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於非命

哼,滾回去告訴你家老爺,章家已下了聘禮清單,黃金十兩,白銀百兩,壯牛二條,肥羊二十隻,綢緞意思意思,就拿五匹。

你倆回吧,讓你老爺早作準備,章家明日便來取,不用爾等送來。”又是金又是銀,還有牛羊,頓時把這兩個奴才給聽暈了,其中一人吼道:“你是甚麽鳥人,竟來礙大爺的正事,再嚕嗦,便是一頓狠打。”另一人道:“與他多說甚麽,章乞兒的丫頭恰在,我們放下聘禮,帶她走便是了。”言罷,扔下手中的老母雞就來搶迎春,鍾磊見了也不語,隻是在冷笑聲中抓了把花生米朝兩條大漢灑去。隻聽得“撲通撲通”兩聲響,這兩大漢已跪在了地上,臉顯痛苦,才知章乞兒家藏有厲害角色,忙顯奴才相,磕頭又求饒,隻怕說遲了再遭挨打。鍾磊隻顧與章乞兒喝酒,直見兩大漢磕得額頭青腫,這才擱下酒碗擺擺手道:“你這兩個奴才聽著,往後不許仗勢欺人,若再行惡,我就結果了你兩狗命。哼,帶著聘禮滾吧。”這兩大漢爬了半日才起身,拿了地上的土布與老母雞沒魂似地逃了出去,章乞兒見了愣道:“俺見你也就打出幾粒花生米,兩大漢怎麽就嚇得跪下了,還磕頭如搗,真是奇怪,如同法術一般。”迎春往鍾磊碗裏斟滿酒,對父親笑道:“爹,有鍾老爺住在俺家,往後就沒人再敢欺壓你了。”

章乞兒已見過了鍾磊手段,自然相信女兒這話,心裏甚歡,就說:“閨女,這鍾老爺說了,讓俺在鎮上盤家店鋪回來,再招上幾個夥計自做掌櫃,幹甚麽營生都行,銀子都已給了俺。”迎春嘻嘻笑道:“爹,那你就準備做掌櫃吧。”章乞兒心裏特爽,喝酒吃肉,還與鍾磊劃起了拳。飯後,章乞兒說帶鍾磊去鎮上去轉悠轉悠,自有迎春攙扶,天嘯跟在一旁。路上遇見一群乞丐,見了章乞兒便說:“聽說你讓綢布店掌櫃給綁了,俺們幾個剛要去找那掌櫃論理救你,不想卻在這撞上了你。”章乞兒忙給鍾磊介紹說:“鍾老爺,這些都是俺的窮朋友。”鍾磊聽了點頭笑道:“既是老哥的朋友就一同走走,順便也給他們置些衣服甚麽的。”眾乞丐聽了心歡,便簇擁著鍾磊走這店出那店的,還去章家大院看了下,感覺這大宅挺可以。鍾磊就留下話來,說這院子要了,等東家回來,請他上章乞兒家來取銀票,交割宅院。晚上回到家裏,章乞兒與那些乞丐朋友均已換上新衣衫,臉堆笑容甭說有多興奮了。

迎春擺上一桌好酒菜,眾人圍桌而坐,鍾磊抱著天嘯喝著酒,說:“大夥都是我家老哥十幾二十年的朋友,這家也是大夥幫他撐起來的,那這份交情不能說沒就沒。那章家大院大夥都覺得好,那我就買下送於迎春了,隻等東家來了交割。往後我老哥就是這宅院的老爺,你們就幫著一起打理,有福同享嘛。”章乞兒真沒想到自己還會有這等天福,這搖身一變就成了豪宅裏的大老爺,這腦袋暈乎暈乎的,也不知這酒是怎麽喝進嘴裏的,總之就象是在做夢一般。眾乞丐這酒剛入口,人也已經暈了,知道自己的窮日子到頭了,自然歡悅無比。

