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寶珠陡然僵住。

細細密密的冷汗直從後背往上冒,她冷得一個激靈。

糟糕,隻記著跟表姐訴委屈了,忘了皇後才是她以後嫁過去要尊敬的姐姐!

她跟秋水哥哥有婚約是不假,但皇後娘娘還是秋水哥哥的親姐姐呢!

要是因此而厭了她,就是她地位不低,也別想再嫁給秋水哥哥了。

想到這兒,她忙低頭跟皇後娘娘認錯。

“娘娘,臣女不是故意口出狂言的,臣女……”

皇後直接擺手,讓她消音。

她瞥著站在麵前不遠處的兩人,隻見她們幾乎是一脈相承的嬌貴勁兒,看一眼就覺得厭煩。

直到扭過頭瞧瞧淩雨桐,她不快的心情才好轉些。

萬貴妃似是不怕冷場,搖著扇子走過來,婀娜多姿。

“娘娘可介意,臣妾坐在這兒,一同賞花?”

皇後眼眸一眯,在萬貴妃屁股都要挨著涼亭凳子時,對淩雨桐使了個眼色。

於是,萬貴妃要落下渾身重量時,原本放著座椅的位置,陡然倒了下來。

她坐了個空,重心不穩,嚇得花容失色,跌倒在地。

“啊!是誰?本宮明明瞧準了才坐下的,怎會坐到地上!”

幾乎是變故發生的同時,宮女就趕緊跑過去扶人。

此時,跌倒在地的萬貴妃模樣狼狽不堪,頭上的釵子都掉了幾支,零零散散落在地上。

萬貴妃才剛站穩,就凶惡著臉扭頭。

她的目光一下就鎖定了手上拿著魚食的淩雨桐,對方腳邊幾步遠躺倒著一個石墩子,正是她要坐的那個。

怒氣一下子直衝頭頂,想也不想,萬貴妃直接厲喝:“好啊,就是你吧!”

“給本宮跪下!”

皇後的聲音瞬間接上,聲勢更加淩厲。

“雨桐,不跪!”

兩道命令擺在眼前,一個是皇後,一個是貴妃,聽誰的,就連想也不用想。

淩雨桐垂眸站在原地,手中仍捏著魚食。

萬貴妃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皇後,大聲道:“娘娘!您剛剛沒看到嗎?她踢翻了臣妾要坐的石墩,都讓臣妾摔倒在地上了!”

“臣妾氣不過,讓她跪下有錯嗎?”

皇後眼神無波無瀾,抬眸瞥一眼她。

“哦,是嗎?”

“你眼神是當真不好了,沒看見她手裏拿著魚食?”

“這新興的喂魚法子,不還是你普及到宮中的,一拋一退後,拋的自然是魚食,退後的是人啊。”

皇後抬著下巴:“雨桐方才用著你普及的法子在灑魚食,往後退步子,一時沒看見後頭的路也是正常。”

“至於碰倒石墩,以她退步的距離,也是正常的。”

“嗬,你可別忘了,你說要在這兒坐著賞荷花,但本宮可還沒答應呢。”

“你自己徑自落座,跟雨桐有什麽關係,她沒錯,當然不必跪。”

萬貴妃的眼瞪圓了。

她實在是沒想到,皇後有那麽多道理等著她。

什麽新興的喂魚法子,那什麽一拋一退後,不過是她為了跟聖上嬉鬧,胡亂瞎說找的借口罷了。

涼亭就那麽點兒大,她邊拋魚食邊往後退,還能是想退去哪兒?

自然是聖上的懷裏呀!

想想她的鼻子都要氣歪了,皇後這個老女人,不懂半分意趣!

不爽的眸光落在淩雨桐身上,還有這個丫頭,往哪個方向退不好,非要往她要坐的石墩那兒退,她看,這丫頭就是故意的!

跟皇後一丘之貉的,都不是好東西。

“臣妾不依,您不能這樣偏袒她。”

萬貴妃扁了嘴,她的屁股到現在還疼呢,皇後她不敢惹得太過,就連淩雨桐這身份的,她都罰不了?那也太憋屈了。

皇後看也沒看她,直接冷聲道:“怎麽,你敢質疑本宮?”

萬貴妃一僵,立刻低頭:“臣妾沒有……”

皇後嗤笑一聲,冰冷無情道:“就你今天這副作為,本宮不治你一個不敬之罪,就已經是仁慈了。”

“你記住了,對本宮的人放尊重點,再讓本宮聽見你動輒要人下跪,那,第一個跪的人就是你!”

萬貴妃的臉霎時間如紙一樣白。

她看見淩雨桐的表情,是跟皇後如出一轍的冰冷。這時她才恍然發覺,在她要發作對方時,對方一直都冷靜冰冷,好像被當作筏子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冷靜過頭,絲毫不怕……

皇後的宣判還在繼續。

“蕭小姐,你最好收斂自己頑劣的脾性,不然,本宮也不缺那個空閑,去府上找父親一趟,讓他把秋水的婚事,著重再考慮下。”

這話一出,蕭寶珠嚇得額頭都生了冷汗,忙連聲求饒。

卑微的話越說越絕望,越心慌,蕭寶珠不敢埋怨皇後,但求饒時眼睛餘光總是能瞥見淩雨桐。

那樣隨意的,不帶有一絲感情的表情,仿佛她是低下的螻蟻……

不平衡感深埋在心,蕭寶珠求饒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但心中的烈焰卻燒得更旺。

幾預擇人而噬。

淩雨桐放下手中魚食,為皇後斟了一盞茶。

茶香四溢,杯盞冒著蒸騰的熱氣,皇後涼涼道:“吵死人了,閉嘴。”

蕭寶珠的哭聲一噎。

“都退下,今日之事吵到了本宮的眼睛,便罰你們一月內不許踏足禦池!”

淩厲女聲一落,淩雨桐就忍不住低頭。

狠還是娘娘狠。

這夏日雖然仍燥著,可天氣也快立秋了。

秋後,這滿池荷花就過了開得最漂亮的時候,等她們解了禁,什麽美景都沒了,隻剩光禿禿的池麵。

萬貴妃顯然也知道這個,盡管她眼睛都氣紅了,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再跟皇後叫板。

怕什麽,這宮裏還有聖上呢!

現成的委屈送上來,這一狀她必須要告!

……

夏日的夜晚有些寒涼。

祁宴坐在屋內,並不燃燈,垂眸沉思著。

他想,他知道對方的打算了。

今日送來的飯菜無一例外都是加了料的,但高縣令的手法一點也不高明,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漏洞百出。

可一個地方官,能做到聖上都要專門派人來查他,又怎會是良善之輩,隻有這些小手段。

下藥是試探,後麵的動作,才是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