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從此,不準在我麵前提那個女人
水木罡聽到悅菱的話,隻長長歎了一口氣。
悅菱從他這一生歎息中,聽到了答案……
“悅菱,你要問外公這個問題。外公隻能很遺憾的告訴你——不能。全天下的男人,誰你都可以選,唯獨不能是他。”
“為什麽?”悅菱抓住水木罡的手腕,哀求著,“外公你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唯獨不能是他?全世界所有的男人給我,我也不要,但是隻要他。為什麽外公不能成全我?”
但水木罡隻閉目搖頭。
“不要問我為什麽,我隻能告訴你不可能。悅菱,要麽你丟下外公和家族,去和那小子成雙成對。要麽你就拋下他,跟我回去,安心做你的繼承人。等你繼承了財團,這世上,要什麽你不能有?”
悅菱的手絕望地垂了下去。
她捂住了臉,在這深秋的蕭風之中。
恍惚中,一雙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悅菱回過頭,淚眼朦朧,她看到瑜顏墨正站在自己的身後。
“走吧。”他看著她,口中隻有這兩個字。
悅菱轉回頭去,這一次,在她眼前的,是自己病入膏肓,興許活不過明天的外公——水木罡。他或許,是她這個世界上,僅存的有血緣的親人了。
不論是讓她拋棄瑜顏墨,這個深愛自己的男人,她肚子裏寶寶的父親。還是丟下水木罡,這個她世界上僅存的親人。
都是如此的……難以抉擇。
她覺得自己的心在扯成兩半。
她聽得到自己骨骼碎掉的聲音,聽得到血滴落的聲音,聽到疼痛的聲音……一切要把她逼瘋。
兩個世界上對她最重要的人,他們彼此不相容,卻都要爭得她,不肯放手。
為什麽?
為什麽他們要這樣對待她。
為什麽要把這麽困難的選擇交到她的手中……
她想做一個孝順的孩子,也想做一個賢惠的妻子。可是上帝給她開了一個大玩笑。上帝告訴她,要麽是親人,要麽是愛人,不可同時擁有。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她才漸漸感覺到了地麵的涼意。
水木罡和瑜顏墨,兩人都一動不動,在等她的回答。
他們都是多麽自私的人啊……
沒有一個人,體諒到她的心裏是多麽的苦,體諒她的處境是多麽的難,包括她跪在地上的膝蓋是那麽的痛,沙子磕進了她細嫩的皮膚之中,又涼又刺。
他們都隻要自己的圓滿,又要看到對手的缺憾。為了自己的完全,就要讓別人破碎。口口聲聲是多麽的愛她,多少的重視她,可誰有仔細聆聽她心碎掉的聲音?
如果可以,她多想拋卻世間的一切煩惱,去一個沒有人煙也沒有痛苦的地方,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讓那些該仇恨的人繼續仇恨,要爭搶的人自己爭搶,而她隻需要享受那份世外的寧靜。
……
過了好久,她才漸漸平息下來。
她回過頭來,重新看著身後的瑜顏墨。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因為心是幹涸的:“顏墨,我問你,如果今天我跟外公回去,你……”
她想問他會不會等他,可不可以理解她。
但是瑜顏墨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打斷她,他的聲音,像冰,是凍結的水,解不了她的渴。
“我會和你徹底分手。”這一刻,麵對仇人和對手,他把自己武裝得沒有一絲空隙,“離婚,老死不相往來,就這些。你不用多說,沒什麽餘地。”
要麽就徹底的愛,要麽就徹底的恨。
瑜顏墨的世界,是如此的黑白分明,不存在共存的空間。
悅菱聽到他這麽決絕的話,削瘦的雙肩不由得發起抖來。
她本來想,她可以暫時回去,接管財團,完成老爺子的心願。等給老爺子養老送終之後,她就會把財團交給水木華堂,然後回到瑜顏墨的身邊。
她的心意,瑜顏墨怎麽可能不知道……
可是他是這麽驕傲,這麽倔強,這麽不肯屈服,一點點的灰也不能接受。
“你……”她咬了一下唇,力度幾乎能把自己咬出血,“你真的……”她想問他真的不能等她嗎?
