大學念書。

不知道雲露死後,雲婷有沒有搬家?

我跟在王國安身後來到了雲露的家門口,這是一棟看起來已經頗有年頭的舊樓,在門外有著走廊,和老電影的場景有些相似。

我倆停在雲露家門前,王國安伸手重重的敲了幾下房門,不過並沒有人出來開門。

好像已經很久沒人來過這裏了。

不過王國安並未放棄,反而是繼續敲著門,似乎無比堅信裏麵一定有人。

我看著他的表情還有舉止,忽然覺得,身為一名警察,應該見過不少悲劇。可是為什麽王國安偏偏對雲露的事情如此掛懷,會不會是……?

突然,隔壁房間的門打開了,露出來了一張老太太的麵孔,上麵寫滿了憤怒。

“敲什麽敲,有病啊!”

王國安聞聲放下了拳頭,站在門前低頭不語。

我見狀趕忙堆起笑容,說:“我們是雲家姐妹的遠房親戚,來這裏看看她們。”

一聽到“雲家姐妹”四個字,老太太的臉色頓時變了,說:“找她們幹什麽,晦氣死了!”

“您是什麽意思?”

“原來你不知道啊,那個雲露在一年前就死啦,警察也沒能破案,之後不久她妹妹就瘋了,被送到了安定醫院。”

我問:“瘋了?”

老太太神秘兮兮的說:“她姐姐死了之後,她突然買了好多鏡子放在家裏,然後成天瘋瘋癲癲的對著鏡子自言自語。有一次我好心想要看看她,結果一進她家的門,就看到裏麵的牆上掛滿了鏡子,嚇死人了。”

“原來如此。”

我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同樣看過來的王國安,點頭說:“看來要去另一個地方了。”

話音剛落,王國安就急匆匆的下了樓。

我對老太太歉意的笑了一下,隨後也跟著王國安離開了這裏。

安定醫院。

當胡院長看到我和王國安的時候,表情明顯有些驚訝,說:“怎麽又來了?是不是胡樂那小子出事了?”

老胡和小胡這對父子雖然互相看不上眼,不過他還是打心底裏關心兒子的。

我搖了搖頭,說:“胡樂好得很,我這次來是想拜托您找一個人。”

胡院長問:“是誰?”

“雲婷。”

“雲婷?”胡院長反問了一句,然後開始翻看著桌上的檔案,“等等,我有印象。”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說道:“雲婷在三天前已經出院了。”

竟然出院了?

我有些驚訝,繼續問道:“她被送來的時候是什麽症狀,還有,您確定她離開的時候已經痊愈了嗎?”

老胡明顯被我問的有些發懵,於是打電話叫來了一個護士,說:“她平常負責照顧雲婷,你有事問她好了。”

隨後,在護士的帶領下,我和王國安來到了雲婷曾經住過的病房。

房間的布置十分簡單,隻有一張床,還有一麵鏡子。

“雲婷是個非常特殊的病人,她很安靜,而且從來不惹禍。她在這裏呆了將近一年,很少有人會來看她,她也從來不會別人說話。”護士說道。

“看望她的人是誰?”

“我也不知道,那個人每次來的時候都會帶著口罩,似乎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的臉。”

我指了一下牆上橢圓形狀的鏡子,問:“通常病人的房間是不應該放置鏡子的吧?”

護士解釋道:“由於她表現特別好,所以院長批準了她想要一麵鏡子的請求。從那之後,她每天都坐在鏡子前麵自言自語,就好像是在和誰說話一樣。”

“她一直都這樣嗎?”

“大概是一個月前吧,她不知怎麽突然開始和人說話了,而且逐漸變得開朗起來,每天也不看鏡子了。”

我有些疑惑的問道:“她開始和誰說話?”

