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蘭偉爾回過神來時,嘉諾德那異常蒼白的臉龐正近在眼前,他的腦袋一時間呈現空白狀態,他完全沒辦法理解現在是什麽狀況。蘭偉爾慢了幾拍才發覺手中的鐮刀正無情砍進嘉諾德的腹部,再遲鈍也明白嘉諾德會受重傷都是因為自己砍了他一刀,也理解過來剛剛自己似乎是因為過於憤怒而失控了。
“咳咳咳咳……”嘉諾德突然激烈的咳了起來,伴隨叫人窒息的咳嗽聲響的是大量的鮮血噴灑而出。蘭偉爾任由黏稠的血液噴灑在他的臉上,隻要一呼吸就會有一股難聞的鐵腥味搔弄著鼻腔,異常的難受。
嘉諾德被鐮刀刺進的地方血肉模糊,深的幾乎就要見到森白的骨頭,裏頭的器官也被翻攪而出。蘭偉爾看到這慘狀,蘭偉爾不禁一股惡心感自腹部湧上。死亡的味道飄散在空中,詭異的氣氛飄散在期間,那張熟悉卻令蘭偉爾感到厭惡的臉龐正在眼前,他恨不得馬上把對方撕裂。蘭偉爾不後悔,這是嘉諾德罪有應得,可是一想到威廉他們就痛苦的心在絞痛著。蘭偉爾維持鐮刀刺進嘉諾德的動作,身體微微貼近他低語著,似乎不想讓旁人知道他們之間的談話。
“你讓我加入皇家騎士隊的事,那隻是個借口吧?隻是為了滿足你小小的贖罪感所說出來的謊言吧?”蘭偉爾蠕動著嘴唇輕喃著。
“我不否認。”嘉諾德異常蒼白的臉龐麵向蘭偉爾,混亂的氣息噴灑在他身上,發紫的嘴唇道出毫不欺蠻的話,但卻也是最為撕裂人心的慘忍話語。
“你欺騙我?你知道這樣做是錯誤的還是要做?”
“那你呢?你也不是不惜犧牲無辜的人也達成自己的目的?”嘉諾德戲謔的一笑,反問著蘭偉爾。嘉諾德看起來不想反抗也不想狡辯,極為誠實的說出實話,他似乎已經接受現況也接受自己即將死亡的事實,所以才如此坦白的說出心中的感受?但也就是因為如此,蘭偉爾隻感到更加的痛苦,或許他想聽到的是謊言而不是實話?
“閉嘴。”蘭偉爾猛然抽出鐮刀,鮮血瞬間噴灑而出,嘉諾德悶哼了聲跪倒在地,臉色異常慘白,嘴唇不斷抖動的,生命正在緩慢的流失中。“閉嘴!你給我閉嘴!”
“你也不是不惜染滿罪惡也要守護你那不足一提的奢望?”嘉諾德擦了擦嘴邊留下的血,咧嘴笑道。
“閉嘴!!”蘭偉爾露出難過又愧疚的神情。嘉諾德的話似乎讓蘭偉爾想到了什麽。
嘉諾德繼續吐露可怕的話語:“你拋棄等待你的人,你自告奮勇的去救李維斯,你失去控製的想要把法爾曼給殺了,就隻是因為要滿足你卑微的欲望,隻是因為不想讓同伴傷心,隻是因為害怕失去他們的痛苦!”
“才不是這樣!”蘭偉爾大聲的反駁但語氣卻顯得很猶豫。
嘉諾德冷笑,接著說出一針見血的話:“你從頭倒尾都是錯誤的!”
蘭偉爾不甘心的咬了咬牙,反抗道:“你也是……你這麽做這份錯誤也不會消失的!!你這麽做根本無法補償什麽!!”
“那也不見得……因為你是……”嘉諾德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蘭偉爾垂下雙手,閉上了眼,眉間因痛苦而皺在一團,他再度睜開雙眼,一臉哀傷的說:“我們這樣互相欺騙、互取所需,最後到底得到了什麽?原來我們之間沒有所謂的信任,打從一開始就隻有欺瞞嗎?什麽也沒有?有的隻是為了你的父親贖罪,有的隻是為了欺騙自己的存在?”
