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在行宮那日,德清身邊的婢子被沈修硯打傷後,她便生出了一個決然的想法。
她絕對不能回到那破廟中,她必須留在京都,必須在這宮中占據一席之地。
但無人幫她,她更沒有任何身份加持,又如何能破局。
德清苦思冥想,急得摔破了房間裏的所有物品。
憑什麽念平一生下來就可以穩坐公主之位,她卻有所變故。
憑什麽蘇嫵一個小小的婢子,可以憑借著不確定的身份逆襲,在宮中享受這一切。
而她,原本是蒼靈國最受寵愛和尊敬的長公主,卻要淪落到常年與青燈古佛相伴?
德清原本認為,她與沈修硯沒了這層關係,憑借著兩人幼時的交好和這些年他對自己的照顧。
一定會等到他來娶自己。
屆時,就算做不回公主,能做玄幽王府的王妃那也是極好的。
可她卻沒想到,這才一年的時間,沈修硯的身邊出現了別的女人。
這女人竟然有偏偏以公主的身份住進她日思夜想的皇宮中。
所有人都將她遺忘了。
因此她想留下的執念便越來越深。
而這個難題也在畫曇的到來破局。
畫曇同樣看不慣一個侍女變成公主的狗血故事。
她給德清出了一個招。
去找皇帝,解開他眼下的燃眉之急。
自告奮勇前去突厥和親。
德清本是拒絕的,叫她離開京都,那她倒不如留在廟中。
至少每年還能回宮半個月,半個月的時間裏卻能生出許多的變化。
可畫曇卻說:“德清公主是不知道,等到陛下歸去以後,您可能連這半個月回宮的機會都沒有了。
往後恐怕真的隻能在廟中,終老。”
德清猶豫了,她不願。
畫曇繼續說道:“我聽說,那突厥老可汗已經老掉牙了,恐怕挨不過草原的冬天。隻要您稍加拖延,將他熬死不就不必前去了嗎?”
這話到叫德清猶如醍醐灌頂。
“是啊,老可汗死了,而我還在京都。便可以取消這和親了,畢竟我蒼靈昌盛,如何需要像新可汗低頭求和?”
隻要她裝得可憐一些,請陛下留她在宮中盡孝數月。
陛下不會不同意,而這數月的時間裏,便會生出萬千的可能性。
果然,德清的提議讓皇帝龍心大悅,延遲數月而已他一口便答應下來。
德清此舉之後,重新回到從前的頤和宮,她的吃穿用度重新分配,甚至超過了貴妃娘娘。
念平不服氣道:“你算哪門子皇姐,我看我得叫你一聲可敦吧。”
“你......”德清被噎得說不出話。
雖說她此舉的確成功,但卻風險極大,一旦幾個月後老可汗沒有死。
那她將會如期隨著和親隊伍前往突厥,成為年邁老可汗的年輕可敦。
讓那些比自己年紀還大的可汗世子稱作母親。
蘇嫵平靜道:“恭喜德清公主,能夠親自決定自己的婚事,此番壯舉實乃偉大。犧牲小我的幸福,成就邊疆百姓的安穩。蘇嫵實在佩服。”
話中滿滿的恭維,字字句句卻透露著譏諷。
德清麵色越發的難看。
“無論你們怎麽說我,總歸這幾月之中我是宮中的長公主,而你們都在我之下。”
她強撐著臉麵,今日她是要來打她們的臉麵的。
可為何這般難受的人,卻是自己?
蘇嫵感到頗為無奈:“德清公主應該知道,宮中的生活並非是最完美的,也沒有人想要與你一爭高下。等北疆書信一到,我便會離宮。”
言外之意,她們兩人都會離開。
念平才是這宮中真正的公主,無需將執念留在此處。
“你說你是北疆公主,行,我倒要瞧瞧你這身份能不能扛到離開那日。我最不濟還能好好地活到突厥做可敦。
可你呢,一旦有人提出異議你不是真正的公主,你猜你還有沒有命走出這宮門?”
德清見自己在這討不到什麽便宜,留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念平氣的站在門框處對著德清的背影破口大罵。
“什麽人呀,真是晦氣的很。蘇嫵你放心,無論你是不是北疆公主,你在我心裏就是我最好的姐妹。”
念平安慰著蘇嫵。
可蘇嫵卻明白德清的話一點都不假。
她尚且還有退路,可自己沒有絲毫退路。
看著麵前單純的念平,想來自己應該要與他們保持著一些距離。
以免日後東窗事發會連累到他們。
“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去休息了。”
蘇嫵匆匆離開,留下一頭霧水的念平。
她一個人走在宮門小路上,也不想回去蘭心閣。
腳上的錦謝隨意踢著路邊的小石子,她抬頭望著皇宮頂上的天空。
不禁感慨道,這世間到底何處是自己的歸途呢?
她總是在不斷地迷茫,不斷地隨波逐流。
選擇成為寧熹公主這件事情,是自己這輩子做得最大膽的事情。
算是自己做過的,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選擇。
她惆悵著,卻沒有發覺不遠處的人正定定地看著自己,懷中的小奶團喵喵叫地躥下來。
蘇嫵回過神,看到沈懷川單手抱著小團子站在不遠處。
兩人距離上次已有半月未見,心中難免有些恍惚。
“二皇子。”
沈懷川抱著小團子緩緩走過來。
“你的傷好得怎麽樣?”他開口的第一句便是詢問她的傷口。
蘇嫵看了看自己的肩頭,淡淡地笑道:“謝二皇子惦記,已經痊愈了。”
“也是,有小皇叔如此仔細地照料著,定恢複得很好。”
他的語氣中帶著絲絲酸澀,神情有些不自然。
“沒事就好,我與小團子都很擔心。”
蘇嫵笑著感謝,伸手接過小團子抱在懷中。
“小團子好像又長大了一些呢,二皇子將它養得很好。”
沈懷川環臂站在一側看著,凝視著蘇嫵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
“精心照料它,不過是因為將它找到的人十分特別。照顧不到她,隻能好好照顧被她親手帶回來的小團子。”
蘇嫵不禁抬頭先看沈懷川,兩人目光相撞,蘇嫵像是有些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初見二皇子時,蘇嫵隻將你當成一個壞人,可這段時日接觸下來卻發現二皇子的內心卻柔軟無比。想來日後定能萬事如意。”
蹩腳祝福隻是蘇嫵為尷尬開脫的借口,她隻是想快點離開。
轉身之際卻被沈懷川扣住手腕:“別走。”
可宮牆轉角處卻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卻陰測測地響起。
“二皇子這是什麽人的手腕都敢胡亂去扣了?”
沈修硯身著宮服翩然而來,俊秀的麵上帶著濃濃的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