正邪兩道按事先約定,準時聚在了飄香酒樓裏。瞧眾人臉色,似乎都有些收獲,這就是食人魔未死尚在的原故。“諸位安靜,我師父有話要說。”雲中飄叫了聲,大家便安靜下來。百毒魔王放下茶碗起身道:“昨日三更,我屠龍教潛入李家莊,摸進賽華陀家,在後院耳房發現食人魔。剛要動手殺他,卻讓巡夜發現,怕打鬥會驚走鍾磊,這才趁黑離去。”他端起茶碗呷了口茶,接著說:“此莊並非他莊,南北有門,築有高牆,門樓有哨,生人不準入莊,如有人強攻時,門樓上的莊客便以擊鼓為號,莊內男丁聞得鼓聲,便手持刀劍棍棒迎戰。再說了,賽華陀有兩個孫子叫旺財旺祖,有萬夫不擋之勇,諸位到時小心便是。隻是怕從南門進,那食人魔聞信會從北門遁跡。以老夫看,不如分兩拔人馬,由南北兩門同時入莊,方能將食人魔生擒。入莊前,可先用暗器射殺守門莊客,讓他擊不得鼓,這事也就好做多了。”

大家覺得有理,說今日已晚,明天便去李家莊殺那食人魔,隨後喚來掌櫃,要了滿桌的美酒佳肴,眾人斟酒痛喝很是瘋狂。這一餐直喝到半夜,多半人都醉了,桌上地下躺了許多,眾人這一晚自然也隻能在飄香酒樓過了。眨眼天亮,千手觀音最早醒來,揺晃了一下暈乎乎的腦袋,去推醒四子唐文,小女羅刹女,找掌櫃拿了些水淑口洗臉,完後吃包子喝了些粥。“掌櫃。”

羅刹女喚聲中取出一張銀票遞了過去,說:“這銀票給你,一是結了昨晚的吃喝,二是賠你所有砸壞的家什,三是再備些酒菜,他們醒後還要吃喝。掌櫃,這三百兩銀票夠嗎?”掌櫃忙將銀票揣入懷裏,點頭笑道:“夠了。夠了。”便去後院叫醒大廚,準備吃喝。千手觀音與兒女出了飄香酒樓入了對麵客棧,見摘葉婆婆,段雯,拄拐老太,唐雲菲,玉羅刹正在用早餐,便招呼了一聲在鄰桌坐下。玉羅刹眼尖,親切地喚了聲“娘”後起身過去,撲在了羅刹女的懷裏,這才喚了唐文“大舅”,而不喚千手觀音為外婆,而是叫她“老頑童”,摘葉婆婆與段雯聽了均大笑。唐雲菲等了許久也沒見爹娘進來,便問唐文。“四伯父,我爹我娘呢,怎麽不來看菲兒?”想到兒子兒媳均已死在光明頂上,千手觀音的心裏很是作痛,鼻子一酸,眼睛便濕了。她起身過去摟住孫女,強忍著痛苦,道:“菲兒,這家裏有急事,奶奶走不開,讓你爹娘先趕回去了。”這小孩好騙,聽父母已先行回唐門去了,唐雲菲也就不再追問,隻顧吃餅喝粥。

中午前,所有人均已醒來,因要趕往七裏坡殺食人魔,故毎人隻喝了一碗酒,喝多了隻怕誤事。用餐時已商議好了,為了不讓鍾磊再次逃脫,決定到時分成兩拔人,一拔由東方烈帶正道群雄繞莊而過,由北門攻入李家莊,百毒魔王這拔邪道人物負責從南門入莊。用完餐後,眾人離了酒樓上馬急馳出了屯溪鎮,不久馳過七裏坡大街,來到了距李家莊一裏處停了下來。東方烈他們紛紛躍下馬背,上山入了林子往莊北疾去。邪道眾人均是高手,想入這麽個小莊還不是手拿擒來,隻怕讓正道人物搶先入莊擒得鍾磊,使屠龍教上下臉上無光,便紛紛鼓惑百毒魔王,還簇擁著他到了莊前。不等門樓上的莊民問話,林峰已用飛鏢射殺了對方,隨即身離馬背越過丈餘寬的護莊河,縱身上了門樓放下吊橋,落地打開莊門,眾人騎馬湧入了李家莊。這還了得,這夥人頓時成了一群虎狼,見人便砍,如同惡魔,一路殺到賽華陀家,下馬湧入大院內,驚得五十來桌正在為老太太賀壽吃喝的賓主叫聲四起,擇路逃竄,跑得慢的全成了刀下冤魂,慘不忍睹。