“有啊!我感到心安,我死而無愧。”對於蘭偉爾發自內心的話語並不領情,嘉諾德否定著蘭偉爾。
“那我呢?”蘭偉爾像是想要乞求什麽似的問。
“痛苦吧?這是你應得的。”嘉諾德不屑的說。
“那威廉呢?那大家呢?”蘭偉爾不氣餒的追問。
“你忍心告訴大家這件事嗎?你想因為你的錯誤而讓大家痛苦嗎?我想不會吧?你不會跟任何人說的。”嘉諾德肯定的說。
“在圖書館的底層。”嘉諾德定定的看著蘭偉爾,提高音量大聲說道,像是故意讓大家都知道似的。不隻蘭偉爾,就連嵐緹、法爾曼跟拉曼都把目光放在嘉諾德身上。“圖書館的秘密房間裏有你們要的東西在那裏。”聽到這話每人臉上都露出不同的神情,是驚愕是欣喜是困惑是訝異。
“為什麽要說出來?”蘭偉爾怒氣衝了上來,手握的緊緊的,指甲陷入肌膚中,一副不可置信的說。
“我可是留有我父親的血啊!”嘉諾德仰天大笑。
“額……”嘉諾德接著笑聲忽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短促的呻吟聲,嘉諾德的意識渙散,恍惚的視野中隻看見鐮刀又刺進自己的身體中,然後是一片黑暗。
蘭偉爾默然的看著倒地的嘉諾德,忽然腳步淩亂的走出了幾步,精神耗盡、筋皮力竭的他在踉蹌了幾步後昏倒在地。
李維斯聽完後腦袋一片空白,無法做任何思考,他一時間無法判斷蘭偉爾話中的真假,等到好不容易冷靜到可以正常講話後的第一句話是,“為什麽要跟我說這個呢?”李維斯對於自己問出口的話感到困惑,照理來說聽到這種超越常理的真相時會認為是被欺騙要不然就是有所誤會,可是他直覺認為蘭偉爾不會對他說謊,而且也沒理由說謊騙他。不想過問這其中的過程還有動機,隻是純粹想知道為何要告訴他,因為蘭偉爾這麽做無疑是會替自己找上麻煩而已,他能肯定自己在聽到這真相後不會跑去告發他嗎?這是個考驗還是賭局呢?
“你會告密嗎?”蘭偉爾雖然這麽提問但是可以清楚的從他的眼中看出對李維斯十足的信任。被這種眼神看著的李維斯不知所措的慌了手腳,但在瞥見蘭偉爾認真的神情後總算冷靜下來,在沉吟了下後反問道:“額……要是我告訴其他人的話會怎麽樣?”
“我會很困擾的。”蘭偉爾露出傷腦筋的表情說。李維斯聽完蘭偉爾的回答後,決定不再猶豫下去,不管這是考驗還是賭局什麽的,他全都不想去想了,幹麻如此的鑽牛角尖?直接照著自己的感覺走就對了!李維斯恢複平時的精力大力的拍了拍蘭偉爾的背,他像是和共謀說話似的壓低音量悄悄的說:“那這就是我們兩的秘密……對一個男生講這種話還真有點怪別扭的說。”見李維斯投以責怪的眼神,蘭偉爾微微一笑。“你還真容易相信人。”
“老實說,因為我是華亞國的人所以對於你們王的死實在沒什麽真實感,恩……該怎麽說呢?就是對我來說,你是我的朋友而你們的王對我而言隻不過是陌生人,要我在你們之間選一個,我絕對會選擇你啦!”
