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還未進入夷卻國境內,祝陽羽便抱起雙臂一陣揉搓,“好冷啊……”
“我們一路趕來,走的皆是上坡路,”暮雲朝也不由縮了縮脖子,唇角泛起了一絲烏青,“看來這夷卻國,地處高原一帶……”
暮雲朝話音未落,一隻手臂突然自身後伸來,手中抓著一件黛青色外袍,正是陸信。
“多謝。”笑著接過陸信的外袍,暮雲朝隨即扔給了祝陽羽,“大家再忍耐一下,穿過這片草原,前方就是鏨州了。”
祝陽羽是真的冷了,渾身直哆嗦,就差流出鼻涕了。於是她毫不客氣地穿上了陸信的外袍,雙唇不住打顫。
陸信驀然黯淡的神色,隻被月兒捕捉到了。
“駕!”暮雲朝猛地一甩皮鞭,身下馬兒奮力向前跑去,或許唯有這樣,才能令自己稍微暖和點兒。
祝陽羽、陸信、月兒三人紛紛跟上,四匹駿馬馱著四位英年才俊,以極快的速度朝鏨州駛去。
有通行印章在手,進城再簡單不過。
四人馬不停蹄地趕路,眼下已是疲憊不堪,故此進城之後,他們最先做的事情便是找家客棧落腳。
“你們知道嗎?近日城中來了一個怪人……”
“什麽怪人?”
“那人也投宿在這家客棧,隻不過除了掌櫃,沒人見過她的模樣。她早出晚歸,手中拿著好幾包的東西,卻總是在城東的小山坡附近徘徊……”
剛踏進客棧店門,便聽見其內客官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什麽。暮雲朝等人沒有做多停留,徑直走向櫃台。
“哎,偷偷告訴你們,那人是個姑娘……”這時,另一道聲音響起,加入了討論。
“你怎知她是個姑娘家?”
“不瞞你們說,昨日酉時,我悄悄去了趟山邊。不過沒敢走太近,就隻是遠遠地望了一眼……”
“你望見什麽了?快說快說……”
“我望見啊,那人穿著一身桃色,正鬼鬼祟祟地不知做些什麽……你們說,一般男子誰會穿桃色衣袍?”
聽到這裏,暮雲朝輕輕挑眉,一股異樣的情緒自心底升起。
“四位客觀,你們可是要住店?”掌櫃一臉熱情地望著四人。
“掌櫃的,煩請給我們開四間客房。”陸信淡然開口,禮數周全。
“好嘞!客觀稍等!”掌櫃堆了一臉笑意,雙眸中泛著精光,顯然是看見了錢財。
掌櫃正要伸手去接陸信遞上的金塊,卻被暮雲朝搶先奪了去,“你們先上樓,我隨後便來。”
沒有多做停留,三人隨著小二上了樓。
隻見暮雲朝狡黠一笑,將金塊放在手中不住把玩,“掌櫃的,隻要你如實回答我的問題,那麽這塊金子,就都是你的了。”
“姑娘有什麽問題,請盡管發問,隻要我知道,一定如實相告!”掌櫃此刻已是樂開了花,一副見錢眼開的嘴臉。
暮雲朝即刻斂了笑意,沉聲道,“他們此刻正在討論的人,當真是個姑娘家?”
掌櫃連忙擺手,笑道,“若真是姑娘家,哪有夜夜晚歸的道理?他們啊也不過是隨意猜測罷了,其實那位客觀啊,是個公子!”
雙眸在眼眶中轉了幾個圈,暮雲朝又問,“那你可知道,他每日在山邊徘徊,究竟是在做什麽?”
掌櫃此時四處張望了一番,隨後伸長脖子靠近暮雲朝,壓低了嗓音,“那位客觀親口告訴我的,他要開山!”
眉宇間有笑意縈繞,暮雲朝隨即將金塊扔給了掌櫃,並在小二的帶領下歡快地上了樓。
日夜兼程,幾人已是渾身乏力,早早洗漱完畢,便睡下了。而這其中,並不包括暮雲朝。
眼下不過申時,趁著天色還早,暮雲朝自包袱中抱出一個酒壇子,輕輕推開窗子便朝著城東的方向飛去了。
鏨州之大,比之永安城更甚。
穿行在城樓上方,足足用去了半個時辰的功夫,視線中才堪堪出現了一個土山坡。
黃土堆積起兩人的高度,說是山坡,真是一點也不為過。
暮雲朝正一點點接近那山坡,很快便看見了一抹桃粉色的身影。
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暮雲朝將懷中的酒壇子抱得更緊了。
直直停在山坡頂部,暮雲朝俯身向下看去,那道粉色的身影正埋頭思索著什麽,他圍著山坡走了一圈又一圈,以木棍在山壁上畫了一個又一個的圓圈。
見他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暮雲朝也不急,猶自坐在山頂。不時有山風吹過,吹得她發絲亂舞。
一把揭開封鎖酒壇子的砂紙,暮雲朝倒頭便飲。
酒香四溢,在山風的作用下逐漸彌漫於天地之間。
兩口酒下肚後,山坡下終於響起了那道熟悉的聲音,欣喜又驚詫,“雲朝?”