東方烈他們剛到北門口,就聞得莊內慘叫四起,殺聲震天,便知邪道人物已入莊動上了手,忙招呼眾人也殺入莊內。兩個守門莊民見勢不好,剛要擊鼓已讓人殺了。這一路之上凡遇上持刀拿棍的莊民,不論男女老幼都成刀下鬼。不久便闖進了賽華陀的家,洛陽義盜鐵算盤眼尖,從草垛裏揪出個丫環來厲聲問道:“你家主人救了個受傷大漢住在哪?”這丫環早已嚇怕,忙抖索著身子說:“在,在後院耳房。”話音剛落,已讓人一刀砍死。隨即,眾入直撲後院耳房,可又去哪裏去尋找鍾磊的影子。這下,群雄頓時成了無頭蒼蠅,四處亂竄,見人便殺,所有房子都查了個遍,就連茅廁都沒漏掉,可就是沒找到食人魔。最後,東方烈父子一些人在柴房的隔牆裏找到八人,便是老太太懷抱天雨,賽華陀摟著天雷,秀貞與父母,還有個丫環。“老太太,請把那大魔頭交出來吧。”說話的是東方烈,言語十分的和善。可他身後有個白須禿頭老者,便是江南員外歐陽傑,朝老太太大吼了一聲沉著臉道:“賊婆子,若再不把那食人魔交出,老子就要殺人了。”

這老鬼說殺便殺,隻見身影一閃便已響起兩聲慘叫,老太太顫抖了幾下身軀回頭一看,卻是秀貞的父母已被拍裂了天靈蓋,橫死在了自己的身旁。此時院內院外又接連響起了陣陣慘叫聲,想必是群雄問不出食人魔的藏身之處,耐不住性子之時在胡亂殺人,殃及無辜。東方烈很是氣憤,但也無奈,搖頭接連歎了幾聲後,對兒子說:“誠摯,如此殺人,還去哪裏找那食人魔,快快帶人阻止。”

東方誠摯向來愛惜百姓,疾惡如仇,更是見不得濫殺無辜,也就明白父親話語,帶上聚雄山莊群雄便走。東方烈和萬萬千,又分別詢問老太太和賽華陀。千手觀音發現秀貞似乎想說甚麽,便指著老太太和賽華陀說:“隻要你說出那食人魔的藏身處,我們就放了你們。”誰知秀貞也不說話,從懷裏摸出巴剪刀就刺向歐陽傑。老叫化子萬萬千眼明手快,手中竹杆一揮打掉了剪刀,卻見歐陽傑一掌拍死了秀貞,這臉上頓顯不悅,重重地“哼”了聲後,對歐陽傑氣道:“來這是找食人魔,又與百姓何幹,你如此凶蠻殺人,與那食人魔有何兩樣,實為造孽。”聽了此言,玉麵和尚道了聲“阿彌陀佛”後,對東方烈說:“盟主,萬施主所言及是。若要節製濫殺無辜,還需你和老毒物出麵阻止。”此言剛出,前院慘叫聲四起,東方烈臉色一變,忙疾身往前院跑去,恰好看見巫山朱老七帶著大幫人在院內胡亂砍殺,便怒吼一聲:“不得亂殺無辜。”便揮杖前去阻止,不聽話者已死傷四五個邪道人物,煞星見了一聲呼哨,圍住東方烈便打。

