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要把這個設計改得更好談何容易,司雨試了幾次,發現自己改得更難看了,趕緊收斂起好玩的心態,全心全意改起來。她時而埋頭苦改,時而苦苦思索,在試了無數遍之後,終於“似乎”改得好看了一些。司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放下筆抬起頭來,忽然發現淩思杭站在她的身後!

司雨差點兒把設計圖扔了,淩思杭的一雙眼睛隻盯著設計圖,見司雨已經完成了,便不客氣地把設計圖拿過來,放到眼前細看。

司雨又驚又慌地看著他,不敢呼吸。淩思杭直直地盯著設計圖,臉上的神情劇烈變換,不知是喜還是怒。司雨偷偷地瞄著他,下意識地想要溜走。然而就在她準備起身開溜的時候,淩思杭慢慢地把設計圖放了下來,朝她微微一笑:“你很有天分啊!”

“啊?”司雨以為不管是喜是怒,淩思杭總會有劇烈的情緒表現,沒想到他竟然隻是淡淡一笑。

“沒有,我隻是隨便改改。”司雨趕緊謙遜地說。

“隨便?”淩思杭笑了,“隨隨便便都可以改好我的設計,要是認真設計還不把我徹底幹掉了?”

“不,不是……”司雨的臉一下子紅了,尷尬和慌張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還好淩思杭隻是開玩笑,他又盯著設計圖看起來,眼裏洋溢著興奮的光彩。

“太棒了,真是太棒了……”淩思杭神經質般地自言自語,反複了幾次之後問司雨:“我可以用你的設計嗎?”

“當然,我是你的雇員啊!”司雨趕緊說,之後卻覺得怪怪的。她是這裏的雇員,應該通過做事才能拿工資,這是一開始就應該確定的,她卻隱約覺得自己和淩思杭今天才確認。

淩思杭興奮地拿著設計圖走了,司雨期待地等待著音信,沒想到他就此便杳無音訊。司雨也不敢去問,隻是想當然地覺得自己的設計大概沒派上用場,之後更加“老實”地窩在辦公室裏。她拿著紙筆,開始隨意設計,畫了大量的戒指設計圖,畫完之後重重地籲了口氣,忽然發現淩思杭又站到了自己身後,再次被嚇倒。

見她如此,淩思杭調皮地笑了笑,搬了張椅子坐在司雨的麵前,然後在她驚疑不定的目光中輕輕地吐了一句:“你那份設計幫了大忙,在新產品發布會上很受歡迎。”

“呃?”司雨頓時又是驚喜又是錯愕。

看到司雨錯愕的表情淩思杭很驚訝:“你不知道嗎?”

司雨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朵根。是啊,她不知道。因為她被淩思杭特別“保護”,公司裏的人也都當她是“貴人”,對她敬而遠之。既然沒有人跟她聊天,她也不知道公司的網頁和QQ群,怎麽可能知道公司發布了什麽新產品,以及新產品的反響如何呢?

淩思杭倒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停留太久,拿起司雨的新設計仔細端詳,司雨立即充滿了期待,等著他誇獎自己。

這次淩思杭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注視著司雨的設計久久不予置評。終於,他抬起頭朝司雨微微一笑,忽然把司雨的設計揉成了一團,扔進了垃圾桶裏。

司雨僵住了。

“這些設計不怎麽給力。”淩思杭深不可測地笑著,“看來你還是個受到啟發才能施展才華的人啊!”

司雨頓時感到又尷尬又委屈,同樣也感到不服氣。

淩思杭看出了司雨的想法,笑著說:“沒關係,這是很多大師必經的階段。”邊說邊拿出一副耳環,遞到司雨麵前,“這是一個樣品,我們公司的一位設計師做的,但我總覺得上麵少了點兒什麽,你能幫他補充一點兒嗎?”

司雨趕緊把耳環接了過去,放到眼前仔細看。這個耳環其實非常漂亮,但經淩思杭提醒司雨也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麽。越是好的設計就越能激發人挑戰的欲望,司雨的目光幾乎要在耳環上擦出火花來。

淩思杭微笑著看著司雨專注的樣子,悄悄地退了出去。司雨盯著耳環看了一會兒,把式樣描摹到圖紙上,接著便著手改,然而要改好談何容易?這個設計是把雲朵和月亮的形狀抽象化地組合在一起,包含了自然的平衡和美感,如果輕易在上麵亂加亂改,說不定會破壞其中的平衡,整個設計就毀了。

司雨盯著設計發怔,很快便焦頭爛額。其實這個耳環的設計並不比淩思杭的高明,但藝術就是這樣,有時候靈光一閃,輕易就能達到很高的標準,有時怎麽苦思都擠不出好的東西,司雨現在顯然是屬於第二種情況。然而她並沒有放棄,而是盯著設計苦思冥想,很快到下班時間了,淩思杭悄悄地走來,見她仍在埋頭用力,沒有打擾她,又悄悄地離開了。

又過了幾十分鍾,司雨的腦汁徹底耗盡了。她很有挫敗感,準備放棄,於是沮喪地站起來,隨意地拿著耳環轉圈,忽然感到耳環邊緣多了什麽增色的東西,趕緊停下來。

啊!耳環正對著窗台上的花盆,幾片花瓣從耳環後麵伸出頭來。

司雨的腦中頓時來了靈感,她立即低頭畫了起來。她把花朵的元素加進去,體現了自然的美感和平衡。

這次她隻用了十幾分鍾就設計好了。她捧著設計稿,喜滋滋地跑到淩思杭的辦公室,發現他已經不在了。司雨這才發現天色已暗,原來早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司雨笑著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把設計稿放進抽屜裏,準備第二天交給他,然後便拿包回家。

司雨到家的時候雷耀已經在家了,正背對著門用不快的語氣打電話。司雨本能地想要避開他,他卻無意一回頭,正巧看到了她。

“你怎麽現在才回來?我還打算去接你呢!”雷耀掛了電話,一臉不悅。

司雨訝異地看了看桌上的鍾表,不就是遲了幾十分鍾嘛,他犯得著這麽緊張嗎?

