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霄無疑是痛苦的,他不停告訴自己要相信聖落,卻也在不停懷疑著,聖落正的是細作。直到神魔大戰爆發,他與狸魔在陣前交手。

“哎喲喲,這不是五殿下麽?”狸魔是魔界五絕之一,身手自然不差,應對著久霄招招致命的攻勢還能出口嘲諷:“聽說你很喜歡我們魔後大人啊。”

久霄手中刺出的劍偏差了一分,狸魔輕輕鬆鬆躲過。

“怎麽?你不會是不知道吧,聖落是昆侖墮仙一脈,早在千年之前就嫁給了我們魔君。”狸魔笑得猖狂。

看著逐漸破綻百出的久霄,狸魔越發得意:“嘖嘖,該怎麽說你呢?明知道是我們魔後大人把布防圖紙拿了回來,你竟然一點都不怪她?”

久霄手上的動作又是一滯,而後原本波瀾不驚的臉上騰現出了怒氣,龍淵神劍上纏繞的仙氣暴增,久霄一個轉身躲過狸魔的進攻而後一劍朝前。

狸魔殷紅的唇微微揚起,久霄的這一擊,在氣勢上確實無可挑剔,可是出手慢了半分,加上準心又偏差了半分,狸魔想要躲開簡直是輕而易舉。

左腳後退,狸魔準備避讓,然而身體卻動彈不得,低頭看去,粉色的衣袖下藏著一雙纖長白嫩的柔夷,正牢牢禁錮著自己。

“聖落,你做什麽?!”狸魔回頭大喊,卻見聖落微微揚起唇角,一副解脫的模樣,下一刻,龍淵同時刺入狸魔和聖落的心髒,狸魔不可置信得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消散開去:“為……為什麽……”

狸魔的問題沒有答案,聖落的視線越過狸魔,在久霄的臉上停留著。

久霄拔劍,用最快的速度抱住飄然欲墜的聖落,她抬手勾住久霄的脖子,微微用力,久霄低下頭,側耳,以為她要說什麽,可她卻隻是在久霄的耳側印了一個吻,淚水從眼角滑落,卻又凝聚成滴,在久霄驚愕轉頭的瞬間沒入他的眉心。

聖落死了,在龍淵神劍之下灰飛煙滅。

之後的夢境全都在重複著所有的事情,從相遇到分離,一遍又一遍。

暮媱念咒,從久霄的夢境中回來,抬手擦去臉上溫潤的**。

久霄是戀慕著聖落的,無論她是魔族之後還是那個帶著傻氣的小仙子,久霄對她的感情都不曾變過。

讓暮媱動容的不僅是久霄對聖落的心意。還是聖落最後的選擇,她對不住久霄在先,所以用這種方法死在久霄劍下,用這樣的方法還了久霄的情卻也讓久霄永遠將她記在心裏。

暮媱抬手撫上心口的位置,明明隻是覺得就像是在看話本一樣,明明應該隻是感動的,為什麽心口會這麽痛呢?

深吸一口氣,暮媱將自己混亂的思緒整理好,腦子裏那些一閃而過的想法都被她揮散開去,她告訴自己,現在需要做的事情,是將久霄從他的回憶裏拉回來,確切的說,是把他從他對聖落的思念裏拉回來。

在蓬萊洲度過的那幾千年歲月裏,暮媱跟著蓬萊洲的師兄師姐們玩得確實不少,吃喝賭博可說是樣樣精通,可是隨著年歲的增長,在那似乎長得看不見盡頭的時間裏,她也逐漸明白,自己可能會在蓬萊洲呆上一輩子,可她不能就這麽無所事事混上一輩子。

所以蓬萊洲的藏書和三十八師弟帶回來的話本成了她僅有的,用來了解外界的通道。

以至於再艱澀難懂的文字她都一個個啃了下來。

天界的醫書比凡間的要晦澀難懂地多,案例也多得多,所以在暮媱入久霄夢境的一開始,她心裏就有了法子。

在天界的醫書裏,久霄現下的狀況叫做“魘症”,不同於凡人,仙家得魘症定是有什麽引子牽絆著的。

而在久霄的夢境裏,暮媱看到的引子就是那沒入久霄額間的淚滴。

如果沒有記錯,那夢境之中,狸魔說聖落是昆侖墮仙一族。

昆侖墮仙一族的祖先是上古神祗,在天地混戰技術,三界秩序將將定製完全的時候,觸犯了當時並不完善的天規被消除了仙籍,貶值昆侖仙山周圍,後與凡人、精怪繁衍生息,被稱為昆侖墮仙一族。

這一族算不得是仙,有些甚至因母族或父族為妖魔而天生會施妖法,可因其先祖為神,無論是修習妖法還是在妖界、魔界生活良久,都不會帶上意思妖氣或是魔氣,因此這一族多被魔界招安,用以送到天界當細作。

這一族還有一個秘密,當初他們的祖先被除仙籍時還剔了仙骨,隻是行刑的仙官是那罪仙的摯友,偷偷為他留了一小塊仙骨。

所以墮仙一族還能使用一項被天界禁止的秘術:封魂,那就是,他們的淚水能將自己的魂魄封印,淚水所落之處就是魂魄聚集之處。

如今,久霄的額間就有聖落的淚水,而聖落的魂魄就被封印在那淚水之中。

聖落對久霄的不舍與愧疚,致使她的魂魄無法在那滴淚水中安眠,以至於這次久霄受傷沉睡,身子太過虛弱,而被聖落魂魄中殘存的細微力量所牽引,沉浸在一遍又一遍重複的夢境之中。

這引子找到了,剩下的就是剪斷這引子,讓久霄不再受其影響。

方法很簡單,將這滴淚水從久霄額間取出,然後連帶聖落的魂魄一起打散。

暮媱念咒,將手指放到久霄額間,找到那淚滴隱匿的位置,而後將自己的意識灌入其中。

那是一片毫無雜質的純淨天地,一如久霄夢境之初,湛藍的天空,仿如明鏡,望不見盡頭的水麵,還有那隻長了一棵樹的小島。

聖落穿著一身白色衣裙,一頭墨色長發直至腳踝,她靠在樹上,溫和地笑著,就那樣看著暮媱一步步從水麵上走近。

“你真好看。”直到暮媱走到她跟前,聖落突然開口說道,聲音幽遠,仿佛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說不出的好聽。

“不要說笑了,我的容貌……”暮媱看著聖落蒼白的臉,心裏生出許多不忍。

聖落卻向她靠近的一步:“我是魂魄,看到的自然也是魂魄。”說完她又坐在草地上,靠著樹幹眯起了眼睛:“你是來帶我走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