這巫山朱老七是五個相貌極為凶惡的六旬老者,邪道上的頂尖人物,原有二三十個劣徒,常在江湖上惹事,殺人無需理由。七年前在洛陽洗劫一大戶時讓鍾磊撞上,結果被打死七八個,傷了二十來人,這仇自然也就結上了。而仇上加仇的是巫山朱老七的八個兒女在太原府閑遊時,上賭坊賭錢換手氣,結果輸了銀子便砸人場子,搶銀子,還蠻橫殺人。不料又讓鍾磊撞上,免不了費些手腳,打得這些龜孫子跪地叫“爺爺”,這才逃脫性命。這事很快在江湖上傳了開來,而那幾聲“爺爺”也就從此成了笑料,都說巫山朱老七成了鍾磊的龜兒子,弄得讓這五大煞星很是丟臉,做夢都想殺了這食人魔來泄憤。現在有了殺鍾磊解恨的好機會,可卻沒個處尋,這才在憤怒中殺人泄氣。且說二十三煞星圍住東方烈便打。不久東方誠摯帶人前來,也投入了這場混戰,其他正邪兩道人物見了也捉對撕殺,沒人會顧臉麵。待三眼怪道和智空大師趕到勸架,雙方都有死傷,這仇也就結下了。這時,千手觀音和百毒魔王過來,身旁跟著兩個抱著孩子的李家丫環,卻是抱著天雷的惜春,和抱著天雨的逢春。“那老頭老太死了,也不知是誰殺的。”百毒魔王歎息之中說了句,這才發現自己的煞星和聚雄山莊群雄都彼此怒目相對著。再看四周已死傷了一些人,這心裏多少明白了點甚麽,禁不住仰首長歎了一聲後,說:“原本,我們是來殺食人魔鍾磊的,誰想卻會自己打了起來,這算甚麽事嘛。”老妖米氏聽了就憤恨地說:“教主,他們壓根沒把我們當自己人看,還口口聲聲地說,遲早要滅了我們這些魔頭煞星。”

聽了這話,百毒魔王頓時冷眉怒眼,冷漠地問東方烈。“老弟,說過這話沒有?”東方烈點頭道:“說過。也確實是我犬子所言。不過盡是些氣話,你切莫當真。”不料百毒魔王狂笑一聲,指指逢春懷裏的孩子寒氣逼人地對東方烈說:“老弟,有所思才有所言,你就不用再解釋。我們都是從天魔會出來的法王,但誰也沒服過誰。現在,這孿生兄弟正邪各有一個。我這個是老大天雷,你們那個是老三天雨,聽說還有個老二叫天嘯,不知是死是活。這樣吧,我們兩家各傳授一個孩子功夫,十年後的中秋在南京三江酒樓比武。到時,如天雷輸了,我便散了屠龍教,從此退隱江湖不理塵事。如天雨輸了,老弟,你該咋辦?”這話既然已說到了這等份上,那這臉皮自然也就撕破了,東方烈沒了退路,當即便說:“好,如天雨輸了,到時我親手毀了聚雄山莊,從此不理江湖事。”百毒魔王冷笑了一句:“那好,十五年後中秋,我們在南京三江酒樓再見。”此話一出,也就沒必要再留此處,雙方當即散去,分道揚鑣離了李家莊,東西南北而走,各作打算不提。

卻說李家莊人十有七八死在這場浩劫中,可說是滿巷屍體,橫七豎八,血流成河,殘不忍睹。沒死的靜心緩神還過魂來,也顧不上包紮自身的傷口,查看自家死了些甚麽人,過了半晌才敢出門,紛紛湧入莊主賽華陀家中,前院後院,屋裏屋外一查看,哪裏還有活口。大家將屍體抬到後院點數一合計,連李家主仆帶親戚,共有屍身二百五十七具,隻是少了丫環迎春,逢春,惜春,和天雷兄弟仨。“我看,俺們去報官吧。”不知是誰叫了聲,這才提醒了大家,當即挑出三個能說會道的人,匆忙趕往屯溪府衙。其他人找來工具,在後院挖了隻大坑,將賽華陀他們這二百五十七具屍身合葬弄了隻大墳。隨後跪地哭喊一陣後,才各自回家打理自家的親人。有個叫魚老頭的人是七裏坡上的魚鋪掌櫃,因這幾日是老太太的壽辰日,吃喝的人多,近幾日都往賽華陀家送鮮魚。今日與夥計送魚過去,見了老太太自然要賀壽幾句,再討了一碗壽酒。

這酒剛喝到嘴裏,還沒來得及往肚裏咽,忽聽得外麵喊聲叫聲一片,隨即就見有人凶神惡煞地持刀衝來,見人就殺,逢人便砍,驚恐中忙一頭紮進了草垛旁的雞窩裏,不但逃過一劫,還目睹了此事的整個過程。待殺人者走後,他這才敢爬出雞窩,驚恐地逃出李家莊,跑往七裏坡。這腳剛入鎮,就撞見懷抱天嘯正往李家莊趕的迎春,忙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緩了緩神,喘了喘氣,這才將李家莊剛才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個遍,聽得迎春傻愣了半晌後,便“哇”地一聲痛哭了起來,抱著天嘯拔腿就往家裏趕。鍾磊和章乞兒正坐在院裏喝茶聊天胡扯,卻見迎春一路哭喊著跑來。“出甚麽事了。”

