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後,一行六個人出了韓信芳家的大門。走的時候,韓信芳的那隻叫銀霜的白貓坐在銀杏樹底一片金黃下,左右甩著尾巴給他們送行。

韓信芳拉著門環關門,左右門扇逐漸閉合,掩住白貓身影和一院子湛藍天空悠悠白雲以及滿眼花樹時,他眼裏流出一點戀戀不舍的情緒。

陸明緋叫了他一聲,“韓先生?有東西忘了嗎?”

韓信芳立刻收回情緒,雙手拉著生著銅綠的門環,啪的對上門,落好鎖,轉頭挺身看著眼前道路。

“我們走吧。”

六個人一起上了路,半路上又分道揚鑣,韓信芳單獨去了國子監,齊思書、陸明緋、甘靜芸三個人拿著一半名單去逐個拜訪落榜考生,齊雲開則帶著呂溪寧拿著另外一半名單去找人。

臨分別前,陸明緋賊兮兮的拉著齊雲開躲到一邊,討好笑著問他:“那個,世子殿下,有錢嗎?借我一點,回宮還你。”

齊雲開隻當是她身上沒錢了,大方的掏出兩塊碎銀子子放在她手裏。

陸明緋看著手心兩塊丸藥大的碎銀子,咬咬牙厚著臉皮開口:“不夠。”

齊雲開又拿出兩塊給她,陸明緋還是搖頭。

這下他就生疑了,“要那麽多銀子幹什麽?”

陸明緋遮遮掩掩不肯正麵回答,“我有事。”

“什麽事?”

陸明緋想說又不敢,支支吾吾半天,幹脆耍起賴皮,仗著自己與齊雲開有婚約在身,就無所顧忌,直接上手搜他腰間。

“世子殿下你借我一把金瓜子,那天在紅袖簾招我都看見了,你有好多呢!”

齊雲開哭笑不得看著她兩隻小爪子不安分的在自己腰間摸來摸去,伸手一把輕鬆按住她兩手手腕,從腰後掏出一個錦囊,拎著繩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借你倒是可以。”

陸明緋眼睛噌的亮了,“真的?”

齊雲開痛快的道:“還不用你還,隻要你答應我個條件。這個買賣,你做不做?”

陸明緋求金瓜子心切,滿口應承,“好好好,沒問題!什麽條件?”

齊雲開把沉甸甸的錦囊給她,“暫時保密。”

陸明緋也沒多想,拿著金瓜子開開心心的跑去找等在一邊的齊思書和甘靜芸。

齊雲開在後麵目送著她歡脫離去的背影,好似送走了心中唯一的一點光明溫暖,眼裏光華逐漸變得暗沉,嘴角笑意也慢慢斂去,眉宇間冷冷寒氣開始彌漫。

呂溪寧以前在宮裏偶爾見他一麵,遠遠的看過去就覺得心裏畏懼,現在又要與他正麵說話接觸,讓他惶恐難安的都不知道手腳安放在哪裏。

“世子殿下……您、您現在準備去哪兒?”

齊雲開撇了一眼手裏寫著落榜考生的名單,五指收緊將它攥成團。

他低頭一瞥呂溪寧,呂溪寧立刻緊張的低下頭。

“你回不去你師父胡太醫那裏了。”

“是……”

呂溪寧聲音小的蚊子振翅似的,怯懦的微聲說,“緋姑娘也這麽說過,我、我這麽多天沒去找師父,就算回去,也是一頓打,再掃地出門,還不如……不回去的好。”

“你緋姑娘可曾說過要送你去哪裏安身?”

“緋姑娘說,我想回宮也好,在宮外也好,她都會幫我。”

齊雲開看著他一笑,“你覺得,是我更靠得住,還是緋姑娘更靠得住?”

呂溪寧被這送命一問嚇得腿軟,差點給他跪下。

“世子……世子殿下,何出此言……”

齊雲開淺笑著拍拍他肩膀,“別緊張,照實回答就好。”

呂溪寧斟酌再三,硬著頭皮道:“緋姑娘……和世子殿下都好,但若論靠譜穩重……世子殿下,更勝一籌。”

“好。”

齊雲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背著手轉過身去。

“緋姑娘許諾你的,我一樣不會少你,甚至比她給的更多。但你,要替我辦件事。”

呂溪寧年紀雖小,卻深知這句話意味著什麽,但他沒辦法直接拒絕,隻能在心裏默默祈禱。

“您……需要我做什麽?”

“去藥房,抓藥。”

卻說這邊呂溪寧被齊雲開深不見底的心思折磨的心裏七上八下,陸明緋卻拿著齊雲開給的金瓜子格外歡欣的來到紅袖簾招。

齊思書看著這地方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站在思想道德高地上譴責陸明緋。

“陸緋緋!多可恨呢你!拿世子殿下的錢來逛窯子也就罷了,咱身邊還帶著芸姑娘呢,人家可是大家閨秀,家裏禮教最是森嚴,帶她來這兒,你缺德不缺德你!”

“再者還有這事兒呢!”他拿著名單,在陸明緋眼前抖的刷啦刷啦響。

“這事你挑的頭,你應該最積極,怎麽一聲不吭半途而廢了!”

陸明緋搶過他手裏名單,疊起來放進自己小荷包裏。

“少嘰歪,我來這兒不是尋歡作樂的。”

齊思書不信,“糊弄鬼呢?這可是青樓,你難道還能來這兒拯救蒼生不成?”

“是啊明緋,我們女子怎好進這種地方?”

甘靜芸讓齊思書說中了,家裏規矩嚴,平時出個家門回去了都得被盤東問西,這要是讓家中長輩知道她敢去青樓,保管把她扔進祠堂關一輩子。

但陸明緋一開始沒也打算讓她跟著去。

“沒事靜芸,你不用進,讓齊思書陪你在外麵等著,或者周圍逛逛也好,我去一趟,馬上回來。”

“明緋……”

甘靜芸看著她分開自己的拉她的手,轉頭離開。

齊思書追上前兩步,“陸緋緋你到底幹嘛去!”

陸明緋擺擺手,“你說中了,我拯救眾生去。”

“傻了吧你!”

齊思書說著就要追上她,陸明緋聽到腳步聲,回頭指著齊思書。

“定!木頭人不許動!你留這兒好好陪著靜芸,我去去馬上回來。”

“陸緋緋……”

齊思書拗不過她,但想想她畢竟不是第一次去那裏,倒是甘靜芸,小白兔似的怯生生望著自己,心裏一種被人需要和依靠的價值感油然而生。

於是他留在甘靜芸身邊,拍著胸脯向她保證。

“別怕,有我在這兒呢。”

甘靜芸靦腆笑著點點頭,小聲跟他道謝:“多謝六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