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聽完我的話後,沉默了許久:“那,殷家公子,他……”

大夫人似乎想要說什麽,可又覺得說什麽都是無益的,便朝我搖搖手:“你走吧!”

之後的一兩天時間裏,殷駱都有進出林府,但無人阻攔,也沒有人敢說什麽,孫大夫去看了林芮看到的症狀後,好幾次傳出來說:“大小姐傷勢本就嚴重,又拖延了這麽多天,就是華佗在世也沒有辦法!”

最後聽說是殷駱不知從哪裏得來了“神丹妙藥”給林芮蘭服下,她的情況才有所好轉!

又過了好幾天之後,聽說林芮蘭已經能下床行走了,她那邊叫了人來喚我,她的院子十分清淨,唯留一個同她一同長大的婢女,其餘的下人全被她轟走了。

我進去的時候,她正支著下巴靠在窗戶邊的小榻上麵,整個人十分纖瘦,胸口處還圍了一圈白色棉布,隨意披了件衣裳在身上,臉上還有些憔悴的神情,盯著窗外的一顆桂樹,眼神卻是十分遊離,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我輕手輕腳的靠近,她也沒有一點兒察覺,直到我在她對麵坐了下來,輕聲喚她:“大姐姐,你在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林芮蘭仿佛慢半拍的轉頭看著我,沙啞著聲音對我說:“你來了!”

我點點頭,問道:“大姐姐怎麽把院子裏的下人都撤走了,平常就兩個人在,未免太靜了些!”

林芮蘭嘴角扯開一個我看不懂的笑容:“有時候一屋子人你也覺得冷清,有時候隻消一兩個人你在也會覺得什麽都是最好的,你看外麵這天,越來越冷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暖和起來。”

我朝外麵看了一眼,哪一年的秋冬季節不是這個樣子:“大姐姐,我聽孫大夫說,現在天冷了,得風寒的人也多了起來,藥鋪現在可忙了,他一直盼著你回去呢?”

我以為提到林家藥鋪,林芮蘭的精神頭至少要好一點兒,可沒想到她仍舊是那副樣子,對於藥鋪也絲毫提不起精神頭的樣子。

林芮蘭對我說:“四妹妹,我覺著自己得了一種很嚴重的病!”

正當我驚詫不已的時候,林芮蘭繼續說:“我隻對一個人感興趣,其他的人或物我都不關心,我隻想知道那個人的消息,隻想見著他,前兩天,我讓人把林家的賬本拿來看,可我一丁點兒也看不進去,滿腦子裏都是和那人相識的點點滴滴,從相識到現在發生的種種!”

林芮蘭說完後看著我,似乎很是想要知道我的反應。

我道:“大姐姐,那那人是怎麽想的呢?”

林芮蘭有些困惑的看著我,似乎她自己也想不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許久才別過臉去,看著外麵的桂樹,臉上是一種叫做不自信和不確定的表情:“我,我不知道,但我給了他五天時間,這就是最後一天了,如果沒有消息,那我,我就是,一廂情願了吧!”

林芮蘭說“一廂情願”的時候,臉上很平靜,並沒有不甘和悲痛,想必她在心裏早就預想過無數種結果,也認清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說實話,我心裏麵是希望林芮蘭得償所願的,因為我想不到如果沒有殷駱,那她接下來的日子要怎麽過才好,但殷駱畢竟是殷駱,我們誰也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畢竟,在這世道,最不能強求的就是兩情相悅了。

可我怎麽也沒有想到,就在當天晚上,殷駱和殷老夫人竟然來了林府,還帶著下聘的重禮,闕子又是一驚一乍的趕來同我說,不一會兒,大姐姐那裏也來人讓我過去。

我去的時候,林芮蘭正在穿鞋子,渾身上下已經收拾好了,我還有些不適應,因為已經許久沒有看她這幅樣子了,臉上抹了粉,打了腮紅,看起來精神頭倒是不錯,隻是身形依舊消瘦得很。

林芮蘭一見我,便急急穿好鞋子迎了過來:“你可見到殷駱和殷老太太了?”

我搖頭:“未曾見到,倒是聽說他們現在就在父親那裏!”

林芮蘭道:“他們說殷家是帶著下聘的東西來的,你說,殷駱他為什麽要這樣?”

看著林芮蘭這幅不安的樣子,我心裏莫名一動,這會兒的她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明明自己期望的事情就在眼前,她卻猶豫了,害怕了,心裏的所有情緒全都隨著殷駱在牽引,不知為何,看她這個樣子,我心裏既同情又無端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也同林芮蘭一樣“心不由己”。

我上前去輕擁了下林芮蘭:“大姐姐,走,我陪你去看看!”

