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不上班,李暖星起的很早,去醫院接李長生出院。機票早就定好的,是上午十二點起飛到桐鄉。李暖星正在幫李長生收拾東西,就聽見背後的護士說了一聲陸先生。難道是陸子期來了?

她一回頭,就看見陸子期站在病房的門口,臉色十分憔悴,像是生了一場大病。

“你怎麽來了?”她沒跟他說她在醫院,他是怎麽知道的?

李長生笑嗬嗬地坐在椅子上,惋惜地說:“是我讓他來的,回了桐鄉之後,就再也看不見子期了,所以想多看幾眼。”

“爸爸,陸子期又不是你什麽人,你怎麽能隨便叫他來啊!”

李暖星正跟李長生吵嘴,看見陸子期彎腰將她收拾一半的行李袋拿起來,將**的東西繼續往袋子裏裝,她趕緊說:“我來吧。”

陸子期沒有跟她搶,將袋子遞給她,把稍微沉一些的東西主動往門外拿。兩個人一起收拾,隻用了一個小時就打包好了行李。陸子期提著李長生的行李,背上還背著她的大紅色兔子書包,看起來不倫不類,走在走廊裏不住有人回頭去看。李暖星推著李長生走在他身邊,跟他說:“書包我來背吧。”

“你看著叔叔就好,書包有些沉。”

走廊很短,幾分鍾就能走到頭,她多希望能走的時間更長久一些,這樣他對她的關心就能維持的更長久一些。陸子期就是這樣的人,他不動聲色的關心你,幫你做很多事,卻從來不會掛在嘴邊。他總說是舉手之勞,可是她心裏知道,這個社會到底有多冷漠。剛來醫院的時候,沒有錢給爸爸交手術費,醫生的態度就十分不好。後來如果不是陸子期的幫忙,她爸爸根本不可能得到這麽好的照顧。她一直想還陸子期的這份人情,卻沒想到越欠越多,到最後日積月累的人情,演變成她對他深深的喜歡。

有陸子期送她們去飛機場,一切都方便了許多。時間還早,到了機場,陸子期讓他們在大廳找位子坐,然後他離開了一會兒。幾分鍾之後他再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張一頭等艙的機票。

李暖星羞愧的頭都抬不起來,她隻想著買經濟艙的機票便宜,卻沒考慮到她爸爸的腿腳不便,做頭等艙更方便一些。等送走了李長生,陸子期開車送她回宿舍。下車的時候,她轉頭跟陸子期說再見,才發現他的臉色紅暈的有些不正常,像極了她平時發燒的時候才有的表現。伸手往他的額頭上摸了摸,這一探才發現他的額頭燙的嚇人。

“你都不知道你發燒了麽,坐副駕駛的位子上。”

她下了車子,看見陸子期還坐在位子上發呆,催他:“你快下來啊,我開車帶你去醫院。”

陸子期緩過來神,下了車子,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李暖星坐在主駕駛的位置,發動車子又帶著他往皇夏醫院的方向開。她有趙辰逸的電話,還沒到醫院,就先聯係了趙辰逸,等到了醫院,趙辰逸就已經在門口等著陸子期了。

李暖星跟在陸子期的身後進了電梯,直接到了休息室。趙辰逸給陸子期量了量體溫,竟然到了四十度。成年人一般燒到這個溫度,連起床都有些吃力,他居然還開著車子到處跑。出於醫生的職業素養,趙辰逸囑咐陸子期好好休。等趙辰逸給陸子期打了吊針離開休息室後,李暖星這才敢開口說話:“你傻啊,生病了就不要來啊!”

