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窗快被射成了篩子,淩雨桐低眸,看到祁宴朝她伸來的手。

這雙手骨節分明,背後是不懼生死的勇氣。

她毫不猶豫握上去,與他對視一眼,不再費勁左右躲藏,而是跟上他的動作,流利地跳出窗戶,直麵應對那些疾射過來的飛鏢。

阮傅帶她走過的路,淩雨桐牢牢記在心中,她壓低身子,隻需和祁宴簡單說明,他就能明白。

來暗殺他們的人在三息內發現了他們的行跡,為首的人正看見他們跑遠的影子,帶著下屬疾追過去。

淩雨桐回頭望了一眼,心緊緊提著,低聲道:“他們追上來了。”

祁宴眼眸冷靜:“嗯,繞過這道彎,我們把消息遞出去,就朝另一個方向跑。”

另一個方向?淩雨桐眼神一閃,她明白祁宴定是心中有了想法,於是她隻管跟上,隻是……

她看見祁宴身上纏的布條已經有部分被血浸濕,忍不住擔憂地皺眉。他受了這樣的傷,撐得住嗎?

從手心傳來的握感那麽清晰,淩雨桐微微一怔,就聽祁宴道:“逃跑的時候,要專心。”

當下,她點點頭,甩去腦中的憂思。身後暗殺的人幾乎是完全不掩飾行跡了,令他們感到奇怪的是,這一路都沒有遇上宮人,安靜的出奇。

前麵繞過一道彎,是更加繁華的宮牆。淩雨桐認出,這一段路的盡頭翻過去就是她之前拿到消息的地方。而祁宴手中的紙條早已準備好,抽出牆磚,綁上信息,丟出去一串動作一氣嗬成。

“走!另一個方向。”

祁宴低喝一聲,拽緊淩雨桐的手。

在兩人身後,飛鏢如影隨形,一群黑衣人完全暴露在陽光下,對他們窮追不舍。

淩雨桐耳邊呼嘯著風聲,腿腳使出了最大的力氣,才能跟上祁宴的腳步。

前方終於有人了,是一列端著托盤的宮女,特殊的是,宮女的托盤極大,上麵放著琵琶。

淩雨桐眼睛一亮,她低聲道:“聽說,在宮裏隻有嫻妃娘娘才有雅興以托盤裝琵琶,且愛尋涼亭小坐,挑兵點將彈奏它們!”

祁宴眼睛一眯:“嫻妃,這位貴人,夠品級。”

他話一出口,淩雨桐就明白他什麽意思。頓時,她跟著跑的力氣都足了,低聲道:“隻要我們靠近了嫻妃娘娘,把暗衛引來,宮裏的暗衛不可能袖手旁觀!”

她感受得到,祁宴的速度也在加快。

身後的飛鏢不停射在他們繞過的宮牆,驚險之時,飛鏢直接擦著她的頭發過去,令她瞳孔緊縮。可盡管周遭無限危險,祁宴拽著她的手從未放鬆。

她眼神一動,心間像是被軟軟戳了下。風拂過他的側臉,她嗓子幹得要燒起來,心跳聲快如擂鼓。

幾步之遙,有琵琶聲響起,悠揚悅耳。

祁宴抬腳就上了涼亭旁的台子,宮女們被嚇了一跳,剛要努力肅正儀態,就看見緊緊墜在後麵的黑衣殺手。飛鏢的尖頭泛著冷光,在陽光照耀下更加嚇人。

“有刺客,快保護娘娘!”

一聲尖叫,宮女們亂成一團,讓沉浸在琵琶音色中的嫻妃眉心猛地跳了下。

嫻妃一睜眼,就嚇得花容失色。怎會有刺客?

她緊緊咬唇,眼神恐慌的四處張望,待注意到祁宴二人,忍不住驚訝出聲:“祁宴?”

嫻妃不認得淩雨桐,但是不妨礙她知道聖上將兩人留在宮中的消息。她眼中幾分疑惑,更多是駭然。“你,你們不是……怎會受此重傷?”

祁宴站定垂眸:“見過嫻妃娘娘。我們在殿內受到刺殺,不得已逃出來,衝撞了貴人,實屬無奈。”

他一身血色,可背脊卻是筆直。哪怕是如此危險的時刻,一身禮儀也絲毫挑不出錯來。

淩雨桐站在他身邊,同樣朝嫻妃娘娘行禮。她臉上還有飛鏢造成的擦傷,發髻散亂,一張臉卻美到驚人。

跟著他們的殺手看見嫻妃,也完全視若無睹。他們手中的飛鏢勢頭猛烈,有一支竟是直直要穿過嫻妃向淩雨桐射去!

淩雨桐一個激靈,上去就要推開嫻妃,可下一瞬,一把小刀飛掠而來,直接穿刺了那支飛鏢。

飛鏢在地上碎成兩截,颼颼的衣衫聲響起,不用嫻妃費心叫喊救命,就有一身宮裝的人影從暗處跳出來,和殺手們纏鬥在一起。

淩雨桐的手已經觸碰到嫻妃後背,看到此景象,默默收回,心中大鬆口氣。

她看見祁宴正冰冷地審視著那些人,眼裏透出的寒光十分嚇人。

他們賭對了。

那段安靜至極的路定是有人刻意安排,就為防止他們被逼急了跑出來。可是安排這一切的人大概沒想到,嫻妃娘娘會出現在附近,剛好當了他們的保護傘。

慶幸得救後,淩雨桐心間升起一陣惱意。若是今日他們有一步行差踏錯,就免不得會喪命在飛鏢之下!她的拳緊緊捏著,連帶著傷口都疼了起來。

祁宴側頭在她耳邊道:“這些人,不是暗衛,是殺手。”

殺手?淩雨桐眼皮子一跳。喻南尋竟是請的殺手?

她還有許多疑惑,可祁宴已經以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於是,她抿唇不吭聲。

殺手和宮中暗衛的差距是懸殊的,經過一番極快的廝殺,殺手全數被鉗製,暗衛跪地請罪。

嫻妃捂著胸口驚魂未定。

早在亂象的一開始,嫻妃處就有人瘋狂跑走,去向聖上報信。

此刻,不遠處出現一抹焦急的明黃色身影,聖上臉色黑沉,大步走來。嫻妃一抬眼就被聖上捧住臉頰,她怕極了,淚水一下就湧了出來。

氣氛壓抑至極,聖上輕輕擦拭嫻妃的眼淚,扭頭,嗓音徹骨冰寒:“就是這些人驚擾了朕的愛妃?”

現場嘩嘩啦啦跪了一地,辯解的聲音、述說事情原委的聲音亂哄哄的。

淩雨桐扭頭和祁宴對了個眼神,輕輕點頭。這場驚擾是因他們而起,得趕在聖上震怒之前主動認錯,好叫聖上看看他們這一身慘相。

撲通一聲,兩人同時跪地。“回稟聖上,動亂因我二人而起……”

濃鬱的血腥味鋪麵而來,祁宴身上纏的布條已經徹底浸染成紅色,整個人就像是從血池裏撈出來的,一眼看過去盡是駭然。

淩雨桐頭發散亂,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手背臉頰也都是血痕。

聖上也是才注意到他們兩個。

這一垂眸,就氣到不行!

“好啊,到底是誰!竟敢越過朕的命令,私自給他二人上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