我們到了林庭筠那裏,林叔正背負著雙手站在門外,見可以我們也沒有多加阻攔。

我本以為殷家和林家會有一通好糾纏,卻沒有想到去看到的是一通相敬如賓的模樣,林庭筠端坐在上首,下首的分別是殷老夫人和殷駱。

我先是朝林庭筠喊了聲:“父親!”

然後才對殷老夫人同殷駱道:“祖母!駱表哥!”

林芮蘭似乎是完全對林家失去了盼望,包括林庭筠在內,她已經完全不抱有希望了,對她的這個親生父親,完全熟視無睹!

反倒朝殷老夫人:“老夫人!”

麵對殷駱的時候,林芮蘭便隻是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殷老夫人朝我們兩人招手過去,殷老夫人看著林芮蘭說道:“好孩子,讓你受委屈了,你對殷家的情,我們這輩子都無以為報!”

林芮蘭似是不知道說些什麽,看了眼殷駱後說道:“老夫人,我不用你們殷家承什麽情,這都是我,是我自願的,也不關殷駱,殷公子什麽事情,你們也不用……”

殷駱的話還沒有說完,林庭筠便劇烈咳嗽了起來,門外的林叔聽到了響動,急忙進來給林庭筠服用了什麽藥丸,之後林庭筠深深靠在背椅上呼吸,眼睛緊緊閉著,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期間,殷老夫人和殷駱有試問要否讓大夫來看,林庭筠擺手,林叔忙說:“不用了,老爺這是老毛病了,藥鋪裏麵的孫大夫早來看過了,開了許多藥,隻要老爺發病服用一顆就可以了!”

不知為何,我對林叔的話始終不太相信,可他的話又沒有什麽漏洞,而林庭筠也確實好轉了起來。

林庭筠對林芮蘭說道:“今日殷老夫人同殷公子是來向你提親的,現在就問你,你心裏是怎麽想的?”

林庭筠的話真的出乎我所料,憑我對他以往的了解,他現在應該是直接將殷家拒之林家門外的,可他竟然沒有,現在還說出了這話,意思全憑林芮蘭做主的樣子,我看了林庭筠一眼,他的麵部有些不正常的紅色,最近一段時間來,林庭筠總是在做一些讓我意想不到的事情。

林芮蘭倒是沒有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她現在的一門心思都在殷駱身上呢,林庭筠問她心裏是怎麽想的,她沒直說,看著殷駱,有些不確定的道:“我,我……”

林芮蘭始終沒有將那句“我願意”說出口,倒是殷駱朝林庭筠說:“林老爺,我有些話想同大小姐說!”

林庭筠點頭表示同意,林芮蘭和殷駱出去沒多久便回來了,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可看得出來林芮蘭的臉色是比之前好的,眉眼間除了舒展鬆開,還有些不為人知的羞怯,和玉樹臨風的殷駱站在一起,一個英俊,一個美貌,當真是恰恰好。

我突然想到之前林芮蘭不確定,不自信,說自己一廂情願時候的樣子,瞬間覺得那些猶豫,掙紮的時刻都是值得的,至少對於林芮蘭本人來說,一切都是值得的。

殷老夫人朝林庭筠笑著說道:“林老爺,看這樣子,孩子們對於這事兒都是高高興興同意的,你這下怕沒有什麽托詞了吧!”

林庭筠忙道:“不敢不敢,我怎麽會有托詞,既然他們兩個都沒有什麽其他意見,那事情就這麽定了吧,就按老夫人說的,越快將婚事辦了越好!”

“慢著!憑什麽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你們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這麽決定了她的婚事兒!”門外傳來大夫人的聲音,正被永娘攙扶著進來,臉色還有些蒼白。

林叔見狀,走到大夫人耳邊說道:“大夫人,你身體不好,還是回去休息吧,這裏有老爺在就可以!”

大夫人情緒一下子便激動了起來:“嗬嗬,是啊,有林老爺子在,不知道林府又要多出多少事情出來,別的事情我沒有權利過問,我自己生下的女兒,她的終身大事,我這個做母親的還不能過問一下嗎?”

“啪”的一聲,林庭筠一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你還好意思站在這裏過問芮蘭的婚事,若不是你,芮蘭會在陳家遭受這麽大的罪,日後你同陳家上下少些往來,我們也多些清淨!”

林庭筠不是個喜怒顯於臉上的人,從小到大,我雖知道他輕本重利,但卻極少見他動怒發脾氣,今天便是為數不多的幾次,林芮蘭也同我一樣,有些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