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行囊,打發了顧湘和曹蔚寧,祖孫三代和葉白衣一道踏上了前往龍淵閣的路。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古人誠不欺我。”張成嶺汗如雨下,氣喘籲籲道。

“別學你師叔和曹大哥吊文,好好練。”周子舒坐在馬上低喝。

張成嶺欲哭無淚,“師父,我真沒走錯。”

“廢話,都練了幾千遍了,再走錯了你得多蠢。你瞧瞧你怎麽走的,這功夫叫流雲九宮步,不叫狗熊跳舞!”雖然在光幕裏已經知道張成嶺的“英姿”,但親眼所見,周子舒還是越來越生氣。

溫客行趕緊給他打扇。

“老溫,不許求情。”

溫客行:……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算了子舒,往後的日子還長,你有的是時間好好教成嶺,讓他歇歇吧。”秦懷章再也忍不住,開口為徒孫求情。“眼看要下雨了,咱們得趕緊找個地方避一避,馬車太小了,擠不開。”

秦懷章開口,周子舒自然要聽。“行了成嶺,去馬車上休息一會吧。”

張成嶺眉開眼笑,對秦懷章感恩戴德。

隻是,還不等解開繩子,葉白衣輕輕一彈,一顆小石子準確地擊中馬屁股,馬吃痛狂奔,帶著張成嶺揚長而去。

溫客行:……老怪物你又來這招!我,我忍!

秦懷章:……我覺得我快忍不住了。

找到了避雨的山洞,張成嶺已經徹底癱在地上動也動不了,溫客行心疼得要命,冒雨出去捉了幾條魚,燉了一鍋熱騰騰的魚湯,第一碗端給了張成嶺。

不出意外,又被葉白衣搶了去。“懂不懂尊老啊你?”

溫客行忍無可忍。“您今年貴庚啊?跟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搶吃的,還要不要臉了!”

周子舒剛想製止溫客行,卻被秦懷章按下了。秦懷章低聲道:“算了,堵不如疏,衍兒忍得太久了,隻要不打起來什麽都好說。”

葉白衣耳聰目明,自然聽到了秦懷章的竊竊私語,嘲弄道:“秦懷章,你覺得你這徒弟能吵過我?你就不咋地,收的徒弟也不咋地,徒孫嘛,更不咋地,一代不如一代咯。”

這可真是火上澆油,罵他就罷了,溫客行絕對容忍不了葉白衣諷刺秦懷章和周子舒。“果然是神憎鬼厭的蛤蟆精老妖怪,我們就算一代不如一代,我師父的徒弟也比你徒弟強!”

“也就比容炫命長點。”葉白衣嗤笑。

溫客行擼著袖子道:“最起碼我師父的徒弟不會偷自家秘籍,更不會叛離師門!”

難得,葉白衣噎了一下。“小子,有本事論功夫。你口口聲聲要自己報仇,別忘了你的仇人是鬼穀,你功夫行嗎?進得了鬼穀嗎?打得過鬼主嗎?”

溫客行“切”了一聲,不屑道:“就算容炫在這兒,老子也完勝他!”

葉白衣道:“小崽子口出狂言,容炫是我一手教出來的,就你這點斤兩也敢說完勝他?!”

“不信是吧,咱們出去打過!”溫客行一指洞外,挑釁道。

“打就打。”

眼看要動手,秦懷章和周子舒趕緊起身。“葉前輩,下雨天呢,就別鬥雞了。”

“是啊,葉前輩,我這徒弟雖然狂了點,但他真沒說假話,容弟真不是他的對手。”

“嗯?”葉白衣難以置信,不顧秦懷章的阻攔直接出手試探溫客行。

幾招下來,才知所言非虛。葉白衣道:“你用的不是四季山莊的功夫,臭小子,你到底從哪學來的這身功夫?”

溫客行心頭一跳,咧開嘴道:“你怎麽跟個老娘們似的,什麽都打聽。”

周子舒:……這句話好耳熟。

秦懷章:……原來衍兒不光能學手上功夫,還能學嘴上功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高!

