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羽緊緊皺眉。
他錦衣玉食長大,可從憐愛過窮人過什麽日子。在他看來,人民享受著國都的庇護,上交點稅,是理所應當的事。
而真正讓他心頭不快的是,當地的稅收問題如此明顯,稍一調查就能知道,這差事簡直就是平白給官員臉上貼功。
隻要匯報上去,該誰處理誰處理就好了。隻不過因為高縣令不配合,這事即便查到了他也難承認罷了。
好端端一個複雜的差事,竟隻需要征得一個人的配合,偏偏父皇還備下了重賞,要給這個查出原因的人。
白撿功名,還拿賞賜!
喻驚鴻好精的算盤!
祁宴扯了下唇,攤開掌心:“看看吧,這東西眼熟嗎?”
他從黑衣人身上扯掉了一個掛墜,掛墜是吊著一樣東西,是塊翠綠的玉佩。
現在正展示給周洛羽看的,隻有那塊玉佩。
吊墜被他收起來了。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那個的一瞬間,他就不想讓任何人看到。
周洛羽瞳孔一縮,狠狠咬了下唇,怒火憋都憋不住,立刻就要發!
“賤人!”
“兩麵三刀的貨!”
他吼得胸口都染上一片血色,整個人就是一個憤憤不平,下一秒就要暴起打人那種狀態。
祁宴淡定地把玉佩拋給周洛羽。
“看來,就是他了。”
喻驚鴻,倒也是個人物。
那樣的組織,若是沒有雨桐,他也從未聽聞。
周洛羽咬牙:“本皇子不會放過他的!看來,太醫遲遲未到也是他的手筆。”
“嗬,往日裏裝的多崇拜本皇子,誰知道背地裏是這麽一副德行,晦氣!”
天光大亮。
萬貴妃跪得眼前發暈,要不是有侍女攙扶一二,早倒下了。
“娘娘,您就跟聖上認個錯吧?就說鳳印是不小心沾染了娘娘屋裏的熏香……”
“閉嘴!”
萬貴妃不爽喝罵。
她死死抿著住唇,心道,就是死也不能說鳳印上沾染的味道跟她有關係。
侍女不知道皇後在靠近她時說了什麽,但她可是清清楚楚,並心裏深深寒了一下。
皇後真是瘋了!
皇後懷孕了,孩子都快沒了,就等著她撞上槍口頂了謀害皇嗣的罪呢!
她的臉還被刪得火辣辣的疼。
但更疼更冷的,是皇後在她耳邊說的話。
“你知道我為何大半夜鬧起來嗎?不止是讓你還了上回欠我的。還有……”
“本宮懷孕了,可惜,胎位不正,雨桐說就算勉強保住了,到時候生下來,也是個死胎。”
“本宮心痛啊,剛巧,就發現了你在鳳印上做的手腳。”
“你是不是不知道,那味道對孕婦有害呀?不如,本宮多聞幾口鳳印上的味道,讓腹中胎兒,就此滑落得了……”
“還能拉下你,一箭雙雕,多值啊?”
方才皇後說的話猶在耳邊,萬貴妃遍體生寒,狠狠閉眼。
她下那藥時,太醫也提醒過她,這味道對孕婦是大忌。但當時的她對此作何態度呢?
皇後?就那個多年下不出蛋的雞?
除了聖上還未登基時,她生過一個大皇子,這麽多年,她根本沒有一丁點懷孕跡象!
誰曾想,她就踩上了這個驚天大坑。
早晨沒什麽日頭,但她的腿卻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樣,僵直無感。
侍女急得要哭,但也不敢多言了。
萬貴妃垂眸,眸中神色越來越狠,而後,她拽住侍女的手。
“去,想辦法聯係喻家,他們得救本宮,他們必須救……”
侍女快速點頭:“是,娘娘!”
在萬貴妃身後,跪著烏泱泱一群侍女,整個宮的人幾乎都在這兒了。
悄悄溜走的一個本該不顯眼,但淩雨桐多好的眼神,一眼就盯準了,讓人跟上。
她是今晨進的宮。
“娘娘,您放輕鬆,有我在,您的孩子不會有事。”
皇後稍微安了點兒心。
不過,她眼裏還是很濃的歉疚情緒。
撫摸著肚子時,皇後低聲道:“乖,母後沒有不想要你的意思,母後保證,以後都不會用這種戰術了……”
低低的女聲透著愧疚和慈愛。
淩雨桐微怔。
盡管心裏已經有了概念,但每次直麵皇後對孩子的態度,她都會感到驚歎。
皇後真的很愛自己的孩子。
桂嬤嬤走過來,低聲問:“聖上這回能發落萬貴妃嗎?奴婢瞧著她帶著一宮的人在門口跪著,都半夜了,也不見起來,好多都是暈過去被抬走的。”
皇後抬眸,冷笑:“怎麽不發落呢?”
“都過去多久了,除了她剛來那一麵,聖上還去看過她嗎?”
桂嬤嬤睜大眼:“沒有,聖上跟方太醫走了之後,就沒露麵。”
“估計在盤朝中利益關係呢,哪裏顧得上心疼美人?”
淩雨桐一聽便懂了。
後宮的妃子,都是前朝權力的體現。萬貴妃是蕭寶珠的表姐,跟戶部有不淺的關係。
除非萬貴妃犯了天大的,難以容忍的錯,不然,聖上說什麽也不會輕易動她。
她一抿唇:“但是,萬貴妃拉著全宮上下的人來娘娘宮門口跪著,是否太過……浮誇?”
那些宮女侍衛們可真是平白遭殃,這麽一遭過去,萬貴妃身邊還能剩幾個真心為她的?
有福自己享,有難自己當。
她拽著這麽多人,可不就是做一個陣仗,要讓聖上忽視不了她嘛。
皇後嗤笑:“她要作死,關我們什麽事?”
茶杯被指尖捏起來輕晃,皇後輕輕一笑。
“在這宮裏,可不能小瞧任何一個人。說不定,前兒還對你卑躬屈膝的小人,下一瞬就能拿刀揮向你。”
淩雨桐垂眸,深以為然。
她自己就是小人物,太明白這種感受。
“雨桐,再為本宮診個脈,你就去尋方太醫。他那邊,想必知道點兒聖上的態度。”
“聖上的態度,決定了咱們下一步棋怎麽走。”
“是,娘娘。”
淩雨桐收起自己隨身的醫藥用具,為皇後點了根安神香,出去了。
禦書房側殿,方太醫苦大仇深地坐著,對著麵前一攤藥發呆。
聖上已經把他晾在這裏很久了……
他真枯坐到天明。
房門“吱呀”一響,方太醫眼睛鋥亮,然後眉飛速舞動,作驚恐狀。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