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日子裏,她便一天天變得沉默寡言起來,就連老爺,她也是愛答不理的,久而久之,老爺也覺得厭倦了,便很少再去梅娘子那裏,至於我,不過是梅娘子作為最後的報複工具,因為她覺得隻要我懷上孩子,並成功順利的生下孩子,那些迫害她的人就能夠過得不舒心,這樣她就到達了她複仇的目的!”

我是真沒有想到,那個一直深居簡出的梅娘子居然有這樣的心思,不過想想也是,深宅中的女子,不依靠子女依靠什麽,而她卻從一開始便被人奪去了一輩子的依靠,怪不得會心裏以這種十分極端的方式來報複,隻是可惜了零娘子這麽一個明白人。

對於零娘子的遭遇,我心裏是帶著點同情的,可有些事情我依然弄不明白:“就算是這樣,那又關我院子裏的人什麽事情?”

零娘子道:“自從知道梅娘子事情,我有了身孕後,便格外小心注意,就連平時候送來的補品飯菜我都小心謹慎,能不用的盡量不用,身子也遠遠不如從前一個人的時候,可就算是這樣,三小姐成婚那天,我不過露了個臉,夾了一筷飯菜而已,回來的時候,便見了血,我害怕,便故意暈倒,裝傻,央著老爺把張嬤嬤送過來。”

“因為我知道張嬤嬤不同於林府一般的下人,就是老爺和大夫人也要敬上三分的,再說,他們說張嬤嬤是宮裏麵出來的人,我想,她一定見慣了類似的陰謀詭計,定能幫助我順利生下孩子,我知道我的目的不單純,平白牽連無辜,可我沒有辦法了,我在林府沒有仰仗,娘家也靠不住,四小姐,你就看在當初你母親也是……”

零娘子突然意識到什麽,沒說出口的話戛然而止,張嬤嬤也適時闖了進來,看著零娘子有些不讚同的說道:“零娘子,我家小姐在林府的日子本就過得不容易,你何苦為了自己的事情,非要拉上我家小姐同你一同趟這趟渾水!”

零娘子低垂著頭,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我看著張嬤嬤,她回避了我的眼神,我一言不發的離開了,張嬤嬤是我在林府最信任的人之一,我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她也會有事情瞞著我。

三天過後,戚承遇便讓人來找我了,就約在戚家的金滿樓見麵,這次,我一個人也沒帶包括闕子在內。

金滿樓的掌櫃話不多,眼力卻是極好,我一進門,便放下算盤急忙過來說道:“四小姐,樓上請!”

我被帶到了三樓最左邊的房間,裏麵陳設簡單,卻一應俱全,戚承遇換了身灰色的衣裳,正一個人悠閑的坐在那裏品嚐著茶水!

“坐!”戚承遇頭也不抬的說道,還自顧在他旁邊倒了一杯茶。

我也不客氣,就在他旁邊坐了下來:“你的人把胡應天帶來了?”

戚承遇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把那杯茶水再度往我麵前推了推:“既然已經來了,又何必緊張這一杯茶的時間!”

他的語氣平淡,不急不緩,我也不好推辭,再說,說到底也是人家幫了我,我再怎麽也應該客氣有禮一些。

我當真端起那杯茶慢條斯理的喝了起來,一點也沒有留意到戚承遇藏在杯子後麵,那絲嘴角的笑意。

我同戚承遇兩人靜靜地喝著茶水,嚴格說來,餘光裏偷瞄的戚承遇應該說是在品茶,動作流暢,動靜結合,不管是抬手還是放手的瞬間,都有一種讓人歎為觀止的氣質,總是那麽賞心悅目!

我一邊觀察,一邊又在想,戚承遇明明是拿刀上陣殺敵的人,此刻是如何做到風度翩翩的坐在這裏品茶的。

直到房門被人打開,我才意識到茶杯裏的茶水早就見了底,我竟然同戚承遇在靜謐的房間裏和諧的共處了那麽長時間!

一布衣打扮的人進來,那人舉手投足間總給我一種不同於一般人的感覺,我斷定,這人定是個練武的。

那人低聲在戚承遇耳邊說了什麽,戚承遇皺眉:“將人帶進來!”

不一會兒,戚承遇的人一左一右的架著個像是散了骨頭的人進來,那人低垂著頭顱,頭發淩亂,渾身散發著一股酒味兒,胳膊肘上還綁著白布,像是受了傷似的。

戚承遇對他的人揮揮手,其他人便一一退了出去,就剩下我們三人!

戚承遇麵無表情的看著那人:“抬起頭來!”