“我不知道自己生病了。”他並沒有說謊,自從許義山把許氏交給他,他每天都累的不想起床,今天隻是比平時稍微嚴重了一些。加上天氣炎日,他以為隻是有些中暑罷了。

李暖星盯著他看了半晌,確認他不是在說謊,起身去給他倒涼白開,一邊倒水,一邊小聲嘀咕:“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這麽不會照顧自己呢。”

等倒完了水,發現他躺在沙發裏睡著了。她把水杯輕輕放在桌子上,蹲在他身邊,仔仔細細的看著他的臉。不知道他在做什麽樣的夢,眉頭微微皺在了一起。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他的眉,陸子期動了動身子,她嚇了一跳,趕緊站起來。轉過身不敢去看陸子期,生怕他醒了之後會生氣。過了好半天,沒見聽見陸子期再有什麽動靜,才敢回頭再去看他。

原來他側著身子睡不舒服,仰著躺在沙發上繼續睡著了。她又蹲在他身邊,繼續去看他的臉。不能怪她太愛看他,主要是平時她不敢多看他。隻有在他看不見她在看他的時候,她才能鼓起勇氣去看他。

看見陸子期的唇微微張著,好像是在說著夢話。

“宛雲,你不準死……”

她離的近了,才聽見他在說什麽。心裏大驚,她一直以為許宛雲的病有點嚴重,但是隻要按時治療,就應該不會有事,沒想到她就快要死了。難怪他最近心情總也不好,那天跟她說宋遠知的時候語氣有些硬。如果換做她的親人出事,她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她忽然想起周四開完會,大家都離開會議室的時候,他坐在講台上發呆,臉上有些落寞。當時她不明白為什麽他會出現那種表情,現在她明白了。

可是她能幫上什麽忙呢,什麽也幫不上。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她不會醫生,也無力回天。隻能默默地陪在他身邊,看著他難過,跟著他難過。

蹲得時間久了,她腿腳都開始發麻。不得已才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在休息室裏轉了一圈,在桌子上發現一張《人體器官捐贈表》,難道是許宛雲的哪個器官衰竭,所以才會危在旦夕麽?

“你在幹什麽?”

身後忽然傳來陸子期的聲音,她像是被人發現在做壞事一樣,趕緊把表放在桌子上,放下之後又覺得為什麽要害怕啊,這種表她醫院的一樓經常見到。於是又把表拿起來走到陸子期的跟前,問他:“許宛雲得的什麽病啊?”

“腎衰竭。”他把捐贈表拿過來,放在了抽屜裏。

這種病她聽說過,隻要能找到合適的腎源,許宛雲就還有救。她走到陸子期的跟前,安慰他:“許先生做過那麽多的好事,老天一定會保佑許宛雲不會有事的。”

他恩了一聲,又做回沙發上,覺得口幹舌燥,端起桌子上的涼白開猛灌了好幾口,杯子裏的水剛喝完,李暖星又給他倒了一杯。陸子期在喝水的時候,她手撐著下巴看著他問:“有沒有什麽我能幫的上的?”

陸子期微微一頓,見她眸子裏光華璀璨,滿滿的都是真心,似乎隻要他一開口,問她要她的那顆腎髒,她就會毫不猶豫的把它拿出來送給他。他有些煩悶,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不用。”

“哦!”不知道她哪裏又說錯了話,讓他又不高興了。

陸子期站了起來,拿起茶幾上的車鑰匙:“我送你回去。”

“你還在生病呢……”

“我說,送你回去!”陸子期忽然沉下了臉色。

麵對他陰晴不定,李暖星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陸子期,一時間隻能按著他說的做。她跟在他身後,看見他的背影寂寞蕭條,忽然很想上前抱一抱他。她知道他從一出生就沒有見過親生父母,世上唯一的親人就隻有許義山跟許宛雲,這時候要麵對生離死別,對他來說是個巨大的打擊。

“陸子期!”

