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親愛的,你快快回來

“發生什麽事?”常姐看到瑜顏墨臉色霎時如此糟糕,忍不住關問。

瑜顏墨緊抿著唇,不回答。

剛才,C市那邊打來電話,說馮利欽的宿舍發生了爆炸,那個時間,悅菱恰好在他那裏補習!

怎麽會發生爆炸?

瑜顏墨想不通。

這段時間,誰已經知道悅菱還留在C市嗎?是子規?他已經知道悅菱根本就不在華盛頓了。

想到這一點,他覺得自己的頭腦裏劃過一道閃電。

對……子規一定已經知道了什麽。

所以,他才讓剛才的殺手把他引到常音這裏,故意讓他和常音誤會廝殺。如果剛才,他真的開槍,常音也下刀,那麽他們極有可能兩敗俱傷。

想到這一點,他的雙腿發軟,幾乎跪在地上。

子規是怎麽知道悅菱還在C市的?難道說,他真的應該把悅菱關起來,隔絕她和外界的一切信息,才是最為安全的。

自從上一次他車禍之後,他總想避免這樣的事。

想到她曾經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頂層守了一個星期,他就怎麽也不再忍心關著他。他想要和她過正常的二人生活。

各自有各自獨立的權利和自由,同時又相交相融密不可分。

可是,子規一天不找出來,這樣的生活就一天不可能實現……

“你打算怎麽處置他?”見他急著要走,常音指著倒在門旁的殺手問。

瑜顏墨兩步走到殺手跟前,常音也隨即蹲下。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伸手撕掉了殺手身上的衣服。一般的殺手組織,身上都有某種統一的紋身或者標誌。

瑜顏墨也隨著常音的目光在殺手的身上移動。

當他們看到殺手胸膛上一個突出的,鈕扣形狀的東西時,不由同時心裏咯噔了一下。

瑜顏墨和常音相互對視了一眼。

他抓住了常音的手腕,把她從地上拖了起來。

“不!”察覺到他想要拖她出門,她喊起來,“我不能離開這裏!這是爹地曾經住過的地方,這裏有很多他的遺物,我不能……”

瑜顏墨不顧她的掙紮,凶猛地把她拉了出去。

“你想留著和房子一起死嗎?”

“不是……”常音著急地,“我至少要回去取一張爹地的照片,那裏有他年輕時候許多東西,他用過的橄欖球,他的隊服,他的詩集……”

瑜顏墨抓住常音的衣領,把她推了出去。

“臥倒!”他喊道。

這句話說完,他已經匍匐在地。

常音聽到了哢嗒的一聲,她也本能地跟隨倒在地上。

隻聽轟的一聲巨響。就在離他們不遠的門口,那名靜靜躺著的殺手,突然整個人爆炸了。

血肉和屍塊隨著煙霧木渣石灰,滿天飛。再一聲響,壁爐也爆炸了。

整個房子已經一片火海。

“不!”常音爬起來,對著起火的房子喊道,她想要衝過去,瑜顏墨拉住了她。

“別傻了。”他沉聲道。

常音喘氣,心口劇烈起伏。

爹地留下的東西,曾經可以賴以回憶的東西,全都沒有了……火勢愈來愈猛,把這棟已近暮年的房子無情的燒毀。

殺手的胸口裏,安裝有炸彈。

遙控炸彈。

瑜顏墨也接觸過一些國家的情報機構,知道某些極端的組織,會給自己的成員身上埋下炸彈或者追蹤儀,用以控製成員。

那個圓形的按鈕,埋在皮下組織,假如強行去除的話,一定會引爆。

難怪,所有的人執行任務一旦失敗就會咬毒自盡。

為的就是給自己保留一個全屍。

“那是一種叫鷹眼的追蹤爆炸裝置。”常音失神地坐在了地方,怔怔地對瑜顏墨解釋,“我聽常楓說過,中情局曾經考慮過給特殊人員身上安裝這種裝置,不過遭到了許多高層人員的反對。這種裝置除了可以實現人體跟蹤,還可以遙控爆炸或者自我銷融。”

之前瑜顏墨他們並沒有在失敗的殺手身上發現這個裝置,就是因為,裝置已經被遙控溶解銷毀了。

“這麽說,房子裏還有什麽寶貴的東西了?”瑜顏墨立刻問道。

否則的話,怎麽解釋從前的屍體都沒有被引爆?子規並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引起太大規模的動靜。他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其一,除掉悅菱;其二,隱藏自己的身份。

常音靜靜思索了一下:“對的……爹地的房間裏,有曾經百鳥詩社曆屆成員的集體照片!”