“嘿,”葉白衣一齜牙。“你長這麽大怎麽沒被人掐死?”

溫客行洋洋得意:“我功夫好啊。”

本來還準備勸架的秦懷章忍不住了,倚在一邊哈哈大笑,周子舒也是拚盡全力調整麵部表情,不讓葉白衣嘴損他麵部抽搐。

張成嶺咽了咽口水,小聲道:“葉前輩,師叔,能不能先吃飯,我,我太餓了。”

太師父和師父都沒動筷,他捧著魚湯一口都不敢喝。饑腸轆轆的還偏偏聞著香噴噴的魚湯,成嶺覺得他真的忍不住了。

秦懷章收斂笑容。“吃飯,先吃飯。”

周子舒把溫客行拉回去,將勺子遞給他,讓他給秦懷章盛湯,這才消弭了一場風波。

“蠢是蠢了點,不過,湯燉的尚可。”吃飽喝足,葉白衣又開始嘴損。

溫客行身體一僵,還是壓下怒火為秦懷章揉腿。

晉王雖然貴為親王,也算是養尊處優,但是卻有腿疼的毛病。周子舒說是年幼時冒雨出獵落下的病根,雖不致命,但在陰雨天卻時常發作。秦懷章占了他的身子,也占了他的毛病,這回就犯了。

搓熱藥油,溫客行慢慢加重力道,內力遊走在指尖,為秦懷章疏通血脈。秦懷章眯起眼睛,一臉滿足。

見溫客行不搭理他,葉白衣撇撇嘴,別過頭去。

秦懷章心情更好了。他可沒看錯,剛才葉白衣眼中一閃而過的情愫叫羨慕。

不論天資武藝,隻提對恩師的一片孝心,溫客行與周子舒便完勝容炫。更何況葉白衣一生隻收了一個徒弟,容炫一死,他的傳承就算是斷絕了。可秦懷章,雖然死過一次,但如今卻還有兩個徒弟陪伴身邊,徒孫也有了兩個,四季山莊傳承得以延續,這一點上,他也是完勝了葉白衣。

因為揭破了毒蠍參與琉璃甲之事,高崇順勢叫停了英雄大會,趙敬也沒有來請龍孝,留守在龍淵閣的龍孝發動了機關,阻止秦懷章他們進入龍淵閣。

周子舒和溫客行死死護住張成嶺,在葉白衣的帶領下,深入龍淵閣腹地。

打退了一撥藥人,幾人進入一處山洞,正防範著可能存在的陷阱,就聽見一陣“哢噠”之聲,像是某種機關的聲音。

葉白衣眯起了眼睛,秦懷章心中湧上不好的感覺。

來的是兩個傀儡人偶,做得惟妙惟肖,但是那臉……赫然是容炫和嶽鳳兒的模樣。

秦懷章心道不好,就算斥容炫為小畜生,但葉白衣還是疼愛這個徒弟,見了這般傀儡人偶,怕是下不去手了。

“葉前輩,這隻是……”

話未落音,葉白衣就衝了上去,砍瓜切菜一般將人偶剁了個七零八落。“嗯?你想說什麽?”

秦懷章:“……沒事了。”

葉白衣挑眉諷刺道:“秦懷章,我有那麽蠢嗎?就算容炫這小子被做成藥人,我也能宰了他。”失了本性,容炫就不是容炫了,更何況隻是區區一個人偶而已。

秦懷章也笑了笑,“晚輩庸人自擾了。”

葉白衣又要往前走,卻被秦懷章叫住。“前輩,若是見了龍大哥,請你不要告訴他如玉和妙妙的事情,也不要告訴他我也死過。”

“為什麽?”葉白衣不解道。

秦懷章道:“龍大哥義薄雲天,極重感情,若讓他知道隻是徒增憂愁,還請前輩允準。”