然而瑜顏墨好像直到她心裏是怎麽想的,也好像是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
“我不能等你。”他居然真的知道她要說什麽,也回答得這麽果斷。
“悅菱,我不能等你……”說到第二句,他的聲音也顫抖起來。
瑜顏墨,仿佛是要說給自己聽的一樣,喃喃道:“我不會等你……絕對不會……”
事到如今,他和水木家,悅菱勢必隻能選擇一個。
老爺子已經把話說絕了,不可能接受他做水木家的女婿。
以他瑜家在c市的地位、名望和財富,是絕對受不起這份羞辱的。
所以悅菱要麽現在就跟他回去,要麽就從此斷絕關係……
悅菱已經知道了瑜顏墨的意思。
她心中隻在苦笑。
也是,他已經為她妥協太多了,把他自己都扔到塵土裏,丟掉了所有的尊嚴和驕傲。她沒有資格要求他連同家族都完全拋開。
他是愛她癡狂,但他也有他的責任,有他的家族和事業。
瑜顏墨的回答,讓悅菱也在暗暗嘲諷自己……她剛才還在想著什麽兩全之計,想處理了水木家的事就回到他的懷抱,殊不知,這樣無論對於水木家,還是對於瑜家,都是侮辱。
她怎麽這麽傻呢……
她以為這世上人人都和她一樣,總想著為了幸福,為了愛,為了美滿就可以放卻一切。
卻不想是她過分天真。
一個是身患絕症馬上就要死去的親人,一個是她所愛的男人。在生命麵前,孰輕孰重,一目了然……媽媽已經不在了,隻有她作為後人,陪伴外公最後的歲月了。
瑜顏墨如果不能理解她,不能等她,那麽她也隻有……
“我知道了,”悅菱的眼神,沒有落在任何的人身上,她的聲音,恢複了平靜,可是下一句,卻又忍不住帶了哭腔,“那就請瑜大公子,從此以後……好好的……”她深吸一口氣,為自己的語無倫次感到羞愧,改口對水木罡道,“外公,我們走吧。”
末了這句話,猶如一記閃電,落在瑜顏墨的身上。
隻讓他覺得整個世界都恍惚起來。
他的視力所及之處,也變得朦朧起來,隻看到悅菱似乎站起了身,去推水木罡的輪椅。
他想伸手去抓住她,想要做最後的挽留,想問她為什麽放棄的偏偏是他,問自己對於她來說究竟算什麽……可是他到底有沒有伸手,有沒有去抓她,他也記不得了。
隻是等自己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坐在車內了。
剛才的所有,像是一場夢,模糊而疼痛。他忙打開車窗,聽外麵呼嘯的風聲,感受刀一樣的風刮在自己的臉上,這才確認自己是在現實中。
“停車!”瑜顏墨喝令司機。
奧迪急忙在路邊刹車。
司機和保鏢都莫名其妙的回頭,看著坐在後排的大公子,不知他會有何吩咐。
瑜顏墨覺得自己的大腦是僵硬的,他隔了好久,才茫然地問他們道:“悅菱呢?”
司機和保鏢麵麵相覷。
他們之前是在車內沒下車的,隻看到瑜顏墨和水木家的人交涉,末了,悅菱推著水木罡,跟對方走了,而瑜顏墨站了片刻,轉身就回來,隻說了兩個字,“開車”。
現在,他突然問他們悅菱在哪兒,自然是讓他們驚悚不已,還以為自己的眼睛和記憶出了問題。
過了半晌,保鏢約莫著再不說話就要腦袋搬家了,因為他明確的看到了大公子眼中急切的詢問。
“夫人……悅菱小姐……她剛才不是……跟著……”保鏢結結巴巴地。
話沒說完,一支槍管突然抵住了他的前額。
“閉嘴。”瑜顏墨舉著槍,極其陰森地命令道。
保鏢還沒說完,他已經醒了過來。知道剛才的所有,都不是夢。
她真的走了……選擇回去做她水木家的繼承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閉嘴,”他咬著牙,搭在槍舌上的指尖,需要很大的控製力才不會按下去,“從此以後,不準在我麵前提到那個女人的名字。”
保鏢倉皇地點頭,舌頭都被割掉一般,嚇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回瑜家,”他的聲音猶如從地獄而來,聽著讓人恐懼,“給我撥通律師的電話。”
保鏢忙不迭地把電話打通,誠惶誠恐地給他遞過去。
瑜顏墨拿過電話,聲音果敢,沒有一絲的拖泥帶水:“劉律師,你過來一下,給我發一封律師函給水木家……對……有關離婚!”
說完,他把手機重重往地上一摔。
悅菱,你要和我比狠……我不會輸給你的!