瑜顏墨聞言,不覺迅速看向了燒成火屋的別墅。

現在想要進去,已經是癡人說夢了。

整個屋子已經徹底毀了。

“你爹地還有其他的遺物嗎?”他急忙問。沒想到,子規派殺手過來,果然是為了銷毀自己的身份證明。

常音眼角有淚默默滑落,她搖頭:“沒有……爹地生前的東西,本來就很少。”

瑜顏墨的眉鎖起來。

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線索,沒想到,就這樣斷了。

隻是,更讓他揪心地是,悅菱……不知道她現在究竟怎麽樣了……

C市,拉斐爾醫院。

悅菱緩緩地睜開了眼,吟叮了一聲。眼神有些模糊,然而依稀看得到眼前站得有人。

“媽咪!”脆生生奶呼呼的一聲叫喚,緊接著一雙小手臂抱住了她,“媽咪醒啦。”

“小麥……”悅菱張口,隻覺得嗓子像被煙燙過似的,又疼又啞,她看清了眼前的男子,正想張口,他一伸手指,按住了她的嘴唇。

“不用叫了,”水木華堂無限溫柔地看著她,“悅菱吸入了過多的煙塵,有點輕微的肺炎,不過肚子裏的寶寶暫時沒事。你靜養一下就好。”

悅菱張了張嘴:“想喝水……”

“好。”

水木華堂把她搖起來,然後倒水給她喝。

小麥在一旁急切地比劃著:“媽咪,你一直睡,爸比都著急壞了,一直地守著你。你一醒來,爸比馬上就開心了。”

悅菱看著水木華堂,他嘴角一直都有淡淡地笑,看不出有什麽擔心或者放心。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悅菱感到自己有些發燒,頭暈暈沉沉地,但她依稀記得,當時,自己正和馮利欽談論試卷的事情,突然就聽到耳朵裏一響,整個人就失去了知覺。

水木華堂沉吟了一下。

“發生了爆炸事件。”

“爆炸?”悅菱睜大了眼,覺得人也清醒了很多,“馮老師呢,他怎麽樣了?”

“他比你稍微嚴重一點。”水木華堂說,“現在還在昏迷之中,不過生命體征已經穩定了。”

“怎麽會發生爆炸呢?”悅菱低低地,然後抬頭看水木華堂,“是什麽東西爆炸?”

“硝化甘油。”他準備地回答她,“現在已經查明了,爆炸點是發生在馮利欽的宿舍門口。應該是有人刻意把炸油倒入了門縫,引起了爆炸。不過幸好的是,門離你們所站的窗邊還有很遠的距離。而且……”他頓了一下,“爆炸的時候,馮利欽把你壓在了身下。所以……”

“太感謝馮老師了。”悅菱感激地,爆炸的時候,她什麽都沒反應過來呢,甚至隻是覺得自己腦子響了一下,沒想到馮老師卻保護了她。

“對了,警察一直在等你醒來。要對你進行一個相關的筆錄。”

他出門去了,沒一會兒,領了兩個警官進來。

“悅菱小姐,你好。”其中一位警官對她相當的客氣地說,“你躺著不動,我來問問題,你隻需要如實地回答就好了。”

水木華堂坐到了一邊,單手優雅地撐著小桌子,把小麥抱到自己麵前,看悅菱和警官一問一答。

“請問悅菱小姐,在你去馮利欽教授那裏的時候,周圍有沒有什麽可疑的人出現?”

“沒有。”

“你知道最近有什麽人,對你或者馮利欽有嫉恨在心嗎?”

“我不知道。”

“聽守門人說,你去馮利欽教授那裏,帶了一個保溫杯,請問裏麵裝了什麽東西?”

“我給他熬的冰糖雪梨湯。”

警官聞言,拿出了一個透明的塑料袋,裏麵是一個被炸得不成型的保溫杯的碎片。

“是這個嗎?”

“對的。”

“悅菱小姐,你知道這個保溫杯是由特殊材料做成的嗎?”

這個問題讓悅菱有點茫然:“特殊材料,我不知道啊?”

她隻知道,這個杯子,是瑜顏墨的。由於比較大,她一般隻會在出門時用來當貯備水源杯。

“這個杯子是你從哪裏購買的?”警官問。

“不是我購買的,”她回答,“是瑜顏墨的,平時都放在他的車後備箱裏的,他離開,我看著還不錯,就順手拿來用了。”

警官的臉上出現了一點為難的神色。

後麵有一個水木華堂在無聲地注視著這一切,已經讓他備受壓力了。沒想到,悅菱還扯出了另一個C市權勢遮天的豪門少總。

“你知道瑜……顏墨平時用這個杯子來做什麽嗎?”雖然問題很直接,但警官不得不問。馮利欽的家屬那邊,現在情緒非常激動,而他的父親在部隊有較高的軍銜,那一邊的壓力,也讓他不能不把所有該問的都問清。

“我不知道。”悅菱老實回答。

“你看過他用這個杯子喝水嗎?”