見迎春如此,驚得鍾磊“呼”地一下站了起來。見迎春還在哭,卻不說話,他便跺腳急道:“出甚麽事了,你快說呀,想憋死我老鍾呀。”迎春這才在啼哭中將聽到的消息說了一遍,聽得鍾磊“哎唷”聲中往後便倒,吐出一口血來,坐在地上憤恨地說:“此事由我而起,卻連累了旁人,使善者遭劫,實為不該呀。我原想從此從善退隱江湖,可惡人偏偏不讓我從善退隱。那好,鍾某奉陪便是。”言罷起身,從迎春手中抱過天嘯,落淚看了一陣後,感慨萬分地說:“天嘯,從即日起,你便是我鍾某的少主人。

往後,你要用心習武,長大後殺盡天下惡人,報今日之滅莊之仇,你聽明白了沒有?”天嘯竟然點頭,雙目怒視,雙拳緊捏,卻沒落淚,但咬牙切齒地說了句:“報仇,殺盡天下江湖人。”

悲痛了一陣後,迎春抱著天嘯,扶著鍾磊出了家。在鎮上,鍾磊買了塊麻布,扯成六條,三人係在腰上,束在頭上。隨後,他又買了香燭冥紙,還雇了兩個人挑著回到李家莊。

隻見莊內到處都在刨坑埋死者,悲戚嚎淘,此景極為淒慘。走進莊主宅院,就有莊民來告知迎春,說莊主全家下人,親家親戚共二百五十七人已共葬在了後院,隻是少了丫環逢春,惜春,和天雷,天雨兄弟倆。迎春聽罷,想到若大的一家子眨眼間便慘遭滅門,還牽累了親家親戚,免不了又是一陣大哭。到了後院,一座大墳奪了眼球,三人上前擺上香燭,一字跪地。磕拜之後,迎春抱來兩甕酒,澆地敬奠,燒化冥紙,便放聲痛哭了一番,直到傍晚。

迎春帶著天嘯去備晚飯,鍾磊哭夠了就象泥像般地跪在那,心裏又悔又恨又怒,連晚飯也吃不下。到了晚上,迎春就摟著天嘯睡在後院耳房,鍾磊還是那麽地跪在墳前,直到天亮,這才拖著麻木的雙腿進了耳房,疲憊地倒在了椅子上,長歎短籲了一陣後,這才對迎春說:“這裏不能久留,待過了頭七就離開,再帶上你爹到登州去,那裏我熟。

你近幾日將少主家的銀子銀票,和各種珍寶都整出來,到時一並帶走。”迎春是老太太的貼身丫環,自然知道金銀財寶均放在老太太床下那間暗室裏。早飯後,她讓鍾磊上床去睡,見天嘯坐在門外的石桌上打坐,就獨自來到了老太太的房裏,開啟機關就在床前的腳踏板下麵。她掀開床板,點上燈籠,扭動機關,床下“吱吱呀呀”地移出一條道口,進入往下走了二十七八步,來到一間寬敝的暗室。隻見東南兩牆地上各放著五隻大鐵箱,靠著西牆是一排櫃子,她隨手打開一隻鐵箱,裏麵裝滿了白花花的銀子,足有一萬兩。她有些驚呆了,忙蓋上箱蓋,又隨意拉開櫃子一隻抽屜,見裏麵放的全是金銀首飾。她也不想多看,免得見了這麽多金銀財寶起了貪念,忙推上抽屜,匆忙出了暗室,閉上道口,放好床板,將床恢複原樣後離開屋子鎖上門。

