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酒陪著柳月眉坐的時間挺長。

外麵的雪下大又變小。

秦酒才把柳月眉送去了咖啡廳。

目送著柳月眉,越走越遠。

直到身影再也看不見。

秦酒這才轉過身。

看到身後的男人微微驚訝,“你什麽時候來的?”

靳臨沉走過去。

修長的手指將秦酒的羽絨服的拉鏈拉到最上方,小心翼翼的給她戴上帽子。

隨口說道,“來了有一會兒了。”

秦酒遲疑的目光落在靳臨沉看不出什麽表情的臉上,“你都看見了吧?”

靳臨沉牽起她的手,“嗯。”

兩人的車前後挨著。

林淮從車裏出來,“太太,我給你把車送回去。”

秦酒把自己的車鑰匙扔給林淮。

而自己上了靳臨沉的車。

路上。

秦酒告訴靳臨沉,“她說,要走了。”

靳臨沉嗯了一聲。

秦酒深吸一口氣,“我覺得她應該是想見你的,隻是覺得自己沒有臉麵,沒有資格,她也不敢去見孩子們,可能怕會舍不得吧。”

靳臨沉的目光深沉的落在車外。

始終沒有在說話。

外麵的雪又開始飄揚起來。

前路的所有車轍印痕被覆蓋。

前路一片光明。

兩人回家之後,進門就看到了,坐在客廳裏的靳先生。

靳先生看到兩人回來。

很局促的站起來。

秦酒轉頭看了身後的男人一眼,“我先去樓上處理點問題。”

給他們父子倆留下單獨相處的時間。

很快。

客廳裏隻剩下了兩人。

靳先生長歎一聲,“臨沉,很抱歉,這麽多年都很抱歉。”

靳臨沉一點都不怪靳先生。

若是靳先生是他的親生父親,他心裏可能會怨恨,會放不下,會因為自己從小到大,受到的來自於親生父親的冷漠,而感到悲哀。

但是靳先生並不是他的親生父親。

靳先生有錯。

但他的錯是對於柳月眉的。

他隻是欠柳月眉和那個男人而已。

他並不欠自己的。

靳臨沉很清楚,“沒必要跟我道歉,你沒有對不起我。”

靳先生揉了揉眼眶。

前幾天還意氣風發的男人,現在兩鬢已經雙白,有了他這個年紀的人應有的衰老模樣。

他雙手緊緊的捏在一起,“你不怪我,並不代表我心裏不怪自己。”

靳臨沉很理智的說道,“那這就是你的問題了,跟我沒關係。”

靳先生站起來。

他繞到靳臨沉的對麵。

隔著茶幾對靳臨沉鞠了一躬。

後者磨光微微的動了動。

靳先生低著頭說,“老爺子給你什麽你就接著,都是你應得的,過去的早就過去了,老一輩的生活,按理說我不應該說什麽,不知道你相不相信,你爺爺奶奶那一輩,你……靳奶奶始終是一個囂張跋扈的千金,是她插入到了別人的感情中,以前途無量為許諾。

偏偏,你爺爺用他的愛情為他的事業買了單,如果說三人之中非得揪出一個壞人,那麽這個人就是你爺爺,所以說,你不用覺得接受老爺子的這份厚禮,是多麽不應該。”

靳臨沉依舊沉默。

靳先生轉過身。

背對著靳臨沉。

身影越來越遠。

走到客廳門口。

他的一隻腳已經踏了出去,忽然又收回來,轉過身。

他後麵的背影是鵝毛大雪。

他說道,“臨沉,我把風遲交給你了,如果有下一世,希望我們可以做一世的真父子,你出生之前,我給你取了名字,叫靳風臨,是廟裏的一個老和尚說這個名字壓不住你,所以才給你改了個字。並不是像外麵傳揚的那一般,靳家連個輩分都不願意給你,”

說完最後這句話。

他終於坦然的走進了漫天大雪中。

鵝毛大雪瞬間就將他的肩膀和頭頂覆蓋。

……

靳先生和柳月眉一前一後的走了。

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偶爾過年過節的時候。

秦酒總會收到一封來自於異國他鄉的明信片,或者是包裹。

每次的郵寄地址都不一樣。

很快就幾乎遍布了世界各地。

這是後話。

——

大年二十九。

眼看著就要過年了。

別墅裏已經掛起了紅燈籠,貼上了春聯,窗紙。

妙妙天天看著自己的新衣服期盼著過年。

就在二十九晚上。

一家五口包括風九霄吃飯的時候。

秦酒忽然接到了靳風眠的電話,對方的聲音很匆忙,聽起來氣息也有些不穩,他言簡意賅的和秦酒說,“來靳家私人醫院,老爺子快不行了。”

秦酒驀地站起來。

剩下幾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他的身上。

秦酒立刻和靳臨沉說道,“靳臨沉,去你們家的私人醫院,老爺子快不行了。”

一家五口匆忙趕到。

病房裏。

其他人都在了。

聽到腳步聲,紛紛的轉頭看向門口出現的一家五口。

靳臨沉走進去。

老爺子鼻子裏插著氧氣管,看著靳臨沉。

目光裏充滿了期盼。

靳臨沉緩步走過去。

老爺子伸出手。

那隻瘦骨嶙峋的手,懸在半空中。

靳臨沉盯著過了好久。

才緩緩地抬起手,握住。

老爺子微微一笑。

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臨沉,謝謝你能來。”

他咽了咽口水,“遺囑我已經擬好了,等一下,會有公證處的人來宣讀,不管你們那個服氣不服氣,也就這樣了……”

靳三嬸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婆婆。

後者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一言不發。

靳三嬸有些焦灼。

老爺子忽然用盡全力,握緊了靳臨沉的手,“對……對不起……”

這時候。

病房裏的儀器發出滴滴的聲音,很是急促。

外麵的醫生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

靳風眠製止說道,“他說過,要體體麵麵的死去。”

醫生也不敢離開,反而是用眼神詢問坐在旁邊的老太太。

後者雙手撐在病**,緩緩地站起來。

眼睛死死地落在老爺子的麵上,“欠你的,我欠你的……”

說的咬牙切齒。

握著靳臨沉手的那隻手,忽然從半空中以一道拋物線的弧度垂下。

老爺子走得很安詳。

這個冬天最不缺少的就是雪。

此時此刻窗外的鵝毛大雪似乎在為他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