他剛轉過身,就被李暖星抱住了腰。電梯在這個時候正好開了,他又轉過去看電梯的方向,看見許義山正從裏麵出來。

她隻想抱一下他,給他安慰,沒想到會撞見許義山,她像做錯了事的孩子,趕緊鬆開了陸子期,禮貌地喊了一聲許先生。

許義山才從許宛雲的病房出來,想要到休息室裏休息一會兒,看見他們兩個人,隻是點了一下頭,然後別有意味的看了一眼陸子期,就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李暖星跟著陸子期進了電梯,見陸子期的臉色比剛剛更加難看,她緊張的吞了一下口水,跟他解釋:“陸子期,我剛剛就是想給你一個懷抱,讓你不要那麽難過,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我也沒想到會讓許先生看見的。”

她不解釋還好,一解釋,陸子期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

她隻好乖乖的閉上嘴,索性什麽都不說。出了醫院,陸子期把車子開的飛快,將她送到員工宿舍的樓下,她連再見都沒來得急跟他說,他就開車疾馳離去。

陸子期從拿了駕照開始開車到現在,車速一直都很平穩,很少有今天這樣飆速的時候。窗外的風景快速的後腿,他將車裏的音樂開到很大聲,漫無目的的朝前開著,他不知道要開到什麽地方,就好像他不知道要欺騙李暖星到什麽時候。他恨透了接近李暖星的真相,李暖星越靠近他,他就覺得他越無恥。尤其是當他在休息室醒來,看見她滿是真誠的問他需不需要她的幫助。他就覺得像他這樣齷齪的男人,根本不配跟她站在一起。

窗外忽然下起了大雨,前麵的車子都減速慢行,他不得不跟著減速。這時候電話忽然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許義山打過來的:“父親!”

“器官捐贈書進展的怎麽樣了?”

“她對我才開始產生好感,現在簽字的時機還沒有到。”他把車窗搖下來,吹進了絲絲涼風,消去了一些他心裏的煩躁。

“那今天的擁抱是怎麽回事?我難道老糊塗了?”許義山的語氣立刻變了,不複方才那般和藹。

“我今天發燒,四十度,那會兒我沒站穩,她扶了我一把。”之所以要這麽著急離開休息室,就是發覺快到了許義山要上來休息的時間,他不想讓許義山看見他跟她在一起,所以才會催促著她快些離開。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還讓許義山撞見李暖星擁抱著他。

好在當時他背對著許義山,個子又比李暖星高出許多,許義山看不見她到底是在抱他還是在扶他,聽見他這麽說,也沒有多疑,隻是讓他多跟李暖星接觸,盡快取得她的好感,最後又關心他的身體,他不想說話,許義山說話的時候他就隻是沉默,不時的恩了一聲,表示他在聽。等許義山掛了電話,他已經將車子開到了江邊。

因為下著雨,江邊並沒有什麽人,他下了車子,一個人坐在江邊淋著雨。豆大的雨點打在臉上,讓他瞬間清醒了不少。可是沒過多久,卻在清醒中更加掙紮起來。妹妹要救,小星不能傷害。可他到哪裏才能尋的到這世上的雙全法,讓他不負如來不如卿!

淋了半天的雨,結果就是他的發燒又嚴重了一些,第二天沒有去公司上班。所有的工作都停了下來,活了這麽久,第一次請假休息,他躺在被子裏睡了一上午,下午的時候怎麽睡也睡不著。卻什麽事都不能做,躺在被子裏渾身又酸又疼,病來如山倒,他就是有再多的力氣此時也一點都使不上。

以前不是沒有發燒過,隻要吃了退燒藥,再睡上一覺,等睡醒了燒就會退下去。所以他早上爬起來吃了一顆退燒藥,以為下午燒就會退下去,結果現在不僅沒有退燒,反而越加厲害起來。他想拿電話,叫趙辰逸來他家給他看病,結果卻連手都抬不起來。

他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隻能祈禱他的身體抵抗力能讓燒降下去,否則他就隻能這麽熬下去了。