“今天淩思杭讓我做了個設計,我不夠專業,加了一會兒班才做完,所以回來晚了些。”司雨小心斟酌著措辭,雷耀的反應實在太奇怪了,她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也無從揣度自己該說什麽。

“什麽?他竟然讓你幹活?”雷耀皺起了眉頭,拿起手機便按下了重撥鍵,看他的樣子,他應該是要去找淩思杭的麻煩。司雨看到他按下的是重撥鍵,難道他剛才就是在給淩思杭打電話?

“你別這樣!”司雨趕緊奪下電話。

雷耀訝異地瞪大眼睛,臉上也現出了慍怒。

司雨這才發現自己太冒失了,頓時漲紅了臉。事已至此,再囁嚅已經沒有意義。她咬了咬牙,索性直說了:“你不要這樣,我作為他們公司的員工,幹點兒活很正常,你這樣做既不合情也不合理啊!”

雷耀臉色一變,晦澀地笑了:“可是他也不能讓你這麽晚回來啊,你雖然是他那兒的員工,也隻應該在上班時間內工作,不是嗎?”

司雨重重地歎了口氣,抬頭盯向他的眼睛,這還是第一次這樣和他對視:“其實,我知道你怎麽想的,你根本就不想讓我去幹活的,對嗎?”

雷耀的臉色變了,還想辯解:“我隻是……”

“我理解你的想法,你有這種想法也很正常,的確有人隻是想找個能拿錢的閑差。但我不想那樣,我出去工作是想為社會創造價值,再實現自己的價值,希望你能理解我。”司雨鼓足勇氣說出自己的想法。

雷耀一直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晦澀不明,最後還是笑了:“我明白了,以後隨你怎麽辦吧!”

“是嗎?”司雨大喜,卻又不敢相信,紅著臉囁嚅著問,“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你不生氣?”

“我幹嗎要生氣?我老婆很有誌氣,我應該很高興才是,不過……”雷耀笑得很燦爛,忽然走到司雨麵前,又似鄭重又似開玩笑地對司雨說,“不過你下班後一定要準時回來,你晚上的時間是屬於我的,你可以出去工作,但不可以損害老公的利益哦!”

這句話聽來像是甜言蜜語,司雨聽後卻感到怪怪的:你就這麽想和我在一起嗎?可是你晚上又不碰我,把我叫回來做什麽?

第二天司雨把設計交給淩思杭看了,淩思杭看了後仍是未置可否,又給她派了新任務:按照這種風格,設計一套首飾出來。司雨很高興,這代表淩思杭認可她的設計了,心裏卻非常忐忑。設計一副耳環就很困難了,還要設計一套首飾,她能勝任嗎?

司雨回辦公室就開始苦思冥想,拿著筆在紙上不停地畫,還好月亮、雲朵和花朵搭配的基調已經確定了,比憑空設計要好搞得多。司雨一直忙到了中午,她已經把整套設計的重頭戲——項鏈完成了一半。她舒了一口氣,到樓下的餐廳吃午飯。

餐廳裏供應的就是那種上班族常吃的飯菜,司雨按自己之前的習慣,點了一份素菜、一份葷菜和一份清湯。她剛把一勺清湯送到嘴裏,就聽到旁邊一聲壞笑:“這麽簡樸啊?”

司雨差點兒把湯噴出來,又是淩思杭。這家夥走路怎麽沒聲啊?不對,應該是他怎麽老是一聲不吭地潛到她身邊再忽然說話,嚇人玩兒啊?

“我還以為你會去大飯店吃飯呢,沒想到跑到這裏吃這些東西,你別吃了,我帶你去飯店。”說著,淩思杭就用眼神催她站起來。

這些東西?司雨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麵前的飯菜,她沒覺得這些東西哪裏差啊?

“我吃這些東西挺好的。”

“跟我走吧。”淩思杭撇了撇嘴,“昨天你回去得晚,雷耀已經打電話找我麻煩了。如果我今天再讓他愛妻的胃受罪,他肯定饒不了我。我們的友情現在可全靠你來維係哦,就給我點兒麵子吧?好不好?”

他把話已經說到這份兒上了,司雨也不好再說什麽。她遲疑著站起來,忽然想到自己離開後,這些飯菜就被倒掉了,趕緊朝四周看了一圈,看到餐廳的清潔工正坐在角落裏啃幹饃和鹹菜,便把餐盤端到她麵前。

司雨隻喝了一口湯,其他飯菜都沒有動,清潔工自然願意接受。淩思杭一直靜靜地看著,等司雨回來後微笑著問她:“你怕這些菜浪費了?”

“是啊,現在還有好多人還吃不飽肚子,胡亂浪費的話我的心裏會不安的。”司雨朝他偷偷地瞥了一眼,又朝清潔工看了一眼,“雖然我隻吃了一口,但仍等於讓她吃我吃剩的,感覺還是很不禮貌呢!”

“那有什麽關係?”淩思杭不以為然地說,“她能有這種東西吃,已經很不錯了!”

雖然他的話很簡短,但司雨還是聽出了他對清潔工的歧視,忍不住抗議道:“話不能這麽說,她隻是工作寒微一點兒,並不代表她地位就低下啊!”

“哦。”淩思杭揚起了眉毛,雖然被頂撞了,但似乎挺開心,“對不起。”

司雨這才作罷,忽然想起自己這也是頂撞了老板,趕緊朝淩思杭看了看,見他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