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媱轉頭看向久霄,之間久霄鬆開了手中的杯子,突然站了起來,那雙眸子裏是說不出的驚訝與喜悅。

他伸手,似乎想要觸碰那姑娘的臉頰,可是又像是害怕不小心將她碰碎一般,隻輕輕地隔空撫著她臉頰的輪廓,輕聲道:“聖落,你回來了?”

這句話一出,整個廳堂之中一片噓聲。

有新晉的小仙輕聲詢問聖落是誰,可是得來的全是告誡的目光。

可那被叫做聖落的女子臉上卻是神色訝然,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禮,然後才開口道:“五殿下怕是認錯了,小仙是前些日子才飛升的梅花仙子,小仙叫做林萱。”

可是久霄臉上絲毫沒有失望的神色,反倒是異常歡喜:“無妨。”他放下手,然後親自為那林萱仙子遞上個酒杯:“暮媱,還愣著做什麽,為仙子斟酒。”

暮媱端著酒壺的手一顫,然後為他們的杯中各斟滿了酒。

之後的時間裏,久霄不管不顧,拉著那位林萱仙子坐到了自己的身旁,仙子倒也是好脾氣,坐在久霄身邊,語笑嫣然。

暮媱立在一旁斟酒布菜,心裏卻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隻覺得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在混沌之地修煉的,那兩千年的時光裏,暮媱隻要靜下來就會想到久霄,想到他們一起在北海便的城鎮之中逛街,想到久霄將她擁在懷裏,告訴別人她是他的娘子,想到他們救碧絲戰狸魔。

真切地算著,他們在人間不過待了兩個多月的時間,用天界的時間來算,也不過就是兩個時辰,可是,她怎麽都忘不掉。

修煉再苦再累她都熬過去了,因為她想會天界,不管是以什麽樣的身份,是重新回到姻緣殿去代替那把破剪刀也好,是回到粼泉宮繼續當仙娥養蘆花也好,隻要是能回天界。

司星上神總是說她天賦高學得快,可他不知道,每日她不過誰上兩個時辰,其他時間都在不停得練著師父教的槍法,練著白若煙教的控冰之術,練著從書上學來的鞭法。

她所想的,隻是快些練成了,回到天界罷了。

可是現在,她才將將見到久霄,他的目光就已經被別的女子奪去了。

好不容易宴席結束了,林萱仙子借口有事,就先離開了宴席的廳堂,久霄似乎是因為見到了林萱仙子,心裏很快活似的,留到了最後。

其他仙娥已經將桌案收拾幹淨了,就久霄的桌案上還是杯盤狼藉。

可是久霄這位主子不肯走,她們當仙娥的總不見得趕他走吧,領班的仙娥等了好一會,見久霄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無奈之下隻好把暮媱叫了過去。

“我等還有事,得先走了,一會你便負責收拾那一桌。”領班仙娥壓低了聲音吩咐了兩句,然後略有些同情地看了暮媱一眼,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便款款離去了。

暮媱歎了一口氣,走回久霄身邊。

廳堂之中雲霧繚繞,有薄薄的霧氣隔在久霄與暮媱之間,恍惚間暮媱隻覺得麵前的久霄縹緲而不真實。

最後的兩壇酒都喝了幹淨,久霄才用手肘撐著桌子,用他那雙漂亮幹淨的手托著下巴,他轉頭,臉上有淡淡的紅暈,估計是醉了。

他看著暮媱,一雙眸子裏就像有細碎的星光在閃爍:“好久不見,你還好麽?”

暮媱一愣,他這是在問候她麽?

可還沒等她回答,就聽久霄喃喃念道:“你離開了好久,終於回來了,聖落……”

暮媱的一顆心像是沉到了深不見底的冰潭之中,麻木而冰涼。

她淡淡地看著閉上眼睛的久霄,他的睫毛上有晶亮的水珠,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杯這穿梭著的霧氣染上了。

她蹲下身子,湊近他的臉,伸出手指描畫著他的輪廓。

久霄的呼吸已然均勻,顯然是已經睡著了。

這是要多麽高興,才能喝成這樣啊?她看著久霄嘴角上揚的弧度,心想,看到與聖落一模一樣的臉,以為她回來了,你真的就這麽高興麽?連夢中都在笑啊。

“她不是聖落,”暮媱聽著久霄均勻的呼吸,終於將手放到了他的眉間:“你的聖落曾經在這裏,可是她煙消雲散了,現在這位是林萱仙子,不是你的聖落,怎麽辦呢?”

她看到久霄長長睫毛動了動,趕緊手回了手。

然後她清理了久霄的桌案,將熟睡的久霄放到了自己的背上。

暮媱背著久霄,從極少會有仙家通過的小道往梧桐林去。

天外天的日光一如既往地明媚,暖洋洋照在暮媱和久霄身上,過了好一會,暮媱覺得背上的久霄動了動,興許是先前的姿勢不夠舒服,他蹭了蹭暮媱的肩膀,然後抬手環抱住她,將腦袋埋在了她的頸窩裏。

暮媱的心突然就跳得有些亂了,她放慢了步調,多希望這條路可以再長一些,然而終究還是走到了終點。

通過胡同林外的結界時,在林子裏修習的蘆花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他飛快奔向暮媱他們的方向,然後停在了暮媱十步遠的地方。

許久沒見,蘆花長高了不少,原本肉嘟嘟的小臉雖然還沒有完全褪去稚氣,但已經有了明顯的輪廓,棱角逐漸顯現,已然不是之前的那個肉包子了。

他愣愣地看著暮媱,然後跑了過來:“暮媱……”聲音似乎有些哽咽,眼眶中也有水光,但他還是笑了起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換的牙齒,竟然多了一顆虎牙,真是可愛地緊。

暮媱將背上的久霄放到落葉上,然後摸了摸蘆花的腦袋:“上次見你也不過在我的肩頭,現下倒是比我還高了。”上次見蘆花大致是一千多年前了吧,男孩子長得快,突然就躥高了。

蘆花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腦袋,而後開始詢問:“你什麽時候來的天界?我怎麽不曉得?”說完看了看暮媱身上的仙娥服飾皺了皺眉頭:“你怎的還在當仙娥,就算你當仙娥,怎的不回粼泉宮來?去天後那裏做什麽?”

暮媱看了看自己身上這身衣衫,一下子笑了:“我才不當仙娥,我要回來當守衛。”

頓了頓,看著蘆花好不相信的模樣,暮媱笑了起來:“粼泉宮現在有個守衛的職位是不是還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