忽然從客廳裏傳來關門的聲音,不一會兒腳步聲就離他的臥室越來越近。臥室的門一打開,他看見李暖星滿是著急的臉,他的心在那一刹那好像被什麽東西裝的滿滿的。

“我給你打了好多通電話,你沒有接。給你發了好多短信,你也沒有回。今天我去你辦公室送資料,才知道你發燒沒來上班。所以在集團的通訊錄上找到李秘書的電話,問他你在哪裏,還好早上你跟李秘書說你在這邊,不然我去哪裏找你。”李暖星走到他身邊又去摸了他的額頭:“怎麽比昨天還要燙了!溫度計呢,溫度計在哪裏?”她急的團團轉。

剛剛他連打一通電話都很難辦到,現在看見李暖星,反而笑了起來,安慰她:“你不要急,現在拿溫度計也沒有用。你給趙辰逸打電話,讓他帶著退燒的東西來我這。冰箱裏有冰鎮的礦泉水,你拿進來,放在我額頭上。”

她按著他說的話,給趙辰逸打了電話,又從冰箱裏拿了礦泉水,放在他額頭上降溫。冰敷的效果很好,水在放在他額頭上,他就沒有那麽難受了。再看向李暖星時,看見她紅著眼睛,對她笑了笑,想要跟她講個笑話逗她開心,還沒張開口,李暖星就把手捂在了他的嘴唇上:“你不要再說話了,燒成這樣就好好躺著休息,我沒事。”她為了證明真的沒事,擠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臉,又說:“我剛看見廚房裏很幹淨,你早上到現在肯定都沒有吃飯,我去做飯給你吃。”

廚房裏除了沒有蔬菜,基本什麽都有,陸子期現在是病人,吃粥也正好。她把袖子挽起來,淘了一些小米,又洗了幾顆紅棗,放進了電飯煲裏。粥正煮著,門鈴就響了。她去開門,看見趙辰逸提著醫藥箱趕過來,趕緊讓開身子讓他去給陸子期看病。

等趙辰逸給陸越辰打完了吊針,她的小米粥也煮好了。趙辰逸出於醫生的職業素養,囑咐陸子期最近不要再加班,好好休息,又留了一些退燒藥才離開。

李暖星把小米粥往端給他:“能自己動手吃麽?”

掛了吊針,陸子期也有了一些力氣,他把碗端過來,慢慢吃著粥,突然問她:“為什麽會過來?”

“你以前幫了我那麽多忙,你遇到了困難,我也想幫你啊。”

“許氏這麽多員工,知道我生病的不止你一個,為什麽他們都沒過來,你卻過來了?”陸子期忽然把粥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厲聲問道。

李暖星有些錯愕得看著他,他生病了,她就是想來幫點忙,難道這也做錯了麽?

“說話!”陸子期有些不耐煩。

“我……我……”她根本沒想到陸子期會問這個,絞盡腦汁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陸子期冷笑了幾聲,冷漠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樣刺進她的心口,他譏笑:“你喜歡我?”

“我沒有。”她紅了眼睛。

“那張畫你怎麽解釋?”他反問。

他終於問了那張畫,可是她多希望他永遠不要問,至少不要在這種時候問出來。她想找理由去解釋,卻發現任何借口都顯得蒼白無力。麵對陸子期的忽然變臉,她覺得心裏有一個地方碎成一片一片。

“滾!”陸子期指著門,開口攆人。

她在這裏再也呆不下去,她有她的自尊,有她的驕傲,隻不過是喜歡上他罷了,他若是不喜歡,大可以委婉的告訴她,讓她離開,何必要這樣咄咄逼人。她拿起桌子上的包包,逃一樣的離開臥室。

才走到門口,就聽見臥室裏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她知道,他把那碗粥扔在了地上,就因為他發現她喜歡他,所以連她做的東西都不吃了麽?她走到門邊,彎腰換鞋,盡量不讓自己的動作發出一點聲響,她要優雅的離開,要證明其實他對她產生不了任何影響。