沒有理會他的呼喚,暮雲朝猶自飲著酒,眼角卻有濃濃的笑意流露。
“雲朝!真的是你!”聲音響亮了幾分,暮雲朝輕輕抬眼,瞧見那人已經攀上山坡頂端,站立在她身前。
放下酒壇子,暮雲朝仰頭看著身前的男子,五彩的光芒閃耀在他周身,即便他渾身滿是灰塵,也仍舊遮擋不住那一身的風華。
“百裏丘,”暮雲朝帶著盈盈笑意,目光中盡是光彩流轉,“別來無恙”
一屁股坐在暮雲朝對麵,百裏丘兀自奪過酒壇子,倒頭便是一番豪飲,“這芙蓉醉的香氣,即便是方圓十裏,想必也能聞得見。”
“榮兒近日如何?”分別的日子裏她無心掛念其他,本以為百裏丘於她而言不過是個過客,而今日重逢後,她才發覺心中的想念,是多麽的劇烈。能夠再度看見這個一身桃衣卻比女子還要風華絕代的人的笑顏,心底竟會這般喜悅。
一番痛飲過後,百裏丘將酒壇子遞還給暮雲朝,隨意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酒水,擺手道,“長孫高達十分喜愛榮兒,近乎將他視作己出,榮兒也逐漸適應了陌生的環境,你大可安心。”
“真是太好了。”暮雲朝長舒一口氣,心情無比地歡悅。
山風吹來,吹起二人淩亂的發絲,而剛飲過酒的暮雲朝,此刻已不覺得寒冷。
“百裏丘,你為何會出現在夷卻國?”
“在桃花莊待得久了,都要發黴了。一結束禁閉的日子,我就馬不停蹄地出門遊山玩水來了!”百裏丘的折扇不知何時到了他的手中,隻見他輕揮折扇,眉眼帶笑,傾國傾城。
“你被罰了禁閉?”暮雲朝挑眉問道。
“私自離開桃花莊,又擅自插手六國朝政,父親若是少關我幾日,我倒是會心下難安。”百裏丘始終笑著,一雙桃花眼彎曲成月牙狀。
像他這般性子的人,如何能夠忍受得了禁閉的孤獨時光。而他此刻笑著道出,仿佛在述說一件不痛不癢的事情。
暮雲朝低斂眉目,輕聲問道,“荊都美景可謂是稱霸天下,你若是想要遊山玩水,為何要選在夷卻國?”
“夷卻國山多啊!”百裏丘神色飛揚,激動地說著,“我已經研製出威力相當巨大的炸藥了,然而弗禹國並沒有適宜的高山供我試驗。”
暮雲朝輕笑,心下一股暖意流露。百裏丘臨走時放在她手心的那朵桃花,能夠令他得知她的一切動向,他自然一早便知道她要來夷卻國。而此刻,為了不惹她歉疚,才扯出這樣的言辭。
“即便你研製出了威力巨大的炸藥,你也無法將這山坡炸開。”
“為何?”
“若是找不到這座山坡的幾個支點,永遠也別想炸開它。”
百裏丘驀地合上扇子,斂了笑意,“我這幾日一直都在思索這個問題,可是我找了許久,也沒有辦法確定究竟哪幾個點才是準確的點。雲朝,你教教我吧!”
看著百裏丘期盼的神色,暮雲朝無聲歎息,最終隻得點頭應下,“待天下平定,百姓安居,那時你若還想學,我定不推辭。”
“好!”百裏丘答得爽快,眼底卻藏著一抹莫名的情愫。
考慮到祝陽羽的心情,暮雲朝先行一步回到客棧。
當她跳進窗子的那一刻,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姐姐,您醒了嗎?”是月兒的聲音。
“恩……”暮雲朝連忙躺上床,裝作睡意朦朧,呢喃道。
“酉時二刻,該吃飯了。”月兒隨即推門而入,手中端著木盆,顯然是來替暮雲朝梳洗的。
暮雲朝坐在木椅上,任由月兒替她梳洗,這時才覺一陣困意來襲。
“姐姐,您身上為何有股酒香味?”
心頭一緊,暮雲朝連忙道,“初來鏨州,我多少有些不適應,飲過一壇酒後方才入睡。”
月兒隨即又問,“姐姐,為何不見空酒壇?”
暮雲朝心頭又是一驚,“我抱著酒壇子去了屋外喝的……”
月兒點點頭,似是信了。
心下長舒一口氣,她不過是去見了百裏丘一麵,現在卻搞得跟做賊了一樣。
梳洗完畢後,四人一同下了樓。
朝掌櫃要了一桌好酒好菜,四人圍坐在一桌,狼吞虎咽。
祝陽羽坐在麵向店門的那一側,她隻要輕輕抬眸,便能清楚地看見門前的一切動靜。
突然,一道粉衣自眼角飄過,祝陽羽下意識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