“老羅,你應該知道他。”護士笑著說道。

老羅,這個人我的確不陌生,他算是安定醫院的風雲人物,精神病一哥。據說他根本就沒病,隻是為了逃避某些事情才躲到了這裏。當年我潛伏在安定醫院的時候,還和他打過不少交道。

在我看來,這是個世界觀十分奇葩,而且自身非常有想法的精神病。

護士繼續說道:“之後雲婷就變得正常起來,醫生認為她的病狀已經完全消除,可以出院了。”

我點了點頭,轉而仔細打量起了病房。

那麵鏡子,是一切疑點的核心之處。

雲婷為什麽要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在她的世界裏,她是在對誰說話?

我竭力站在雲婷的角度對整個事件進行思考,如果她的姐姐死於非命,那麽鏡子裏的人應該就代表著她的姐姐。

換句話說,雲婷貌似是在對著鏡子說話,其實是她將鏡子當成了一種媒介,從而和失去的姐姐進行交流。

不過,總感覺哪裏不對。

離開安定醫院之後,我和王國安回到了醫院外的停車場,站在車旁陷入沉思。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話,在我看來這顯得十分異常。包括從老太太口中得知雲婷進了安定醫院的時候,王國安的臉上沒有絲毫驚訝的表情。

我側過臉龐,對著王國安說道:“如果你想找我幫忙,就最好不要有任何隱瞞。”

他沒理我,隻是自顧自的沉默不語。

我繼續說道:“雲婷會經常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很可能是將鏡子裏的自己當成了姐姐。有很多人格分裂的患者都會這樣,把鏡子裏的人當成了另一個人,而不是自己。”

王國安歎了口氣,突然說道:“其實在雲露死後,我見過一次雲婷,就在她家。”

說到這裏,他點了一根煙。

“就像住在隔壁的老太太說的,她家裏放滿了鏡子,我走進去的時候,就感覺自己來到了一個不尋常的空間。雲婷坐在那些鏡子的中間,一會兒對著鏡子哭,一會兒對著鏡子笑,無論我對他說什麽她都沒有反應,就好像完全沒有看到我一樣。”

“我告訴了她雲露的死訊,但是她仍然沒有任何反應,甚至從頭到尾沒有看過我一眼,之後警方隻能選擇內部處理了雲露的屍體。”

“不過,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我仔細聽著王國安的敘述,輕聲問道:“什麽事情?”

“雲露和雲婷,是一對雙胞胎。”

“你絕對想不到當時的情況有多麽詭異,我竟然在死者的家裏看到了一個和死者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而且她還在對著鏡子說話。而在鏡子裏麵又有無數張死者的臉,她們又哭又笑,簡直能把人逼瘋!”

我說:“這才是你感到焦慮的根本原因。”

王國安深深吸了一口香煙,然後就把煙扔到了地上,用腳狠狠的踩了上去。

他說:“雖然雲露的案子最終也沒能找到凶手,但我覺得雲婷絕不簡單。曾經出現在錄像裏的女人,絕對是她!”

這時,我忽然回想起了護士曾經說過的話。

她說,有一個人偶爾會來探望雲婷,不過總是帶著口罩。

我看向王國安,開口問道:“那個總來探望雲婷的人,是你?”

王國安眯起渾濁的雙眼,冷冷的看著我,說:“你猜到了。”

“很好猜,你得知雲婷被送進安定醫院的時候沒有絲毫驚訝,而且在安定醫院裏的表現也很隨意,就好像你對這裏很熟悉一樣。”

“沒錯,我的確來看過她。因為沒能抓住殺掉她姐姐的真凶,所以我對她感到內疚,包括那麵鏡子,也是她托我給她送過來的。”

我問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隻是單純覺得她很可憐,姐姐死了,自己又瘋掉了。可是我沒想到她已經出了院,而且從那之後就接連發生命案。古奇,我真的不希望她成為一個殺人凶手,我寧可她一直呆在病房裏麵。”

王國安無比自責的說著,直到這一刻我才終於明白了他究竟在痛苦什麽。

複仇和法律,究竟哪個才是對的?

這才是始終困擾著王國安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