輕輕關上門的時候,她抱著包一邊往前跑,一邊流眼淚。就讓她放肆的哭這一次,從今往後,她再也不要為他難過了。

陸子期坐在**喘著氣,聽見她離開的聲音,才下了床走到客廳,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她離開的方向,仿佛看見她哭紅了眼睛,他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她越靠近他,他就越無法開口問她要那顆腎。在他吃著她煮的粥時,忽然間想明白了。既然他跟她的相遇從一開始就是別有用心,那再繼續下去也隻是另有圖謀。他跟她始終不能有結果,與其這樣浪費她的青春,倒不如傷她一次,讓她主動離開,隻要她離開了,他就不會再對她的腎有任何想法。

小星,你知不知道,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你雖然現在會痛,可是痛過之後,總有能好起來的一天。而我,卻要永久的痛下去。

廚房裏彌漫著香氣四溢的小米粥味道,他走向廚房,從櫥櫃裏拿出一隻碗,將粥盛出來慢慢的品,好像吃到的是這世上最美味的東西。

從陸子期家回來之後,她除了上班下班,就窩在宿舍裏做卷子。還有幾天就要畢業考,她沒有時間去想那些感情上的事,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才沒有讓沐梓玲起疑心。隻是到了晚上失眠的時候,她還是會想起陸子期咄咄逼人攆她出門的臉色。然後抱著膝蓋坐在窗台看月亮,一坐就是一晚上。

周四班主任給她打電話,通知她周五學校要開一次大會,讓她準時參加。等跟沐梓玲一起去了學校,才知道這次會議是全校大會。大禮堂裏坐滿了人。當會議一開始,看見張梓桐站在講台上哭哭啼啼的樣子,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她壓根沒有想到校方會讓張梓桐這樣做檢討,會議的最後,校方用了很多話來證明她是個一個好學生。一場會下來,沐梓玲在她耳邊不停地再說陸子期的好話,要是放在幾天前,她會高興地像是踩在雲端之上,可是現在她除了苦澀還是苦澀。

說到底還是她太貪心了,以為他對她的好,多多少少是對她有些感覺的。可是當真相揭開之後,她才明白,原來一切都是她自以為是的幻覺。那個曾經在她身前為她擋風遮雨的人,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開完會回來,下午還要去上班,她坐公交趕去單位,路上一直心神不定,連做錯了站都不知道,再轉車坐回單位門口公交站,單位已經下了班。她慢吞吞的員工宿舍的方向走,途徑銀行時,看見宋遠知與一個中年男人正好從銀行裏走出來,她微微楞了楞,那個男人她很有印象,是才從集團辭職沒多久的副總,趙峰。

像趙峰這樣的大人物自然不可能記住李暖星,他出了銀行之後,又跟宋遠知說了一些什麽話,就開車離開了。宋遠知早就看見了她,笑著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我吃過了。”

才說完這句話,她肚子就咕嚕嚕的叫了起來。謊話不攻自破,她捂著肚子一臉的懊惱。

宋遠知哈哈一笑,爽朗地說道:“我不就是想讓你做我的女朋友你不答應嗎,至於躲我跟躲瘟神一樣?我宋遠知雖然喝著洋墨水長大,但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李暖星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往前走。

宋遠知歎了一口氣,又說:“哎,我這個好人當的可真困難,你爸爸出院,我作為資助人,竟然是最後一個才知道。”

“我這幾天忙,忘了跟你說了。”她轉過頭跟他說,心虛不已。

“那請我吃頓飯彌補一下總是可以的吧?”他話鋒一轉,給她提了一個建議。

他幫了她這麽大的忙,她請他吃頓飯是應該的,她點點頭,上了他的車子。

宋遠知這次沒有跟她客氣,直接開著車子到了海天酒店。她在那裏做過服務員,知道菜價貴的離譜。她摸了摸錢包,還好銀行卡裏有點錢,夠請他吃頓飯的。

作為老板,宋遠知自然知道什麽菜做的好吃,他連菜單都沒拿,直接報了菜名。等上了菜,他悠閑自在的吃著,李暖星心裏七上八下,一桌子下來,怎麽都得花個一兩千,奢侈的她肉都在疼。