那人垂著頭似乎顫了一下,仍舊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戚承遇見他這樣子,又說道:“既然我能有辦法讓你從安吉到都安來,也能有辦法知道我想知道的,至於什麽辦法,這就要看你想不想知道了!”

那人聽到戚承遇的話後,似乎掙紮了一下,最終還是抬起了頭來。

經過歲月的洗刷,那人臉上多了許多時間的溝壑,眼神也變了,可我依舊能夠認出來,這人就是當年在林家藥鋪的胡應天!

那人看了我一眼,但並沒有將我認出來,隻是看著戚承遇說道:“公子,大爺,大人,你行行好,放了我吧,我想回安吉,我兒子還在等著我呢,他是個傻子,我怕他把家裏燒起來,把自己活活燒死!”

我微微皺眉,戚承遇之前說過,這胡應天自從兒子去世後,便瘋瘋癲癲的,難道是真的?

正在我想著接下來要怎麽辦的時候,戚承遇冷笑一聲:“胡大夫,看來你還是不太明白我剛才話裏的意思,別說你現在還是個懂得自救的人,就是你真瘋癲了,我也同樣有辦法讓你說出來我想知道的事情,再說,你自己心裏也明白,從安吉到都安這一路,若不是我的人護著你,你還有命在這裏?我也不防告訴你,那些想要要你命的人已經知道了你在都安了,你現在在都安城,隻有我能護著你!”

那人眼珠子無目的的轉了起來,哭喪著臉,一下子撲倒在地上:“我錯了,我錯了,我已經失去兒子了,我已經得到報應了,你們放了我吧,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聽著胡應天前言不接後語的話,我站了起來,走到他麵前,沉著聲音問道:“胡大夫,你可還認得我?”

胡應天抬頭認真打量我,好半晌才伸出手指指著我,顫抖著說:“你,你是,林家三小姐!”

我盯著胡應天的眼睛,當年我們也不過是幾麵之緣,這麽多年過去了,按理說,很少有人會一眼就認出來這麽長時間沒有再見的,一個非親非故的人,除非那人心裏就一直還在記著,一直放不下!

我嘴角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胡大夫好眼力,好記性,這麽長時間了,還記得我,我還真是有些受寵若驚啊!”

胡應天眼睛閃爍著,不敢直視我,再看一眼戚承遇,不知道心裏此刻是什麽想法,有沒有一丁點兒害怕和心虛。

“三,三小姐,沒想到還能見到你,一眨眼,你都這麽大了!”胡應天躲避著我的眼神,小聲說道。

我冷笑一聲:“得虧我這條命大,不然也怕是見不到胡大夫您了……”那個您字,我故意拖了拖,裏麵的意味,我相信胡應天心裏一清二楚。

胡應天卻一副還想要死撐著的樣子:“三小姐,您行行好吧,我怎麽也為林家鞍前馬後了一輩子,我現在老了,兒子也沒了,您肯定是認識這人的,我同他無冤無仇的,您給他講講,讓他放我回安吉去行嗎?”

我對胡應天說道:“這位公子確實是同胡大夫無冤無仇,可這位公子是我請的,就是胡大夫您,也是我麻煩這位公子將您請來的……”

胡應天這才看著我,臉上狐疑一片,嘴上依舊死撐著不鬆口:“三小姐,這,我老了,實在記不得與您有什麽牽扯,您……”

“胡大夫何必再同我裝糊塗,剛才還口口聲聲說自己錯了,現在就什麽都不認了,我倒是對胡大夫那件做錯了的事情十分感興趣,胡大夫倒是說來看看,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情?”我打斷了胡應天的話,實在不想再同他在這裏假意周旋。

胡應天一副陷入回憶的樣子,臉上說不清是悔恨還是害怕或者其他的神情,許久才喃喃道:“我這一生的錯太多了,誰能清清白白的來清清白白的走呢,誰還能不做錯一些事情呢!”

我心裏一片冰冷之意,胡應天倒是挺會為自己開脫的,怪不得唯一的兒子去世後,他還能裝瘋賣傻活到如今。

“那我母親呢?”我直接朝胡應天問道,我認真盯著他臉上的表情,我似乎是想從他臉上看到一絲後悔,看到一絲害怕。

“二,二夫人,我,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胡應天說著,臉上的表情開始有些蒼白起來,臉上的神情也仿佛不清醒起來,左右搖晃起來,還險些撞著了我,還好戚承遇眼疾手快,拖了我一把。

桌邊的凳子被撞到在了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戚承遇的手下一直守在門外,聽到聲響便立刻跑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