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耳朵貼在那牆上,那邊安靜得不可思議,像是沒有人一樣。

好一會兒才聽那榮王開口:“昨日,我聽說戚承遇去殷府了。”

不止那邊的殷函愣了許久,就連我也沒有想到,這榮王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問旁人的事情。

頓時,我這心裏就替殷函失望了。

“嗯!”

想來殷函心裏也不得勁,畢竟自己心心念念的,別人卻不當回事兒。

“這段時間,委屈你了。”

榮王又開口了,殷函還是沒有說話。

“這是我從邊境帶回來的。”

殷函悶悶不樂的心思被吸引了,拿到手裏的是一個橢圓的東西,有六個孔,她著實看不出來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或者說,這東西能拿來幹什麽。

榮王低笑了一聲,她的臉立刻就紅了起來。

“這東西叫塤,你這樣,這樣它就能奏響了。”

“我……我自己來。”

我在這邊聽著,不知發生了什麽,殷函那聲音可不比平時,嬌羞得很。

我皺眉,這個榮王果然是個個中高手,殷函怎麽會是他的對手。

隨後,便傳出來雜亂無章的聲音,把那榮王弄得低笑起來。

殷函惱羞成怒地說:“你將這東西收回去吧,我不喜歡,吹出的聲音也不好聽。”

榮王咳嗽兩聲:“你初次接觸,奏不出悅耳的聲音,自然是這些塤的錯,與你無關。”

殷函“哼”了一聲,我雞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為殷函擔憂的同時,心裏又覺得有幾分好笑。

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有機會聽聽殷函的牆角,還是……

不一會兒,那邊又傳出來聲音,隻不過這次卻是,樸拙抱素獨為天籟!

怪不得殷函飛蛾撲火也要朝這榮王身邊湊,這榮王還是有幾把刷子的。

果然,聲音一停,殷函便毫不矜持地對榮王誇讚起來。

“沒想到換個人來,它發生的聲音如此好聽,若是放到我的手裏,豈不拜拜糟蹋了這塤。”

榮王笑道:“功夫不是一日就練成的,我起初的時候,比你現在糟糕多了,還在邊境的時候,我頭幾次一碰這東西,那些將士們,既不敢離開,又不敢讓我停下,隻能暗地裏找來紙團子,將耳朵塞住。”

殷函傻裏傻氣地問:“真的?”

榮王可從來沒想到殷家小姐是個這麽帶點活潑,帶點兒天真,又帶點兒犀利的性子。

在他想來,至少也是那種溫柔賢淑,讀慣四書五經的。

現在這局勢,前有華王,後有孫貴妃剛生的立王,他自然十分需要殷家,但能耐得下性子來跟殷函如此周折,也不全是因為心中大業。

“自然是真的!”

兩人講了老半天,也沒到點子上,我心裏為殷函著急,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才開口。

“我看你今日氣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麽困擾的事情?”

心髒比平時候跳得快了些,心道:“趕緊啊,趕緊將華王的事情說予他聽啊!”

可殷函終究還是讓我失望了,哭是哭了,就是華王的事情死憋著不開口。

榮王幹在那兒安慰著,最後什麽實質性的都沒說。

我忍不住無聲歎氣,一轉身,一個身影立在我身後,近在咫尺,一點聲音都沒有,差點兒沒把我嚇死。

戚澤!

見他要說話,我連忙上去緊緊捂住他的嘴。

他估計沒想到我會這麽做,一下子沒反應,我成功治住了他。

等他回過了神後,小眉毛皺成一團,黑臉黑得不得了,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可跟隔壁那尊大佛比起來,這點不算什麽。

我暗示他,不許出聲,他點點頭,我這才放開他。

他不悅地走到一邊,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發作,我想了想,保險起見,還是將他強拉出去了。

到了另一個方向,蓮子所在的房間,才將他放開。

“你進去的時候沒人發現你吧?”

戚澤冷哼一聲,十分不屑:“我找小二將那守門的引開了。”

見他那傲嬌的樣子,我忍不住給他豎了個大拇指,讓他再繼續嘚瑟一下。

“你跟蹤我?”

跟蹤兩個字,我故意換了語調。

果然,他便一副十分不齒的樣子,但眼神卻有幾分閃爍。

“我,我沒有,隻是恰好遇到而已,你能在這裏,我就不能在這裏?”

這借口蒼白無力得很,我忍住不將他戳破。

“那……你知道那屋子裏的兩人是誰嗎?”

“我當然……我憑什麽要告訴你?”

這孩子,真是給點顏色就開染坊。

“行,你不告訴我,我就去告訴你父親!”