吃完飯,她刷了卡就要回去。宋遠知提出開車送她,她正要拒絕,宋遠知就把手腕上的表伸到她麵前讓她看時間,這個點公交車都停運了。從海天酒店到宿舍,打個出租就要花掉一百多,再奢侈下去,她過幾天就要喝西北風了。沒有辦法,她隻好上了宋遠知的車子。

到了淩晨一點多,宋遠知才把她送到宿舍門口,她說了一聲謝謝,準備下車。

“跟陸子期吵架了?”宋遠知忽然問。

“沒有。”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跟陸子期的事情。才說完話,就看見宋遠知狡黠的目光,她惱怒地問:“關你什麽事?”

宋遠知往車座上一靠,動作慵懶優雅:“我隻是很好奇,陸子期這麽關心你,怎麽會舍得讓你難過呢!”

“開門。”她拉了幾次車門,都沒有打開,有些急了。

宋遠知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小星,他的世界裏,就隻有許義山跟許宛雲。在梅城念書期間,他沒有交過一個朋友,同樣的,在美國念書期間,他也沒有交過朋友。回了梅城之後,他跟任何人的關係都保持著不冷不熱。難道你一點也不好奇,他為什麽會對你這麽好,又為什麽忽然冷落了你?”

“原來讓我請你吃飯是假,繞了一大圈,挑撥我跟陸子期才是真。”李暖星轉過頭看著宋遠知,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麽吃一頓飯要帶她去海天酒店,因為距離足夠遠,他有大把的時間去觀察她的表情,她就算掩飾的再好,也不過是個二十才出頭的小姑娘,在宋遠知這隻狐狸麵前,她總是破綻百出。

“不口否認,你很聰明。”宋遠知笑著坐直了身子。

“隻可惜,不能讓你如願了。就算陸子期接近我別有用心,那也是我跟他的事,輪不到你來插手。”她試了試推車門,竟然推開了,她走下了車子,對他揮了揮了手:“你幫了我很多,我打心裏感激你。可是有些事情,我不能幫你,很抱歉。”

宋遠知早就猜到她會說這樣的話,一點也沒有生氣,反而又問:“你想知道你爸爸的車禍是怎麽回事麽?”

“什麽意思?”

“現在我還在調查,隻是有了初步結果,準確度還不夠。等我確定之後,再跟你說。”

宋遠知開著車子離開後,李暖星還在原地站著,爸爸的車禍難道不是酒架司機裝車,然後逃逸麽?

離畢業考還有一個周,沐梓玲天天拉著李暖星下班之後給她畫重點,她一天比一天過的忙碌,這樣也好,總比她東想西想過的充實。畢業考結束後,沐梓玲拿著旅行包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遠行,她繼續上班。

自從陸子期家一別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看見過他。中午去食堂吃飯的時候,聽見新同事對他的一致好評,她心裏微微有些苦澀。隻要跟他接觸過的人,都會發現他的身上閃閃發光。他不喜歡她,她從來都沒有怪過他。她不夠優秀,憑什麽能夠跟他站在一起呢?

下班之後,她在財務室裏發呆。第一次不想這麽早就回宿舍,她想起陸子期給她打電話,問她什麽時候來上班的那天,她心裏歡呼雀躍,以為到了陸氏,就能夠有機會跟設計師們好好學習,然後回去好幫爸爸一起做他的服裝生意。可是在許氏上班,轉眼間就是四個月過去,她也成了陸氏的正式員工。到現在她連辦公室的關係都弄的一塌糊塗,何談去認識樓下的設計師。