“倒也不是什麽事,我不說便是。”葉白衣道。

“那便多謝前輩了。”秦懷章拱手道。

生擒了龍孝,龍孝卻抵死不說龍雀在何處,溫客行和周子舒憑借這記憶中光幕給出的線索在山穀中摸索,在快要天黑之際終於等來了龍雀派出的傀儡,跟著一路找到了關押龍雀的山洞。

“師父,什麽味道,好臭啊。”張成嶺皺著臉道。

早就知道原因的三人更加惱恨,溫客行更是抬手扇了龍孝一個大耳光,直接打得他唇裂齒搖。

“山野荒居,行屍走肉,待客不周,見笑見笑。”蒼老的聲音從洞中傳出。

“龍大哥!”秦懷章再也忍不住,率先衝進洞中。葉白衣帶著其他人也走了進去。

“秦兄弟?!”聽到秦懷章的聲音,洞中之人也激動起來。“是你嗎,秦兄弟?”

秦懷章眼含熱淚,重重握著龍雀的手。“龍大哥,我來晚了。”

葉白衣一見被鐵鏈困住,還被穿了琵琶骨的龍雀也震驚了。容炫雖然混賬了些,但也隻是偷了六合心法下山,並沒想要害他。龍孝可是龍雀的親兒子,竟這麽對他爹!心中一怒,直接把龍孝扔到了地上。

“龍伯伯……”

龍雀笑了,“子舒也來了,我還以為在做夢呢。我還記得你剛進入四季山莊的樣子,那麽小一個孩子,虎頭虎腦的可愛極了,如今都長得比懷章都高了。秦兄弟後繼有人,比我強多咯。”

葉白衣道:“你這兒是是什麽個玩意,不如剛生下來就掐死算了。”

龍雀平靜道:“他不是我兒子,他是個畜生,我兒子他早死了。”

“我是畜生,那你又是什麽好東西?虎毒不食子,你對我如此殘忍,明知道世上有東西能治好我的病,卻讓我不死不活的做這個廢物,你若肯幫我,我怎會這麽對你!”龍孝嘶吼道。

溫客行抬腳狠踹龍孝。“你知道什麽,陰陽冊是神醫穀禁術,若能救人,神醫穀怎會不用!”

龍雀眯起眼睛,“這位小兄弟如此麵善,他是……”

秦懷章招了招手,“衍兒,過來。”

“衍兒?”龍雀激動起來。“如玉的孩子?!”

溫客行跪倒在地,給龍雀磕了個頭。“龍伯伯,是我。”

“你爹娘還好嗎?我當年聽說他們被逐出神醫穀,被人追殺……”

溫客行道:“爹娘現在很好,是師父救了我們。”

“你也拜懷章為師了?”

秦懷章道:“不錯,龍大哥,衍兒他是我的二弟子。”

“是,爹娘開了個小醫館,我白天跟師父學武,晚上還能回去吃口熱飯,我們都好好的。”

“好,好,好!”龍雀仰天大笑,“這樣就好,也不枉我苦守這麽多年。如玉在四季山莊,我就放心了。”

一句話,就讓溫客行落了淚。“龍伯伯,我爹娘本想來的,但是我爹他,行動不便,就派我來看您。”

“有什麽好看的,你們好好活著我就開心了。”

溫客行哽咽道:“龍伯伯,您的大恩大德,我銘記在心。”

龍雀擺擺手,“什麽恩德,我什麽都沒幹成。”

“不,我知道,是您傳出話來,說龍淵閣能打開武庫,您為了保護我們,這才被這畜生害了!”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我是認定旁人進不了龍淵閣,沒想到卻燈下黑,防誰都沒防這小畜生啊。”

龍孝恨恨道:“你老婆難產死掉,難道是我害的?你若恨我,索性早早把我殺了,給你老婆填命便是,既然選擇把我養大,為什麽不給我一個健全的人生!你明知道陰陽冊能生死肉骨、逆轉陰陽,明知它就在武庫當中,卻絕口不提,坐視我當了十幾年的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