“悅菱,我的好外孫女。”車內,水木罡緊緊握著悅菱的手,“外公知道你委屈……”他說著,又咳嗽了一聲,口角帶血。
悅菱心疼地用紙巾擦拭他的嘴角:“外公,快別說了。”
她此刻也是心亂如麻,想到從此不能再見瑜顏墨,隻覺得心在被一隻無形中的手捏碎。呼吸都覺得困難,頭暈目眩。
可是想到如果自己倒下,水木罡也會擔心,加重他的病情。
所以無論如何也要強撐的。
隻是,剛剛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就覺得眼前一黑,軟軟地順著門背倒了下去……
……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悅菱發覺自己身上蓋了被子,躺得好好的。
她想起來,隻覺得渾身軟弱無力,門開了。女傭端著盤子走了進來,裏麵裝著藥。這是平時專門服侍她的女傭,年紀輕輕,悅菱對她很和善,她一看到悅菱,也就會露出甜笑。
“小小姐,”女傭關切地說,“之前堂少過來看過你,看到你一直在睡覺,摸了摸你的額頭,見你發低燒了。剛才叫醫生過來看過了,醫生給你開了點增強免疫力的維生素什麽的,堂少讓我給你端過來吃了呢。”
女傭說著,把托盤放在桌上,扶著悅菱起身,給她放好靠墊。
悅菱覺得有些奇怪,她記得自己進入房間之後,好像是暈倒了,為什麽醒來會在*上,是小堂抱她過來的嗎?
女傭已經給她倒好了水,把醫生配好的藥丸遞給了她:“小小姐,快點服了藥,身體好起來吧。小小姐對我們這麽好,生了病,我們看著都心疼呢。”
悅菱聽到她的話,雖然心裏依然難受,卻也努力露出微笑:“謝謝你們。”
她把藥丸含到了嘴裏。這些藥,上次醫生也開過給她,不外乎是什麽維c、牛初乳什麽的,都是增強免疫力,強健胎兒的。
悅菱拿起水杯,正舉起來,準備一口喝下去,突然發覺杯子底有三個黑色小字,不覺有些奇怪,便多看了一秒。
隻見那三個字,因為在水中,頓時放大了許多倍,悅菱定睛一看。
那三個字,清晰無誤是:藥有毒!
悅菱一時震驚。隻覺得心頭一哽,下意識的喉嚨堵塞,唔的反嘔一下,手中的杯子落在了被子上,哇的一口把原本含在口中的水和藥全都吐了出來。
“咳咳!”她被嗆到了,又是咳嗽,又是反胃。
女傭嚇到了,忙替她拍著背:“小小姐?小小姐沒事吧?需要我去叫醫生嗎?”
悅菱揮著手,臉憋得通紅,半晌緩不過氣來,女傭被這變故嚇到,忙邊喊邊往外麵跑著:“快來人啊,小小姐不舒服了!快來人啊!”
悅菱待她剛出去,忙穩住氣息,把倒在被子上的水杯拿起來。
此刻,杯子裏的水已經全都灑在被子上,悅菱把杯底翻過來,隻見杯底果然用反著的筆畫寫了三個蚊子一樣的小字。
從杯底,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是什麽,還以為是什麽汙點。
而如果從杯子正麵看,隔得太遠,更看不出寫了什麽。
隻有當杯中注滿水,人正要喝的時候,字被水放大了,且離人的眼睛很近,才能看得清。
正在這時,女傭已經帶著一撥人過來了。
悅菱忙把杯底在弄濕的被子上用力抹了一下,待她低頭的時候,發覺到杯底上已經什麽字都沒有了。
“悅菱,怎麽了?”水木華堂第一個走過來,伸手在她的額頭上摸了摸,“還在發燒,哪裏不舒服?”
女傭忙著給悅菱換被子,醫生坐下來給她考體溫和把脈。
水木華堂的眼中罕有流露出真實的關切,因為悅菱的臉確實紅得有些不正常。
等醫生重新給悅菱開好了藥,女傭也換好了被子,悅菱叫住了水木華堂。
“小堂,你陪我一下……”她心中存著疑問,有些話要問水木華堂。
水木華堂留下來,坐到她的身邊:“寶寶有什麽事?”或許是因為她生著病,他的聲音十分的柔和。
悅菱猶豫了一下,問道:“小堂,剛剛,是你抱我過來睡覺的嗎?”
水木華堂聽到她的話,愣了一下。
他不由得伸出手,又摸了摸悅菱的額頭,她的體溫依然有些熱,不過應該也沒什麽大礙。
“寶寶是睡迷糊了嗎?”他和藹的雙眼看著她,把她的手握在了手中,“難不成你以為自己是在地上睡的?怎麽了?”他拿起她的手,用她的手背摩挲著自己的臉,“是很不舒服嗎?”