她學不到設計,也不知道在許氏留著還有什麽意義。以前至少在集團裏還能看見陸子期,可是現在呢,現在連陸子期她都看不見了。她站在窗戶跟前往下看,幾十層的高度讓她看什麽都覺得的渺小。渺小的就像她站在陸子期的跟前一樣。

不知不覺就到了十點多,她鎖門離開。到電梯間等電梯,等電梯打開的那一刹那,看見電梯裏的人,就想掉頭離開,但是電梯裏的人卻按住了等待鍵,等她進來。她隻好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電梯往下降,她不敢說話,其實更多的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麽晚還不回去?”陸子期開口問她。

“你不也沒回去嗎?”她才說完話,覺得以她們現在的關係,這麽隨意的話有些不合適,又改口說道:“陸總這麽晚都在加班,作為許氏的員工,自然也要加班的。”

陸子期有些煩躁的扯了扯領帶,好看的眉頭皺了皺。

電梯叮的一聲開了,李暖星鬆了一口氣,趕緊走了出去。

明明是他說出那些傷人的話,讓她離的他遠遠的,隻是現在她真的在躲避他的時候,他就覺得心裏堵得難受。陸總,她就跟集團裏所有的員工一樣,隻把他當成她的領導,連朋友都不是了。

陸子期,這不正好是你所期望的麽,那你現在難受又是為了什麽?

回到宿舍,躺在**她死活睡不著,半夜三更爬起來打掃衛生,收拾房間,心想著累一累就能快速入眠,在打掃衛生的時候,她從床底下翻出來一張往來業務的采購單,她責備自己不小心,這種原始憑據怎麽能掉在床底下。又給宋遠知發信息,跟他說了聲抱歉,等明天下午下班會把原始憑據給他送過去。

發完短信,她把采購單小心翼翼的放進錢包裏,然後繼續打掃衛生。等累的動都不想動的時候,躺在**閉著眼睛就睡著了。

第二天去單位上班,科長給了她幾張發票,讓她做賬。她拿著發票看了一眼報銷人,覺得名字有點眼熟。把錢包拿出來,看了看宋遠知送來的原始憑證,簽字人竟然跟王科長送過來的發票上的人是同一個人。她不禁想起昨天在銀行門口看見的趙峰。

她拿起通訊錄在名單上查了查,找到孫有德的名字,看見職位是副總。心裏咯噔一下,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樣,豈不是宋遠知在一步步的策劃著許氏集團的元老離職,然後跳槽去他開的公司?前幾天她在做宋遠知的賬目時,隻能看出來他的公司從事的是服務業,進賬出賬金額很大,再具體的就不清楚了。她拿著宋遠知的原始憑據,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見了宋遠知把原始憑證交給了他,又問:“上次你說如果我想去你那裏做會計,你隨時都歡迎我去,是真的還是假的?”

宋遠知把原始憑據裝在了公文包裏,笑著說道:“自然是真的。”

“那我從許氏這邊辭職,再到你那邊去吧。”

宋遠知微微有些驚訝:“許氏不是你的夢想麽?”

“去了許氏才發現,原來設計這一塊,不是我想學就能學的。學不了設計,談什麽夢想呢?”說道這裏,她有些失望。

“也許你到了我的公司,又有希望了呢?”

“我就是想在畢業證拿到手之前,不想閑著。”她實話實說。

這時候她的電話響了,一看是陸子期打來的,她對宋遠知說了一聲抱歉,然後走到離他很遠的地方接了電話:“陸總?”

“你跟誰在一起?”