“沒有。”

“那你是怎麽想到把這個杯子拿來用的呢?”

悅菱終於察覺到奇怪了:“我看著挺大挺結實就拿來用了啊,翊哥哥那裏缺這樣一個大保溫杯呢,去買的話太浪費錢了。空著也是空著啊。”她不知道,一個保溫杯,為什麽警官要刨根問底。

“警官。”後麵的水木華堂終於發話了,“悅菱小姐剛受了刺激,身體還很不適,今天的筆錄是否就做到這裏?”

“好吧。”其中一個年長一點的,一直沒說話的警官終於開口,他和水木華堂握手,“謝謝堂少和悅菱小姐的配合,我們改天,等案件調查清楚了一點再來拜訪。”

“小堂,他們是什麽意思啊?”等警官都走了,悅菱有些不開心地問。

她這才剛醒來,身體還有些不舒服,還在輸著營養液,警官就跑來,像審問犯人似的,問了她那麽多莫名其妙的問題。

水木華堂決定不向悅菱隱瞞什麽。

“你用來裝冰糖雪梨的杯子,是特殊材料和工藝製作的。一般而言,會被用來運輸……硝化甘油。”

悅菱吃驚得嘴都合不攏了。

那個杯子,看起來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鋼化保溫杯而已啊,不過是比一般杯子結實和沉重一點而已。她去大型MALL看過,同樣一個差不多的杯子,要買上千呢。

她想既然瑜顏墨這兒有現成的,她就拿來用了。

這些天,她出門都用它裝的水,渴了都是從裏麵倒出來喝的。

“小堂,”她有些委屈而無助地抓住了他的手,“我沒有用被子裝過那個甘油。”

“我知道。”水木華堂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就算有,你也不可能自己炸自己的,對吧?這個道理誰都懂。放心,事實真相很快會水落石出的。”

硝化甘油……他默不作聲。

在C市或者S國,硝化甘油都是一類危險爆炸品。不過雖然除了特殊渠道供應外,沒有地方可供銷售,但要自製卻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李姍姍有能力搞得到那東西嗎?據他了解,發生爆炸的時候,她確實是在宿舍樓下麵,正和門衛閑聊著。

李姍姍會跟著悅菱,打她的壞心腸,這點他倒覺得沒什麽。

關鍵是,以李姍姍自身的愚鈍來說,她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什麽是硝化甘油,更別說自己製作了。而且硝化甘油是極端危險的物品。以她那種色厲內荏的性格,是根本沒那個膽子去倒的。

何況,硝化甘油從保溫杯中以半解凍狀態倒出來,化凍狀態中,稍稍遇到外部刺激,就會爆炸。這從暴露在空氣中到爆炸的時間是極短的,而李姍姍有人證她一直都在樓下,沒有作案時間。

不過其實,現在對於悅菱而言,最糟心的一件事,並不是瑜顏墨的保溫杯是不是也有裝硝化甘油的企圖,也不是這硝化甘油到底是誰倒的。

而是……馮利欽的父親。

雖然已經退休,但在部隊裏,有著極高的軍銜和威望。而馮利欽現在,情況似乎不太好。水木家有權有勢,但也不想輕易和部隊方麵的人產生衝突。

不如把這件棘手的事推給瑜顏墨去處理好了?

水木華堂思忖著。

他是鐵定會保全悅菱的名譽安全的,就算硝化甘油根本和悅菱沒有任何關係,誰若是觸到他的寶貝,以他極其護短的性格,也一定會和對方幹戈相對。

水木華堂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折損對手的機會。

他的目光又落在悅菱的身上,她躺著,氣呼呼地嘟著腮幫子,似乎還在為剛才警官的懷疑而不高興。

果然啊,寶寶。

他想著,果然我還是不夠愛你。

隻要遇到和切身利益相關的事情,我所想的,依然是怎樣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現在,你會遭遇到人格和行為上的質疑,會遇到有勢力的人的脅迫,而我卻不想第一時間站在你的身前替你擋槍。隻因為,你的身邊,還有一個瑜顏墨。