就這麽,迎春負責看管天嘯和做飯,鍾磊就整日傻傻地跪在大墳前,時間就這麽一晃過七日。這日早飯後,鍾磊忽然想起了甚麽事。“看來,我們還需多呆上十日半月的,方能離開。”迎春聽了當即一愣,不解地問:“這又為甚?”鍾磊輕歎一聲,說:“你忘啦,趙虎與王豹說過,護萬歲爺回京後,就會趕回這裏來。如我們走了,那他倆咋辦,又往哪尋我們去。”迎春這才想起這事,自然又住了下來。誰料一夜過後,鍾磊守墳回來,瞧得迎春都驚呆了。“鍾老爺,你這發須是怎麽啦。”

原來他的一頭黑發連同須發眉毛,在一夜間忽然全成了銀白,就象個七旬老翁似的。鍾磊苦苦一笑,也不知說甚麽才是,隻有搖頭歎息。用完早餐,鍾磊讓迎春留下天嘯,快去鎮上接她父親,如那些乞丐樂意便一同前來。迎春原本就在為父親的事煩惱,此刻聽了這話,心裏甚歡,連忙應允,出門而走。這心中有事,腳也生風,回鎮到了家,見父親和一幫乞丐朋友正在采摘桑葉,便說:“爹,別忙乎了,快跟俺去李家莊,到時一並去外闖**。”章乞兒連忙應聲,指指一幫朋友問:“那,他們咋辦?”迎春說:“鍾老爺已給話了,如他們樂意,便一同去,但必須中規守矩。”

聽說朋友也能同去,章乞兒好生歡喜,隻是一個破家也沒甚麽好帶的,就到一牆之隔的左鄰家對一阿婆說:“俺與閨女要離開徽州到外謀生,俺家這些全送於你了,別忘了那些蠶寶寶,到時也有幾兩銀子可賣。”這阿婆聽了,少不了對章乞兒千謝萬謝,甚是歡欣。回到李家莊,迎春去忙午飯,鍾磊見章乞兒拿掃帚要打理院子,便擺擺手說:“別忙乎了,老哥,你就歇息吧,這家都不要了,還打理甚麽呢。”又對那些乞丐說:“爾等都聽著,天嘯往後便是爾等的主子,爾等都要好好服侍,不可有二心。隻要爾等對主人忠心耿耿,等安定後,我便給爾等都娶上媳婦,銀子和房子老鍾我全包了。”

大夥知道遇上了好主,從此脫了苦海,不用再沿街乞討,過那種三餐不保的日子,便紛紛向鍾磊表忠心,還跪拜了主人天嘯。“都起來吧,今晚就授爾等功夫,往後就沒人再敢欺壓爾等了。”鍾磊說罷,眾人起身,有個叫靈兒的乞丐說:“鍾老爺,俺家原本也是有錢人,故俺讀過四五年書,識字會算。因家給俺爹敗了,這才無家可歸,做上了乞丐。往後,如有寫寫算算的活,你讓俺做就是了。”

鍾磊聽了高興,就讓靈兒教天嘯識字,再問其他人會幹些甚麽事,當即就有人說:“鍾老爺,俺船生會燒二三十道可口的小菜,章乞兒知道的。”鍾磊笑了,拍拍船生的頭說:“那還不去廚房,在這偷懶,快去快去。”船生走了,有一乞丐說:“鍾老爺,俺不是漢人,是從長城外麵來的。俺家原本是販馬的,因遇上了強人,馬全被搶了,人也殺了,我被砍了一刀卻沒死,就乞討流浪到了這裏。俺叫戈駝,識馬,也會養馬,醫馬。”鍾磊點點頭說:“這不錯。戈駝,那你午飯後帶上他們去屯溪,給我購十輛馬車,五輛馬轎回來。”

戈駝應了,拿了銀票。飯後戈駝帶人趕往屯溪選馬購車去了。鍾磊還在喝酒,迎春在旁陪著,天嘯頭頂著酒壇在餐桌旁紮馬步。“唉。”望

著天嘯,想到賽華陀全家老少二百五十七人因受他牽連,全死於非命,若大的一座李府就剰下天雷孿生三兄弟,和迎春她們三個丫環,鍾磊禁不住又是一聲長歎對迎春說:“想想真是造孽。若大的一座李府因我而慘遭滅頂之災,還死了李家莊四百多鄉親。不該呀。”見他又在自責流淚,迎春便說:“鍾老爺,我不懂你們江湖上的恩愛情仇,但卻沒看到你做錯了甚麽。為了避免這場災難,你已經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