悅菱看著水木華堂,他的眼神不像是在敷衍和欺騙她什麽。
或許是因為她生病,也是因為她最終選擇了水木家,水木華堂的心情似乎很好,也沒再拿前幾天的生硬的臉色對待她了。
這麽說……是有其他人把自己從地上抱過來的了?
悅菱記得很清楚,當時她往門上一靠,就失去了意識。
而剛才杯子底的那三個蚊蠅小字,似乎也提醒著她,在水木華堂進來看望她和她暈迷倒地之間,有人來過……
“剛才那位醫生,是什麽人?”悅菱心中動了動,又問水木華堂道。
“是家裏的私人醫生,”水木華堂的眼神也動了一下,似乎終於察覺到了悅菱的異樣,“因為外公的病,家裏有一個專家團隊負責他的治療。剛才這位醫生,同時也負責家裏人的保健和尋常小病。”
他滿含疑問地目光看著悅菱,似乎想聽她解釋什麽,然後悅菱低著頭,看了一會兒自己的手。
“小堂……”她的聲音微弱下去,“你能告訴我,為什麽……水木家和瑜家,會這麽……勢不兩立嗎?”
外公那麽堅決地拒絕和瑜家聯姻,那種骨子裏的仇恨,不像是一朝一夕所累積的。
水木華堂倒沒想過隱瞞她。
“我所知道的……其實也隻有一件事而已。這件事我也是聽媽媽說的。說是當年瑜顏墨的父親還年幼的時候,槍殺了你的外婆。”
“外婆?”悅菱一驚。
外婆的話,就是水木罡的夫人,也是水木雅的親生母親了。
“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悅菱簡直不敢相信,她還以為水木家和瑜家會結仇,不過是因為商業上的利益衝突。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血仇。
不料水木華堂搖了一下頭:“我怎麽會知道。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我媽媽也還小,而姨媽據說才剛學會走路。具體是怎麽發生的,又是為了什麽,我一概不知。”
“後來呢?”悅菱不覺手心浸出了汗。
水木華堂無奈地笑了一下:“還能怎麽樣?外公的性子你又不是沒見識過。不過這也是我打聽來的,聽說當時外公要瑜顏墨的父親償命。瑜家要保自家孩子,當然不肯幹。外公訴諸法律,但瑜家拿人頂了罪……可是兩個月後,瑜顏墨的外公,當時瑜家的家主,就被人發現前額中槍,死在了書房之中。所有的人都說,這件事是我們水木家幹的。於是,我們兩家就此結仇。”
悅菱怔怔地盯著新換的被子:“好亂……”
瑜顏墨的父親殺了她的外婆,她的外公就讓人幹掉了瑜顏墨的外公。
可是,最初的始作俑者,聽水木華堂說,卻隻是一個小孩子……
“我們兩家之前有仇嗎?”悅菱又問道,“如果有仇的話,瑜家怎麽可能讓一個小孩子來殺人?如果沒仇的話,瑜家又為什麽要殺人?”
“這個問題我也想過,”水木華堂靠近了悅菱一點,聲音放低了,眼神瞟了一眼房門,確認房門是緊閉的,談論這麽敏感的問題,他不想讓第三個人聽到,“瑜家為什麽要殺我們水木家的人?為什麽要殺我們的家主夫人?為什麽凶手是一個小孩子?”
“小堂得出了什麽結論?”悅菱緊接著問。這件事僅僅管中窺豹,就讓人覺得蹊蹺無比。
“悅菱是怎麽想的,先說說看?”水木華堂反而問她道。
悅菱咬了一下唇,大膽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我覺得,這可能隻是誤傷而已。瑜顏墨的父親那時候還年幼,應該不會隨便玩槍的吧。可能他是從家裏偷了槍出來玩,沒想到槍膛裏有子彈。而瑜家和水木家,那時候可能關係還不算太差,否則的話,怎麽解釋……瑜顏墨的父親有機會見到我外婆呢?”
水木華堂讚賞地看了悅菱一眼。
“沒錯,”他回答道,“我聽媽媽說,當時瑜顏墨的父親,是坐在外婆懷裏朝她開的槍。”
悅菱倒吸一口涼氣,驚訝地看著水木華堂。
“是的,”水木華堂的聲音又低了些許,雖然房中沒有其他人,卻是隻有他和悅菱能聽到的聲音,“他應該根本不知道槍裏有子彈,隻是拿著和外婆比劃著玩而已,據說還連著按了好幾次,都是空的,但最後一次,卻發出了一顆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