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底時,荊荷急忙從阡玉琛身上下來,抬頭確認坑洞的大小。
她隻受了點皮外傷,可阡玉琛就沒那麽幸運了。
好在他們基本上落在碎石土的上層,沒有被掩埋到深處。
得知荊荷還能動,阡玉琛安心了不少,他回想著掉落時的場麵,盡可能鎮定地分析現狀:
“現在是大中午,應該有人看到塌陷並報警了……你要是還能動,保持點體力,等救援來的時候再用。”
寒冬臘月,地下水打濕了衣物很容易造成失溫。
可阡玉琛明明才是傷得最重最需要保持體力的那個,卻還在一個勁兒地操心別人:“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掉進來嗎?”
荊荷搖了搖頭,意識到阡玉琛可能看不見,強忍著鼻酸回道,“沒有其他人,就我們倆。”
“是嗎?”男人聽完後終於扯出一個自嘲的笑,“真遺憾,看來你不得不跟我這個‘變態’待一起了呢……”
“都什麽時候了,說什麽風涼話!……”
荊荷被阡玉琛氣得聲音都哽咽了,可一想到若不是這家夥替她當了人肉氣墊,現在躺在那裏不能動彈的就會是她了。
很矛盾。
她明明是討厭他的,可偏偏是這個她討厭的人救了她……
阡玉琛聽到荊荷話音裏依稀的顫抖,不由得心裏泄了口氣。
為什麽他總是惹她不悅呢?
他明明不想這樣的啊……
“荊荷,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懂,你對我的敵意為什麽這麽強?”
聽到男人的疑問,荊荷才是一臉莫名。
難道不是他對她充滿敵意嗎?
想到從第一次見麵開始,這個男人就沒甩過幾個好臉色給她吧?
再加上他後麵的種種變態行為,她沒送他進局子已經算客氣了!
荊荷這邊氣得意難平,阡玉琛卻是自個兒喃喃起來。
“是你叫我‘別笑,看起來很假’……我照你說的做了……可你反而卻更討厭我了。”
還沒等荊荷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啥,男人就已經自己下了結論,“雌性,真的是難以理解的生物呢……”
聽完阡玉琛的埋怨,荊荷剛要否認,卻想起自己好像確實說過類似的話……
而且就是在那天晚上,阡玉琛襲擊了她,使得她徹底對他唯恐避之不及。
“那還不都是因為你對我做了過分的事啊!”
荊荷想到這事就來氣,那晚她差點就被他……
阡玉琛淡淡道:“是你叫我不要偽裝自己的,我如你所說的表達了真實的自我,你又反過來罵我猥褻了你……”
荊荷氣急:“可你做的就是猥褻啊!別說得好像我冤枉了你似的!再說,你那叫哪門子‘真實的自我’啊?!你……你腦子裏難道就隻有那些事嗎?”
**的雄性腦子裏可不就隻有那些事麽?
阡玉琛想到這裏,意識到自己竟然承認了自己的獸性,他霎時似吃了蒼蠅一般,本就慘白的麵頰愈發顯得瘦削。
“對不起,那時候是我不夠冷靜,再加上白天你說的話,以及你當時背對著我,我以為你在向我發出邀請……所以沒能控製得住自己的衝動。”
男人道歉得那般誠懇,荊荷一時竟不知是該罵他的好,還是該可憐他的好。
“阡醫生,難道你都沒追過女孩子嗎?”
“為什麽要追?”
這倒是把荊荷給問住了。
以阡玉琛的容貌、才識以及職業,確實已經到了不需要追、隨便勾勾手指頭就有女人往上貼的地步。
覺得自己問了個無聊的問題,荊荷選擇了閉嘴,而阡玉琛卻接了下去。
“我對人類的雌性沒有興趣。”
“那我呢?”
這次換阡玉琛語塞了,他偏了偏頭,似乎是想看向荊荷,奈何視線模糊得連她的輪廓都捕捉不到。
“你是個例外。”
荊荷:“……”
好吧,她這是被開除“人籍”了?
可轉念一想,荊荷才意識到,這個男人其實也是貓啊……
“所以,你的本體是……花豹?”
她記得東思源確實有這麽說過。
而阡玉琛卻是冷笑了一聲,“你見過把自己摔成這樣的花豹嗎?”
“以前是沒見過,但今天見識到了。”
荊荷嘴上不饒人,可臉上的苦笑暴露了她的心疼。
出於野獸敏銳的趨利避害本能,阡玉琛應該早就發現了人行道上的危機。
這男人本可自己先行逃走的,如若不是為了救她,他不至於落得如此。
荊荷自然是愧疚的,可一旁的男人卻與她的感情不盡相通。
阡玉琛並不想承認自己的野獸身份,覺得那模樣既野蠻又醜陋,甚至厭惡到了會潔癖發作的地步……
成為人類的這幾年,他都極力想要忘記他作為花豹的過去,而荊荷的出現徹底打破了他的自欺欺人,讓他無時無刻不在擔驚受怕自己會變成一隻被本能驅使的野獸。
他偽裝自己,想讓自己活得像個人,卻被荊荷無情地揭穿了假麵具。
阡玉琛將她的一句挖苦錯誤地解讀成了忠告。
本以為終於遇到了能將自己的醜陋攤在對方麵前的那個人,結果在意識到隻是自己自作多情後,阡玉琛選擇了逃離。
“荊荷,我忌妒你。你可以像人類一般活得自由自在,而我們卻不得不被野獸的本能所控製著……人不人,鬼不鬼。”
直到這時,荊荷總算是明白為什麽之前阡玉琛會說忌妒她了。
可生而為人或是獸,並非是她能主觀決定的,就算忌妒她又能有什麽用呢?
原來不僅人會為自己的出生而自卑,貓……也會麽?
荊荷想不通答案,再度向阡玉琛搭話時,男人已經極度虛弱了。
“荊荷……”他扯著破碎的嗓子,顫抖著一字一句地吐著音節,極力地想要表達。
“行了,你別說了,保存點體力……”
“不,我怕以後沒機會說……”
淺淺地吸了口氣,阡玉琛扯動嘴角,閉著眼,勉強露出了一個淡笑。
“你是真的喜歡他也好……還是把他當寵物也好……隻希望你能好好待他……小瑾……就拜托你了……”
語畢,男人的呼吸越來越淺,直到胸膛再也沒了起伏。
荊荷嚇得連連呼喊,幾番推搖之下才發現阡玉琛身下全是血,將沙土都染得殷紅。
“阡玉琛!你再堅持一會兒!很快就有人來救我們上去了……”
“阡玉琛!”
荊荷聲音發著顫,看著男人逐漸變得冰冷的身體,那種眼見著生命在自己麵前逐漸流逝的無力感充斥了全身。
誰來?……誰能來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