“我們可以換個地方在聊吧?我可沒有在墓園裏聊天的癖好,這裏實在是怪陰森的,我們離開這裏啦!”蘭偉爾接受李維斯的提議下了皇城。
位於皇宮的五樓是屬於王室的住處,在其中一間房內,威廉正在其中來回走動著。威廉的腦中呈現一片混亂,完全無法思考,不管怎麽做都無法冷靜下來,感覺隻要踏出一步就會造成無可挽回的錯誤,無法抉擇,恐懼爬滿全身。下一步該做什麽?我現在做的事是對的嗎?我之前所下的決定是正確的嗎?威廉陷入一片茫然若失之中。威廉佇立在自己的房內正中央,抬頭注視著天花板的吊燈,眼神中毫無焦距,陷入無盡的深淵中。不管願意與否,威廉即將成為這個國家的統治著,曾經是他最敬愛的父王所踏上的道路,會是誰把那麽慈祥的父王給殺了?威廉覺得自己快被自己給逼瘋了。原本還有幾十年的時間才會落在自己身上的重擔沒想到在一天之內就壓在他身上,還無法好好哀悼父王就必須承當這重責大任。眼淚還未流盡、思緒還未整理、傷痛還未痊愈、真相還未厘清,自己就被眾人推上高高在上的位置,令人懷念的味道,有父王遺留的種種,這隻讓威廉更加陷入無法自拔的悔恨中。
“大皇兄……”敲門聲打斷威廉的思緒,接著門被從外打開了,塔麗娜探出頭來諾諾的叫喚道。
威廉的目光看向塔麗娜,眼睛紅腫腫的,聲音有些沙啞,看來是剛哭過一場,他最小的妹妹可能是因為年紀尚小所以在聽到父王的死訊時承受不住打擊而昏迷了幾天,在這之後也時常憶起父王而悲從中來,躲起來偷偷地哭泣著。威廉看著塔麗娜縮起身子顯得無助的樣子,為了安慰她隻好勉強自己扯起微笑,他來到塔麗娜身邊,給予她一個溫暖的擁抱。塔麗娜的身子在威廉的懷抱中顫了一下,可能是訝異於威廉的行動,但威廉更加抱緊她,似乎想要用行動來表示關懷吧!塔麗娜把頭埋進威廉的肩頭裏,一絲絲的暖意包覆著全身,這幾日的不安飛消雲散,慶幸自己的身邊還有可靠的家人,至少還有人陪著她,想到這她因為感到心安也因為想抒發心中莫名的情緒,塔麗娜回抱住威廉,小小的手強而有力的抓著他的衣角,開始小聲的哭泣起來。兩人就維持這樣的姿勢好一會兒,隻聽得到塔麗娜的低泣聲,空氣中回**著悲哀的氣息。
威廉的眼角泛著淚水,自己可不能再這樣自怨自艾下去,可不能就這樣就被打敗,身邊還有要依靠他的人、還有需要他保護的人、更有著需要他帶領的人,所以不能就此倒下,要是自己因此認輸了,那麽身邊周遭的人都會因他而受到牽連。所以威廉必須振作起來才行,威廉的眼中燃燒起強烈的意誌,那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大家而必須存活下去的渴望,就算必須苟延殘喘下去就算必須踏著他人的屍體,自己也必須活下去!威廉異常堅定的眼神望著不知處,在心中下了如此的決定。“父王……我會遵守你的願望,還有我會替你找到元凶,然後……把他碎屍萬段!!”威廉凶狠的發誓和塔麗娜的哭聲交容在一起。
遠處傳來午間12點的鍾聲,它為這國家敲響著新的一幕,告別已逝的過往。威廉身上穿著繁重的衣物,走起路來有點力不從心,兩旁站著一排的貴族,而後頭則群聚著來看熱鬧的民眾們,或許是來驗證這曆史性的一刻吧?每個人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這讓威廉倍加緊張。
高貴的紅色地毯另一端是一座宏偉的皇座,兩旁站著自己的弟妹─嘉瓦和塔麗娜,前著臉色難看的正發著呆,而後著在剛剛痛哭後雙眼更加的腫脹,總之兩人都還未從打擊中恢複過來。而皇座前方站著一名貴族,他是這個國家的政務大臣,名叫瑞裏,是父王最為信任的臣屬,掌握著宮殿裏的大小要事,由於父王被他人殺害再加上母後在因病去世,所以這場繼任大典的任務就交在他手上了。威廉深呼吸了幾口氣,讓自己不再這麽緊張,故意忽略投向自己的好幾百道視線,也不想去思考這些視線中所投射出的感情是什麽,不管是期待、不滿、無法接受還是什麽一切都無所謂了,現在的自己也隻能往前邁進,因為不能回頭所以隻能前進。威廉稍稍繃緊了神經,踏出了第一步。
蘭偉爾和李維斯來到山下城市,薩爾瑪城,一路上不像往常般熱鬧反而感到一絲的荒涼感,李維斯大感疑惑的四處張望著但沒說出口,反觀一旁的蘭偉爾則沒什麽反應,是因為遲鈍沒發現還是因為有太多煩惱而無暇顧及,這就不得而知了。最後兩人踏進一家飯館,裏頭也是空無一人,隻有老板笑嗬嗬的出來迎接,在角落的桌椅坐下後,李維斯忍不住開口詢問道:“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怎麽都沒人?”