而他,是我最大的敵人。

能陷敵人於不利,遠比證明自己的愛和心跡重要多了。反正,他再怎麽表現,悅菱現在也是不會愛他的。不如先去消耗瑜顏墨的能量,等到她真正需要自己的時候,再出手吧。

他的神色,是冰冷的,往常都會彎起的嘴角弧度,此刻卻是一條直線。

他還是去查查有關子規的事吧,現在,老爺子已經對水木芳在做徹底的調查和監視了。不管自己的母親是不是真凶,水木華堂不喜歡老爺子什麽都做在他的前麵。

在這件事上,老爺子顯現了和當初去邊區找幸存的繼承人時,對他的不信任和疏離。

為什麽,老爺子不能相信他內心,敬愛水木雅勝過了敬愛自己的母親?為什麽,他不想相信他,總是以自身利益為宗旨的一個人,心裏卻還是給自己留有一塊淨地?

他因為看透了他,知道自己培養了一個怎麽樣的惡魔,因而就始終的把他放在一個尷尬的位置上。

“爸比,爸比。”他所散發出的可怕氣息,讓小麥膽怯地牽了牽他的衣角,“爸比好嚇人……”

水木華堂低頭,一秒不到,收起了周身的殺氣,臉上又是溫和暖人的笑:“小麥,媽咪還需要休息,我們走了好不好。”

“不好。”小麥翹起嘴,“小麥都沒有和媽咪玩,小麥要和媽咪呆一起。”

“乖了小麥。”水木華堂蹲下來,突然眉飛色舞地叫起來,“哇,我才想起來,今天商店來了一個會動的超人*,還會發出光波呢!我們去看好不好?”

小麥畢竟還是太小,聽到水木華堂的話,立刻傻傻被騙。

“好啊好啊,”他拍起手,可是,下一秒,卻又想了起來,“可是我想和爸比媽咪一起去……”

“媽咪改天跟我們一起去好不好,快點快點,超人隻會來十分鍾,馬上就要會自己的星球去了!”

小麥依依不舍地看著悅菱。

“我們看超人去了。”水木華堂對悅菱眨眼。

悅菱覺得自己又開始發燒了,渾身無力,她有些虛弱地對水木華堂笑了笑:“改天再帶小麥過來哦。我都沒時間和他玩。”

“媽咪,我們看超人去了。”小麥撲上來,大大的親了悅菱一口,“我讓超人來幫媽咪不要生病。”

“爸比,超人隻來十分鍾嗎?”

“對啊。”

“十分鍾是多少分鍾……”

“很短哦。”

悅菱聽著水木華堂和小麥的對話漸漸遠去,禁不住沉沉地閉上了眼。瑜顏墨快點回來吧,幾天不見,也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心裏總覺得空落落的。

可是,剛剛閉上眼沒多久,她就聽到外麵鬧哄哄。

“讓開!我們有話要問那個叫悅菱的!你們什麽人,擋在這裏?”

睡夢中,悅菱的眉頭不知不覺地皺了皺,她想睜眼,可是夢魘纏著她,動彈不得,隻有斷斷續續的吵鬧聲傳到耳朵裏。

“她什麽級別的?還有保鏢?”

“對不起夫人,悅菱小姐生病了,正在靜養。”

“她生病了,那我們家利欽算什麽?她搞得我們利欽這個樣子了,自己躲在裏麵靜養?你們給我讓開!有些話我必須要問她清楚!”

“不行夫人,我們大公子吩咐過,除非是熟人,不能探視悅菱小姐。”

“大公子?什麽公子?這個女人還和別人不清不楚的?那我們利欽算什麽?”

……

好吵啊,悅菱想翻身,可以動不了。

不要吵了……我好困……

瑜顏墨,快點回來,你回來了,我就可以安安穩穩地睡覺了……

把小麥送到玩具城,交給保姆後,水木華堂便回到了水木家。

“大少爺好。”大門旁,女傭正巧抱著一個包裹進來,看到他就鞠躬。

“那是什麽?”水木華堂瞄了一眼她手中的包裹,上麵似乎是寫的英文。

“剛從倫敦寄來的東西。”女傭忙回答,“還不知道是什麽,所以要送到隔離室去,檢查了再說。”

所有寄到水木家的東西,全都要先進隔離室檢查一番,確認沒有任何危害性才會到收件人的手裏。

“是雅姨媽的包裹?”水木華堂已經看到了上麵的收件人姓名,雖然是英文,但確實是水木雅的拚寫,他伸出了手,“給我。”

“可是大少爺……”

“給我。”

拿到包裹,他看了眼郵寄地址,居然是從牛津寄來的?

撕開包裹,一本雜誌映入他的眼簾,同時一張卡片也落了出來。

水木華堂拿住卡片,念著上麵的拉丁語:“致夜鶯——百鳥詩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