戚澤急了:“不行,如果你告訴我父親,他也會知道你今日在這裏偷聽榮王講話。”

一不小心,戚澤自己說漏了嘴。

“你還知道什麽?”

戚澤見瞞也瞞不住了,索性坦白:“還有殷家那位小姐,也就是你的表姐。”

這下可難辦了,這孩子雖不是個惹是生非的,可那臭脾氣發作起來,也不知道會做些什麽。

“怎麽,不想讓人知道?想收買我,我得好好考慮考慮。”

喲,還真蹬鼻子上臉了,好歹我現在也是他半個母親了,還不信反了天了,老子受兒子的威脅。

“小澤,別怪我不提醒你,你父親可是榮王的人,如果你父親知道今天的事兒,你覺得他會允許你亂說。”

“你……”

我嗬嗬笑了兩聲,這主動權還是要掌握在自己手裏才好。

“你也不想兩敗俱傷,不如這樣,你當作什麽事兒都沒有,我也當作什麽事兒都沒有。”

戚澤哼了一聲,頗為不滿:“殷家的人,你親表姐,你會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

我……

“那是我的事情,你隻要當作什麽都沒有就可以了,這樣就皆大歡喜了。”

戚澤不傻,他算是聽明白了,說通了,她就是不想讓他參與進來。

哼,想讓他當作什麽都沒發生,沒門兒!

“我不管,你嫁進來戚府了,就是戚家的人,你的事情自然就是戚家的事情,我不能,也不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繞了半天,這孩子今天是要跟我死扛到底了。

“行,那你說你想怎麽辦?”

“我的要求很簡單,不管發生什麽,你都不要管我就對了。”

我皺眉:“那你答應,今天的事情,不能對任何人說,包括你父親。”

“自然!”

答應得倒是挺爽快的。

“你剛才既說了,我嫁進了戚家是戚家的人,怎麽沒聽你喚我一聲母親?”

一開口,戚澤便變了臉,臉上的神情很複雜,哼了一聲,便揚長而去。

蓮子有些擔憂:“小姐,我看小公子對他母親的事情很是避諱啊,日後咱們還是少提一些吧。”

豈止是戚澤,整個戚家都避諱得很,除了戚承書。

而蓮子想得很簡單,不管戚澤心裏怎麽想,隻要小姐入了戚家的門,公子房裏又隻有小姐一個,那就行了。

他們不找麻煩,也沒有麻煩來找他們。

許久,才看到榮王帶著人離開,風度翩翩,儀表堂堂,怪不得殷函一顆心都陷進去了。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殷函正失魂落魄地站在窗邊,看神色,估計是看著榮王離去的背影,正獨自傷感呢。

我歎了口氣,將她扶來坐下。

“表姐,你這是何苦呢?”

“華王的事,你是不是隻字未提?”

殷函點頭。

我皺眉:“榮王也裝作不知道?”

對,我用了裝作不知道這幾個字,一方麵是提醒殷函,別傻了,像他們這種黨派之爭,對方打的什麽主意,還沒出門,估計另外一方就了如指掌了。

殷函那臉更加悲切了:“榮王讓我明天繼續來這裏等他。”

“明天我幫你來。”

殷函不可置信,明天你到隔壁躲著,我幫你問問那榮王,你仔細聽著,看他是個什麽說法。

殷函點頭,是的,事情也該有個結果了,華王那邊虎視眈眈,再也不能拖了,若是榮王他……那她也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之後,我又同殷函在街上閑逛了許久,她是打著買女兒家用的東西的幌子出來的,自然不能就這麽空著手回去。

殷函臉上雖沮喪,心裏雖失落,可那眼神兒卻好得很,出手也闊得很。

挑的胭脂是最豔的,最貴的,我也擇了些東西,雖不比殷函那些豔和貴,但也比以前在林府的時候好太多,畢竟戚承遇可是出手相當的大方。

回府裏的時候,老遠就看到阿末在那兒探頭探腦的。

“少夫人,你可回來了。”

“怎麽了?”

“公子等你一起用膳了,都一個時辰了,我看都等得有些動怒了。”

戚承遇等我吃飯?以往我們可是各自隻管自己的飽的。

一進去,蓮香便如同鬆了一口氣似的:“少夫人回來了,我馬上去讓廚房準備上菜。”

所有的人嘩啦啦一下,全走光了,這是怕殃及魚池嗎?

戚承遇那側臉,黑得跟什麽似的,活像誰捅了他家的房子似的。

我:“你怎麽想起來等我用飯了?是有什麽要緊事兒嗎?”

戚承遇轉過頭,正要發作,突然看到我手裏拿的東西,愣了一下。

“你上街是去買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