蘭偉爾用著奇怪的眼神看著李維斯,後著被看的怪不舒服的,於是皺眉問道:“幹、幹麻?不要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啦!有話直講!”蘭偉爾移開視線,身體開始小幅度的抖動著,李維斯被他的行為稿的一頭霧水,最後李維斯才意識到他在憋笑,於是惱怒的吼道:“有什麽好笑的!”蘭偉爾止住笑意,開始認同什麽似的“恩恩”點著頭說:“原來李維斯意外的遲鈍呢!”
“什麽?”李維斯更加的搞不清頭緒,隻能呆愣的看著似乎恢複精神的蘭偉爾。蘭偉爾看著被不斷送上桌的菜肴,不斷的眨了好幾次眼,眼神中閃耀著期待的意味,打算拿起筷子的他不經意間看到李維斯瞪著自己的凶狠表情,歎了口氣不耐煩的說明道:“今天是威廉的繼任儀式,應該都去宮殿了吧!”
李維斯恍然大悟,雖然對蘭偉爾直呼未來國王的大名有著不小的意見,但看著蘭偉爾如狂風暴雨般橫掃桌上的菜,他隨即把不滿丟在腦後趕緊拿起筷子吃飯。
“對了,你不用回去嗎?”李維斯嘴裏吃著菜邊問著剛剛想到的問題。蘭偉爾頭也不抬反問:“回去哪裏?”
“回宮殿啊!你畢竟是皇室的人還是要回去參加繼任儀式吧?”李維斯嘴裏吃著菜講起話來模糊不清。蘭偉爾“恩”的歪著頭,慢了幾拍才理解李維斯的意思,他毫不在乎的說:“不需要,有沒有我儀式都會如常舉行吧?”李維斯感覺話中有種自嘲的意味不禁露出擔心的表情,蘭偉爾稍稍停頓了下後,神色間變得有些消沉說:“況且我現在不想見到威廉……我會有罪惡感的。”氣氛開始變得尷尬,李維斯為了掩飾奇怪的氣氛而趕緊低下頭狂吃了起來,但最後他還是感到過意不去的抬頭說:“對不起提這個話題……明明你已經恢複精神了,我還這樣掃興。”
蘭偉爾放下筷子喝了口茶,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他搖了搖頭說:“不是你的錯,而且我也沒振作起來,隻是在這樣消沉下去會被威廉他們發現的。”意思是說為了不被發現這件秘密而逼迫自己打起精神嗎?李維斯凝視著蘭偉爾,感覺氣氛變得更加的緊窒,蘭偉爾不再埋頭苦幹而是直直的回望著他,這氣氛讓李維斯有些喘不過氣來。最後打破沉默的是蘭偉爾,他輕描淡寫的說:“這個秘密或許明天就會被發現也或許永遠不會被他人知曉,但不管如何我想我會離開這裏吧?”
“你要去哪裏?”李維斯不知該說什麽隻好順著蘭偉爾的話問。
“因為那一刻……我殺了嘉諾德那一刻,我的結局已經注定了……”蘭偉爾停頓了下來,陷入的沉默,接著唐突的換了話題說:“我想我應該會去找我的妹妹。”李維斯感到一片混亂,完全無法理解,但聽到蘭偉爾忽然說出他要找他妹妹時不禁把方才聽到的話忘的一幹二淨,訝異的問:“你有妹妹?”蘭偉爾點了點頭,又繼續摸不著頭緒的話:“被我拋棄多年的妹妹……依現在的情況我隻能這麽做了,應該說我也隻剩這條路能走。”
“你到底在說什麽?我一句話也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