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木奇很快便將一切準備妥當。
雖然部落軍隊被大唐打的丟盔卸甲,連建製都不齊全,但是早有準備的拓跋木奇依然藏了許多物資,足夠兩千人消耗。
所以準備一場晚宴,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所以在拓跋木奇的安排下,即便是普通的族人、勇士,都得到了酒肉。
而他殘兵中所有的軍官,都被他喚到大帳內,要與觀風使一起暢飲,當然此時他們還有些迷糊。
首領說投降就投降,而對方竟然那般大膽,敢直接留下,這多少有些匪夷所思。
羅雲生絲毫不露怯,將事先情報部門提供的情報綜合他掌握的拓跋部落的情況,一一說與眾人聽,將他們在吐穀渾受到的壓迫,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聽得諸將連連點頭,一臉憤恨之色。
又將那些投靠大唐的突厥人過得什麽日子說的如同神仙生活,讓這幫吐穀渾人連連隻流口水。
“觀風使說的好,其實我們也不想與大唐做對,都是那伏允逼迫,洽川二人從中作梗,族中大部分老幼為人所控,我們不得已……”
田猛在一旁侍奉著家主,卻見家主今日真的是豪氣雲天。
手中奶酒一飲而盡,豪爽道:“諸位,不必對加入大唐有任何擔憂,諸位的家人,我有十足的把握替爾等接回來的。”
現在拓跋部落投靠大唐的事情,還是個秘密,如果處理得當,羅雲生所言,未必沒有可能。
可那起碼要衝擊到吐穀渾的腹心,這種事情,自己真的能做到嗎?
其實羅雲生心裏也沒譜。
沒譜歸沒譜,既然打了利用他們的心思,就要使勁畫餅,畫道他們所有人都信,都拚了命的去做。
拓跋木奇苦誠懇道:“恩主不必寬慰我等,我拓跋部落的兒郎,既然降了,就不會因為族人瞻前顧後,若是他們真的被伏允所害,我們隻會記住與他的仇恨,不死不休。”
田猛朗聲道:“你們真的是小瞧我家主人,我家主人說能救出你們的族人,那便是一定能,你們何必這般愁苦?”
“可我們的族人在吐穀渾腹地。”
“在腹地又如何?”田猛看向羅雲生,見家主點點頭說道:“如今你們拓跋部投靠之事,伏允並不知曉,若是我們給你們一支精兵,給你們深入草原的機會,你豈能奪不回自己的家人?”
“這,莫非觀風使已經準備好反擊吐穀渾了?”
在眾人看來,羅雲生的親隨所言,有些誇張了。以隴右一地對抗吐穀渾一國,這怎麽可能?
吐穀渾雖然國力衰弱,但是比你隴右要強吧?
羅雲生搖頭道:“這位不必擔心,我等將爾等這種強悍部族收服,難道就擊敗不了吐穀渾的那些名王嗎?諸位是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你們自己?”
拓跋部落被伏允壓製太久,久到已經忘記了先祖的榮光。
剛一開始,還有很多人想著有朝一日擊潰伏允,為先輩報仇,可是久而久之,大多數人已經晚了。
即便是拓跋木奇都覺得沒有機會了。
那畢竟是吐穀渾的王。
據他所知,大唐目前的情況並不是非常好,打敗吐穀渾確實沒有問題,但是深入吐穀渾腹地,簡直匪夷所思的事情。
見眾人一臉不信,準備就老老實實的做大唐的走狗,放棄族人的時候,羅雲生拿出了兩道檄文,一一擺在桌子上。
檄文是駱賓王寫的,那真的是神采飛揚,拓跋木奇拿起來,稍稍一看,就目不轉睛起來,暗暗讚歎,大唐真的是物華天寶,人才輩出,這種才華橫溢的文章,真的隻應該天上才有。
而那些將領,識字之人,拿的卻是普通版本的。
“隴右是咱們漢人的地盤,吐穀渾那幫蠻夷想要侵占,呐是皇帝派來的觀風使,已經打敗了好幾波賊人,如今想要搞個大的,弄死吐穀渾王,大唐的百姓見到政令,立刻聽從地方長官的命令,不計損失,聽從調動。”
待看完駱賓王版本的,再看普通版本的,當時有些懵。
這觀風使腦袋怎麽長得,怎麽還有這樣的檄文。
檄文上還配有政令,要求百姓不必在乎家裏的損失,戰後朝廷會給予補償,帶不走的物資,朝廷一律會給予補償。
心思基機敏的拓跋木奇,一下子就領悟到了羅雲生的意圖,這是要誘敵深入,堅壁清野。
而之所以有兩個版本,就是為了最大程度的調動隴右的百姓和官員。
這是,真的準備來個大的。
他這是要放開口子,任憑吐穀渾進入隴右,這也是吐穀渾王伏允一直夢寐以求的事情。
而一旦到了大唐的土地,羅雲生想要打敗他,可就不是那麽艱難了。
這封信讓拓跋木奇的觸動非常大。
他知道,如今大唐的戰爭車輪已經啟動了,即便是眼前這位觀風使今日死在自己這裏,也無法改變吐穀渾的命運了。
他們可是知道這寒冷的冬天到底有那麽難熬。
若是吐穀渾王真的中計進入大唐,那麽將勢必是他的噩夢。
他忽然知道了羅雲生留下的目的,因為他從手下的將士們表情中看到了信服。
之前輸給大唐觀風使,他心裏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氣。
尤其是自己是輸在突厥人背叛上,拓跋木奇打心眼裏覺得自己輸得冤枉。
拓跋木奇太過於自信,他覺得自己不該這般結局。
現在嘛。
一樁樁,一件件,羅雲生的表現,讓他不得不佩服的五體投地。
就算是自己不投降,吐穀渾也是敗。
他明白,此時他的投降,已經徹徹底底的成了錦上添花,無足輕重了。
至此之後,別說是他,即便是在場的將領,也沒有了任何多餘的想法。
當然,部下能否真的臣服,他心裏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今天他一直提心吊膽,他生怕自己手下的這群將領,誰氣不過上前頂撞一番觀風使,讓他下不來台,亦或是誰控製不住,搞個刺殺。
可觀風使執意要進入大營,他又不得不配合。
而且他也發現,這位觀風使真的非人哉,換做正常人,怎麽可能還沒有解決自己,就已經開始謀略吐穀渾呢?