“下班了,我回宿舍了。”知道陸子期不喜歡她跟宋遠知在一起,於是撒了一個謊。才說完話,電話就掛斷了。她在撥過去,電話是關機狀態。轉過身,見宋遠知還在原地等她。她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家裏人的電話。”

“沒關係。你這邊什麽時候可以上班,如果時間來得及,我就不打算再找會計了。”

“這麽信得過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正常的交接手續是要提前一個月打辭職報告的,我可能得一個多月之後才能過去。”公司成立之後,每天都會發生業務,尤其是他這種流動資金很快的大公司,於是她又說:“你還是先繼續找會計吧。”

宋遠知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我可以把公司的賬先放到會計師事務所那邊,隻要你確定來這邊上班,到時候從那邊轉過來也可以,雖然有點麻煩,但是因為是你,麻煩一些也不要緊。”

“我肯定要去的,找工作實在太麻煩了,我也不想再折騰。”李暖星沒想到宋遠知竟然為了她,把業務放在另外一個公司做,心裏有些感動。

等宋遠知離開後,她才轉身往員工宿舍的方向走。走到拐彎處的時候,她竟然看見了陸子期。九月的傍晚雖然不算熱,但也不夠涼快。陸子期站在陽光處看著她,臉色陰沉的厲害,似乎她在往前走一步,他就會衝過來捏碎她的骨頭。這樣的陸子期讓她十分害怕,她不禁往後退了好幾步。陸子期步步緊逼,她沒注意到身後有台階,眼看著就要摔下去,陸子期把她扶住站穩,很快又鬆開了她,似乎碰她一下都嫌髒。

她心裏難受,又不敢抬頭看他,隻好低著頭。這一低頭,才發現地上被摔的四分五裂的手機。原來剛剛他電話關機不是因為沒有電,而是他把手機摔碎了,那也就是說,他已經看見了她跟宋遠知在一起的談話。既然看見了,為什麽還要問她在哪裏。

“為什麽騙我?”

“你不想看見我跟他有聯係。”她不敢再說謊,索性實話實說。

“既然你知道我不想看見,為什麽還要見他?”陸子期抓住她的胳膊,咬牙切齒地問道。

“你是站在什麽立場上問我這些話的?”她強迫著自己抬起頭,正視他的目光。

是啊,陸子期,你是站在什麽立場上問她?難道就因為你不喜歡看見她跟宋遠知在一起麽?可是你從來都沒有去爭取過要跟她有一個結果,又憑什麽去決定她跟誰在一起。

陸子期突然鬆開她的胳膊,轉身往許氏大樓的方向走去。走到大樓裏,才想起來他在岔路口等她是因為什麽事情。昨天晚上,他跟幾個高層坐在一起吃飯,無意間聽到李暖星出事那天晚上,喝酒鬧事的人出來之後,得了一筆金額不小的錢出了國。他找人去查了銀行流水,發現匯款的人是宋遠知。所以會在岔路口等她這麽久,就是想要告訴她,讓她不要再理會宋遠知這個男人。她跟誰在一起都好,就是不能跟宋遠知在一起。

許氏不到五點就下班,他四點半就在路口等她,結果看見她跟宋遠知站在一起,也不知道他們兩個說了什麽,他看見李暖星不停的點頭,宋遠知站在一旁談笑風生,他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忍了好久,還是沒能忍住給她打了電話,如果他們隻是正常的聊天,他相信她會對他說實話,可是她竟然騙了他!

在她說完第一句話的時候,他就把電話狠狠扔在了地上。良好的家教跟平時的冷靜,在她騙他的那一刹那**然無存,他站在路口,看著他們一直聊天,看著她目送著宋遠知的車子才離開。看見她一直往他這邊走,哪怕近在咫尺,她都沒有看見他。他就再也控製不住了,本來他隻是想要冷靜的告訴她宋遠知不適合她,卻逼問她為什麽要騙他。

他打開水龍頭,洗了一把臉,才讓自己冷靜下來。陸子期,你有什麽資格去問她為什麽騙她,從頭到尾,你一直在欺騙她。她隻欺騙了你一次,你怎麽就受不了呢?

他看著鏡子裏那張臉,忽然覺得他麵目可憎,一拳打在了鏡子上。拳頭立刻有鮮血流了出來,痛過之後,他的心情反而平靜下來。隨便拿了點紙巾包在傷口上,出了許氏的大樓。