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猛得了號令,點齊一千精銳,後來覺得人員不足,又向羅雲生請號令,補了五千兵額,另有小將尉遲寶林、程處默、程處亮三人隨行。

三員小將各率兵馬三百人,其中三分之一是折衝府精銳,三分之二是涼州城票選出來的精騎,由田猛率剩餘六百精銳,由羅家部曲和涇陽折衝府的精銳組成。

戰前田猛做了詳細的謀劃,三員小將率先發起進攻,引起敵人騷亂,由於是多路偷襲,讓敵人摸不清楚方向,待敵營慌亂,再由自己率眾突擊,直取敵軍中軍大帳,讓吐穀渾人嚐嚐大唐天兵的厲害。

隻是借著大霧走了一陣,田猛仔細觀察著地勢,一直追隨羅雲生,又耳濡目染聽了許多李靖、秦叔寶、程咬金等大唐老將與家主談論軍事,讓這位家將對於戰爭有了獨到的見解,這也是為何他深得羅雲生信任的原因。

忽然發現前麵地形複雜,有不少樹木並未被砍伐,野草也非常深,且地形並未是那種平坦的平原,他火速回憶涼州地形,察覺到了不對。

因為大霧,看不清楚道路,讓他和家主對於偷襲產生了誤判,眼前這片地形,崎嶇不平,特別適合步兵伏擊。

田猛趕緊喚來傳令兵,讓他們飛馬去傳令程處默兄弟以及尉遲寶林,告訴他們暫時停止行進,且灑出斥候,向前探索。

可是田猛終究是晚了一步。

因為地形的原因,襲營的隊伍自然而然的暫緩了行軍速度,將士們發現道路中有不少敵人布置的陷阱和路障,自然而然的要派出人去清理。

就在隊伍暫緩的那一刻開始,忽然一聲響箭傳來,埋伏在草叢中的敵軍忽然殺出,並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向著唐軍殺出。

同時大量的弓箭手,站在緩緩升起的箭樓車上,對著唐軍猛烈射擊。

刹那間無數唐軍和戰馬倒地而亡,鮮血將地上的積雪染成了紅色。

因為霧氣嚴重,城頭上的羅雲生有些看不清楚,隻覺得城下似乎有些過早的就爆發了廝殺,城頭的將士立刻警覺起來,團長和旅帥的呼喚聲中,無數將士開始穿戴戰甲,準備戰鬥。

而城下的田猛並未有任何的慌亂,他不僅僅是在日常凶悍,讓敵人望而生畏,當遇到緊急情況時,這位家將,還有著難得的不動如山的品質。

在遭遇到敵人的襲擊時,這位鐵塔一般的家將,如同大山一樣屹立不動,眉宇間充斥著自信的氣質。

這是他與吐穀渾人第一次交鋒,這一次他顯得格外的鎮定,他知曉在自己眼前不足百米的地方,已經發生了混戰,自己的將士正在紛紛倒下,而且敵人早就準備好的弓弩手射出的弓箭,仿佛飛蝗過境一般。

觀察了片刻之後,他發現了敵人的弱點,率先凝心下來。

他想到,敵人如果真的想吃掉他們,就該將他們放進中軍大營,對他們進行圍殺,那樣才是真的危險。

忽然一支箭矢射中了田猛的心口的護心鏡,護心鏡直接被射碎,田猛連吭一聲都沒,而是晃了晃身軀,依然屹立在戰場。

這支敵軍,察覺到戰場上,田猛這隊兵馬的與眾不同,而其統兵的主將,屹立在霧氣之中,仿佛降落凡間的魔神一般,斷定他必然是這次唐軍襲營的主將,立刻朝著田猛殺了過來,企圖將田猛生擒活捉。

在敵軍靠近的過程中,羅氏的部曲遠遠的望著心情激動的他們,臉上都露出了蔑視的神色。

田猛瞥了一眼落實不足中的一個小什長,叫羅卜,是個戰鬥力不俗的家夥,仿佛在說,“把這群廢物殺光,別擾亂我的視線。”

隊伍之中的羅卜抽出唐刀,朝著田猛頷首,然後率領十餘人殺了出去,隻見這群穿著明光甲的唐軍,如同秋風掃落葉般過境,寒光閃爍了一陣,頃刻間將闖入的敵人屠戮了一幹二淨。

近距離觀察之下,田猛對敵軍的戰鬥力有了更清楚的認識。

“放信號,告訴家主,暫莫鳴金收兵,某要跟他們鬥上一鬥。”田猛開口道。

“喏!”

身側一名羅氏部曲,從懷裏掏出信號彈,一道尖利的聲音過後,城頭的羅雲生看見了天空中綻放出的淡綠色的煙花,便明白了田猛的意圖。

朝著正要開口的,剛剛趕製城頭的文武官員擺擺手,示意他們止住聲息,不要妄動。

戰場上,蘿卜廝殺了一陣,有些意猶未盡的退了回來,嘴上罵罵咧咧道:“這他娘的也就伏兵,這點渣滓戰鬥力,田猛哥,咱們直接衝吧,給他們來個馬踏連營,讓他們知道知道咱們的厲害。”

話音剛落,又是一陣箭雨來襲。

要說到底是草原的霸主之一,吐穀渾部族的將士雖然隱匿在暗處,並未真正的與唐軍交手,但其精悍的箭法確實讓人驚訝,田猛的肩膀中箭了,身邊兒的部曲也有不少中箭流血的。

這一次田猛展現出了極其大的耐心,並未有任何躁動,反而寬慰身邊的將士們道:“諸位,莫急,莫急,老虎吃獵物,也是需要等待和忍耐的。”

眾將士自然不好再去開口,因為他們都知道,論仇恨,田猛比所有人都恨對手,因為他身上還背負著屈辱需要洗清。

他已經給家主丟了莫大的臉麵,家主給了他這次機會去洗清冤屈,這個時候,他依然選擇等待和忍耐,大家又有什麽好說的呢?

