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聶風行突然的問話,舒上清沒有回答,身軀卻顫了顫,閉目歎息著。

沈仙笑了,帶著諷刺,道:“為了一件未必實現的事情,放棄家人的團聚,我沈仙看起來有這麽傻麽?不論是否能長生,隻談今生喜與悲。我爹我是見定了!”

她的語氣不容質疑,目光幽幽望向那不是很黑的山洞,神思已飛躍到了另一邊,偉岸的男子身上。

“唉,我不會阻止你們的,你們請便。”舒上清對這種情況認命了,歎息著離開。

舒上清離開了,背影有些落寞,卻又好像有些坦然,是因為阻隔他人二十載相見的事情終於到達盡頭了麽?

他捫心自問,還是不太清楚。

近處,青草簇簇,風中搖曳,一股清新的氣息湧動。

“沈仙,你沒事吧?”聶風行關心地道。

沈仙搖了搖頭,依然注視著山洞。

“這件事情,我們絕對支持你。”聶風行笑道,隻可惜笑容無法感染身前的人兒。

他不由暗暗歎息,見到沈仙如此模樣,他深有感觸,不是因為有似曾相識的經曆,而是仿佛化身為對方,主動將對方的感覺施加在自身上,默默地感受。

這樣的女子,他不願放棄,也絕不肯鬆手!

沈仙望著山洞道:“我一定要等到爹出關,不論要等上多少日子。等他的人不止是我,還有我娘,即便隻為我娘,我也要見到爹。”

應雨和聶風行隻能默然,在這種事情上他們說不了什麽,隻能看著。

沈仙淒然道:“每每見到娘黯然的神色,總是讓我心疼。為何她要忍受這般痛苦?無邊的寂寞,無盡的淒涼,我能從娘的身上感受到。她的身上沒有別人施加的光環,反而有著千鈞重的壓力……”

應雨靜靜地退去了,如今他已不需要再站在那裏。

在沈仙脆弱的時刻,已有聶風行存在,這已足夠了,自己反而不需要多餘地站著。

他離開了此地,來到了無量玉璧對麵的山崖上,隔著雲河遙望對麵。

作為尋仙觀曆來大神通者共同遺留的無量玉璧,其上的種種體悟,對修道之人而言會有多麽重要,可想而知。

他雖是要去往北域,卻並不介意在此停留一段時日。

他離開玄極園,是因為玄極園對他的修為進展沒有絲毫幫助,他沒有留下的必要。但此地不同,他看見了一條寬闊的道路。

乘著微風,他飛向了無量玉璧,衣擺不停地翻動著,寒風刮過麵龐,帶來清涼之意。他淩雲踏空,停留在無量玉璧之前,目光緊緊地望著上麵。

一個個字體,一行行話語,一段段感悟,宛如溪水汨汨流進他的腦海,滋潤著他。

他體內的萬化靈力登時沸騰了,不斷地運行,沿著一條條經脈無休止地運轉,緩慢而有實效地增長,越來越粗壯,越來越凝實。

他站在半空一動不動,像是化作永恒,眼中隻剩下一代代前輩高人的體悟!

日沉西山,月光流淌,星光燦爛,他依然如此。

黑暗中聶風行曾出現,站在山崖的一端望向此處,目光沒有焦距,而後深深地歎息一聲便離開了。

眼見沈仙興致不高,他也沒有了修行的欲望,盡管知道無量玉璧的神妙,卻仍動不起心思。於是他便在這座山峰上隨處走著。偶爾回去山頂的山洞外看看沈仙,然後繼續漫無目的地走動。

皓月西沉,明日東升,新的一天來臨。

但大多事情依舊!

舒上清不知身在何處,不見蹤影,或許正在修行,也有可能正遙望山巔。

聶風行滿山亂跑,愈發地無聊,將所有風景大致看過一遍,就耐不住枯乏重新回到山洞前陪著伊人枯坐。

沈仙一直待在此地,不動不語,望著幽幽的洞口,神飛意轉。

應雨麵對著無量玉璧,種種感悟猶如大壩決堤,湧上心頭,道行大增。

日複一日,均是如此,除了時間,再沒有其餘的變化!

哪怕是山中的仙鶴,亦是每天盤旋在同一方天地中,不曾越界離開。

踏著虛空,應雨站在無量玉璧的前方,眼中一陣幻滅,種種場景一閃而過,卻又十分逼真,仿佛真是發生過一般。

這些畫麵中的人物事情,落在他的眼中莫不蘊含天大的道理,其中一舉一動似乎都暗合自然,能夠衍生出無限的變化,滋生出無窮的力量。在這些畫麵中,飛升不再是奢想,不再是一千餘年無人成功,而是成為了輕而易舉事實。

下一刻,畫麵一轉,所有的事物都如鏡花水月般化作泡影,隻留下了相隔諸多時代的感悟,讓應雨受益匪淺,修為一躍增至虛境大成!

但他依然搖頭苦笑了一下,方才他險些真的以為飛升不過伸手即來的簡單之事,清醒回來才發現那是無量玉璧上有曾經尋仙觀的祖輩飛升之前留下的感悟,難怪會如此。

傳承兩千餘年的體悟,他今日有幸感受,隻覺得神清氣爽,動作間遊刃有餘了許多。

道行修為的增長,讓他對無量玉璧上的記載領悟得更加通透,繼續待在此地不分晝夜地觀摩,如癡如醉,修行上的種種障礙都是一點即破。

他不得不感歎,無量玉璧當真是難得的寶物,任誰能夠觀摩幾眼,都會受益不淺。而他無休止地體悟下去,更是感覺自身像是融入了綿綿雲層中,說不出的舒泰。

最終,他卻遺憾地停止繼續感悟!

概因無量玉璧上的種種體悟,皆為尋仙觀的前輩高人所留,其中絕大多數的感悟都是因尋仙觀的修行之法《羽化聖典》而出現,對他這位外來者的幫助畢竟有限。

若是尋仙觀中有悟性不比應雨低的人日夜觀摩無量玉璧,成就必定斐然,將來能成為震懾一方的大人物。但應雨便隻能止步於此,而不能得到太多了。

他也沒有太過灰心,能借助無量玉璧使得道行上的瓶頸突破,已是出乎他的意料,他並不求一步登天,沒有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