他現在壓根不想這位觀風使是怎麽打敗自己的,若是正常交鋒自己能不能贏,他現在隻想知道,在未來的大唐與吐穀渾之戰中,自己能不能分潤到戰功,搶到好處。
別說是自己,即便是自己的部將,也是那麽一副沒出息的樣子。
拓跋木奇知道,羅雲生的表現,與自己打仗前,跟部下說,金子、銀子、女子你們隨便搶一模一樣。
但是跟著大唐幹,就是那麽讓人心情激**,那麽自信。
雖然今日酒宴之上,已經喝了不少酒,拓跋木奇從未忘記自己的目的,那就是背靠大唐這座大山,做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
至於自己曾經的故國吐穀渾,誰去管他呢。
隻要能抱上大唐這條大腿,跟著混到好處,怎麽幹都成。
雖然觀風使說了,不會給部落威脅大唐的機會,但是未來的事情誰知道呢?
我們部落的繁盛,我們的部落的戰功,那是你們大唐該給的吧?
當一切都攤開了的時候,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裸的利益。
而且拓跋木奇也意識到,羅雲生想要的不僅僅是擊敗吐穀渾那麽簡單,當吐穀渾大軍進入隴右,他們勢必會派出一部分精銳,進入吐穀渾,燒殺搶劫,而這便是自己的機會。
想清楚這一切的拓跋木奇,跟手下的將領低聲解釋了一番,眾人紛紛起身,表示對大唐的忠心:
“我等既然已經投靠大唐,沒有戰功,如何讓人信服。既然觀風使有意反攻吐穀渾,不如讓我等作為前驅,為大唐效力。”
此時,拓跋木奇隻想拿到進攻吐穀渾的主導權,他恨伏允,他恨不得生生的吞了伏允,同時當他們進入草原,在吐穀渾空虛之時,數不盡的牛羊,財貨都將戳手可得。
反正自己是第一個投靠大唐的名王,隻要表足了忠心,他肯定會重用部落。
果然,羅雲生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他其實從始至終把一切看的清清楚楚,想讓這群蠻夷效力,就要給足**。說什麽,忠誠都是騙鬼的。
果然,這群蠻夷在足夠的**麵前,立刻露出他們的本性。
不過這無所謂,隻要在自己掌控之中,那就讓他們使勁折騰。
一切念頭,都是電光火石之間的事情,隻見羅雲生猛地一拍桌子,豪氣道:“拓跋部落果然都是愛慕大唐,願為大唐效力的勇士,諸位入吐穀渾作戰,戰功本使會完完整整的上報聖人,不必分潤其他部隊,搶奪到的財富,我們大唐一樣不取,全都交由諸位自己分配。”
“啥?”
天啊,這個世界上還有這等好事麽?
羅雲生用眼角的餘光看的清清楚楚,在場的部將,一個個全都露出了貪婪的神色。
而這群拓跋部的部將此時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難道,大唐的觀風使,真的是大唐的聖人感染,成了傻子,將全天下所有的部族,當成了大唐的子民?
“恩主,我們既然效忠大唐,那麽戰功就該按大唐的規矩來,我們不敢獨享。”拓跋木奇在羅雲生的許諾麵前,還算是保存了理智,思索再三之後,才繼續說道:“戰利品,我們也不敢獨享,隻是我們部族的勇士,武器落後,鎧甲不足,不知道……”
“交給我。”羅雲生大氣的說道:“武器和戰甲自然要給你們配備齊全,要知道你們是為大唐而戰,而不是為之前伏允那個偽王作戰,我大唐從來不吝惜忠於自己的勇士。需要什麽,盡數稟告就是,我們自然會給你們配齊。”
真的麽?
效忠大唐真的那麽好麽?
眾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幸福了,如果早知道給大唐當狗那麽幸福,我們折騰什麽啊?
我們直接跪在城門前,求著給機會啊。
“恩主,我們隻是擔憂武器落後,不是吐穀渾的對手,並不是覬覦大唐的利器,即便是沒有大唐的武裝,我們也會拚力死戰的。”
“即便是你們不去對付吐穀渾,該給的武器一樣也不會少,而且此戰你們是為了接回族人,我更該該你們了。這是你們效忠大唐應該得到的。”
“大唐天恩,觀風使天恩,罪臣拓跋木奇不知道……”拓跋木奇竟然一時間揶揄了。
不是他想繼續演戲,實在是幸福太突然,砸的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羅雲生淡淡說道:“本官還知道你們人不夠使,此戰本使還會給你們配三千精銳騎卒,由拓跋將軍統領。”
拓跋木奇起身拜倒,“拓跋木奇領命。”
他覺得自己這一天磕的頭比在伏允手底下這二十餘年都多,但是卻從來沒有這麽誠心過,一刹那間,伏允都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對大唐有了幾分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