田猛立馬戰場,穩如中流砥柱,他竭力的觀察著戰場的形勢,他要弄明白敵人的具體情況,敵人的中軍到底在什麽地方。

他準備來一招黑虎掏心,讓敵人知道知道,什麽叫做斬首戰術。

但是晨霧完美的隱匿了唐軍的身形的同時,這蒼茫、滾滾流動的霧氣,也完美的掩飾了敵軍的中軍所在。

而且敵軍不知道受了什麽蠱惑,戰鬥力也越來越強勁,給隊伍施加了莫大的壓力。

讓一場襲擊戰,成了地地道道的被伏擊的戰鬥。

明眼人都知道,戰局千鈞一發,勝敗隻在刹那間。

換做旁人早就該撤退了,但是田猛心中的執念在燃燒,這場戰鬥,是自己的雪恥之戰,他不僅僅是簡單的襲營那麽簡單,還承擔著摸清敵軍戰鬥力的重要責任。

他身為觀風使的家將,他比誰都知道,這一場戰爭,是拖不得的。

拖絕對可以拖死對麵的敵軍,但同時也會讓整個隴右的局勢糜爛,所以這一戰必須打出點東西來,呈現給家主。

他田猛可以戰死,但是這一戰必須有戰果。

這是唐軍戰場上,傳來一陣呐喊聲,聽聲音是程處默和程處亮的方位,這二兄弟殺入了敵營,田猛聞訊一喜,但是旋即又看見敵營中一杆大旗搖晃,本來模糊的敵營,忽然闖出一隊隊精兵,用他們手裏簡陋的木盾,組成了一麵大牆,將二兄弟無情的殺退了出去。

田猛心中一驚。

這敵人明顯不似昨日在城牆上觀察的那麽虛弱。

從昨日到今日交鋒兩場,敵軍的主將連是誰還不清楚,但是已經讓唐軍吃了兩次虧了。

不過越是如此,田猛心中的戰鬥欲望越強烈。

他的眸子裏閃爍著求勝的火焰。

他頭發的盔羽,隨著風,左右搖晃,仿佛告訴將士們,他們的將領,內心到底有多麽的躁動。

猛地,田猛解開身上的大氅,向身後一扔,隨後大吼一聲。

戰場之上仿佛響起了一道晴天霹靂。

戰馬隨著這道呐喊,騰空而起,仿佛一道閃電般,衝向了敵人的隊伍。

在他身後,都是羅氏的部曲和涇陽折衝府的精銳,這些漢子在人數占據絕對優勢的敵軍中衝殺,忽左忽右,忽前忽後,忽然殺出重圍,忽然又殺進了核心。

將突厥人的騎兵戰術玩出了極致,讓敵軍皆心生膽寒之意。

因為敵軍是借助地形伏擊,所以這支士兵全都是步兵,他們數次想要將田猛等人包圍吃掉,但是田猛何等的驍勇,數次率眾仿佛一道不可抗拒的洪流,將敵人的大壩衝垮。

戰馬將敵人的屍首踩成肉泥,絲毫不停留,越殺越勇。

將士們嘴裏開始吟唱關中兒郎最喜的豈曰無衣,響遍了戰場。

當田猛衝擊敵軍陣營的時候,程處默二兄弟和尉遲寶林也沒有任何猶豫,率眾開始瘋狂的衝擊敵軍的陣營,同對方展開了一場鮮血四濺的混戰。

這時敵軍的弓弩已經徹底失去了作用。

弓弩手在步兵的掩護下,想要緩慢撤退,卻被程處默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咬了過去,唐軍手裏的馬槊,就跟雨點一樣的刺了過來。

程處默越殺越興奮,這群弓弩手根本就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漸漸的便與程處亮等人在戰場上遠離,無法想成呼應之勢,但是程處默根本不懼,他知道他們的目的是襲營,就如同颶風一樣,攪亂敵營就行,所以便開始不管不顧的殺殺殺,敵人退到哪裏,他便跟野狗一般追至哪裏。

雖然手頭隻有幾百人,愣是被程處默打出了數千人的氣勢。

浩浩****的屠殺,逼得敵人一退再退。

程處亮還算是保守,起初還能堅持著與尉遲寶林並肩作戰,遙相呼應。程處默手中的宣花大斧,走到之處,皆是血流成河的樣子,不知道多少敵人被他或斬掉頭顱,或劈碎胸膛,甚至有人被他一聲怒喝,驚得直接摔到在地,被他直接踩碎腦袋。

但是敵軍也展現出極其強悍的韌性,即便是被唐軍殺的血流成河,也堅持著從外圈緩緩的包圍過來,將尉遲寶林和程處亮分割成數片,並開始迅速壓縮包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